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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游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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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白雪纷纷,辰玉察觉到昨夜的异样,便匆匆地赶到许宅,确认令歌是否还在。

来到西厢房时,她发现房间内已不见令歌,唯余望舒和湫龙两人,他们正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房间中的一物一件。

“令歌呢?他去了何处?”辰玉不可置信地问道,她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看去,试图寻找到令歌的身影,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昨夜走了。”望舒回应道。

辰玉注意到望舒的手里拿着令歌留下的玉鹤手链,以及师父白栈期的回忆录。她几乎带上哭腔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走?他会出事的,他去哪了?我们得赶紧把他带回来。”

望舒眼中亦是悲伤,却只是说道:“辰玉,如今他的心伤痕累累,也许只有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才能拯救他……”

辰玉的发丝和衣裳上还有未消融的雪花,更显其神色哀婉,她喃喃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总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自从师父死后,就算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令歌与我们疏远了,我甚至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对我们的恐惧,这是为什么?”

望舒垂眸,不知该如何回应辰玉,只听辰玉继续问道:“当年肯定是燕北杀了临清王夫妇,皇后扶持令歌登基也一定藏着秘密,师姐你还要瞒着我吗?我对令歌的心不比你少……”

望舒叹息,在大雪纷飞的清晨,她将真相尽数告知辰玉。

辰玉尚沉浸在残酷的真相之中,便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当真是毒计。”

望舒等人看去,只见门外风雪不停,走进来三位男子,正是疏风和侍辰父子二人,以及许凌。

“我都听见了,”疏风叹息道,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哀伤,“你们别担心,此事我不会追究令歌的,他依旧是我们遇仙的人,这孩子实在是受苦了,其实,真正连接我们的,并非血缘,而是感情……”

几人闻言泪目,皆为令歌所遭受的一切而叹惋。须臾,疏风咬牙切齿地说道:“燕北实在可恨,可怜白妹的一生被他如此断送!此仇不共戴天,我们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侍辰安抚着疏风,说道:“爹,你放心,我们遇仙遍布天下,假以时日,定能发现他的踪迹。”

许凌说道:“我凌岚药局也会鼎力相助,昔日紫荆关之役真不应该放他逃走……”

“当年发生了何事?”辰玉问道。

许凌回应道:“隆豫十一年时,大齐伐魏,然而燕北骁勇善战,且紫荆关占据地形优势,所以久攻不下。那是一个寒冬腊月,我和清漪得知,在燕北的要求下,士兵们已经数月盔甲不离身,睡觉时也必须配戴兵刃,随时准备上战场,所以我们设计在他们缴获的齐军兵刃上抹上毒药,那毒药便可透过肌肤,渗入五脏六腑。”

“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余连的死因。”辰玉回忆起来,心中一惊。

“对,当初余连就是因此而死。”许凌颔首道,随后他又继续述说昔年往事。

“当年,天下战火纷飞,谁不渴望和平呢?当时天下之人皆知大魏气数已尽,士兵们也不例外,那毒药只是一个导火索,毒性发作时,魏军军心大乱,我们的细作便在夜里趁乱点火,就这样,我们齐军才得以攻破紫荆关。”

“那燕北呢?他是如何逃走的?”辰玉追问道。

许凌回应道:“当初是临清王对外宣称燕北已死,如今回忆起来,这应该是清漪的主意,紫荆关和燕北本就是大魏最后的护盾,宣称燕北已死,魏军便再无招架之力,当然,我想更多的是因为清漪念在昔日旧情,这才放过了他……”

“早知道是放虎归山,不如当时就杀了他!”疏风愤愤不平地说道。

许凌安慰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无用,我们得赶紧写信告诉令楷,令歌已经只身离开洛阳,我们必须得有所行动,早日找到燕北。”

……

长安城内,大雪纷飞,从前长安初雪时向来热闹非凡,百姓们会纷纷出门赏雪游玩,只是如今因为皇帝驾崩,所以城中一片萧条,不见一丝喜庆之气。

天色蒙蒙亮时,韩府之中,白雪覆盖着房屋和那些竹林,四周静谧无声,只见周玉手持一封信件,正步伐匆匆地走在长廊上,穿过雪地,留下一个个急迫的脚印。

韩清玄的房门未锁,周玉便径直推门而入,“楷哥!洛阳来信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令娘也在此处,正与韩清玄说着话。

韩清玄才起身不久,正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发丝尚未梳理,疲惫之态难以掩藏。他看向周玉,问道:“信上说什么?”

周玉摇头,赶紧将信件递给韩清玄,说道:“我还没看。”

韩清玄点头,他当即将信纸拆开,翻阅起来。

令娘见状也赶紧凑上去,担忧地问道:“洛阳发生了何事?令歌还好吗?”

韩清玄迅速地看完信上的内容,眉眼凛然,说道:“令歌离开洛阳了,一个人往燕京去了。”

“令歌一个人去燕京做什么?”令娘不解地问道。

“折雪死了。”韩清玄回应道。

令娘和周玉虽不解其中有何关联,但也为之一惊。

令娘潸然泪下,说道:“那会言信才来传旨,说江南兵变,皇帝召你即刻进宫议政,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令歌还独自一人在外,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以后去到下面,该怎么面对白夫人……”

韩清玄心生悲凉,他安慰道:“娘,你先别担心,我会派人去找令歌的,他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韩清玄不免感到心虚,燕北如今下落不明,且令歌体内的真气难以控制,若是令歌冒然与燕北交手,定会有生命危险。

“小周,派更多的人马去追捕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止是为了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也是为了保护令歌的安全。”

“楷哥放心,我这就去办,”周玉回应道,“现在顾大人的锦衣卫,龚祁的刑部,都已经派出众多人马寻找刺客,定会找到的!”

韩清玄点头,他又对令娘说道:“娘,我有些饿了,麻烦你帮我备点吃的,我好带在路上吃。”

令娘应下,起身同周玉一起离去,他们前脚刚走,耿善后脚便走进房间,前来替韩清玄更衣打扮。

坐在铜镜之前,耿善替韩清玄束发戴冠,他看着韩清玄面带愁容,低眸不语,便安慰道:“大人不必担心,江南的那些贼子皆是皇后和宋君逸的旧党,成不了气候的。”

韩清玄眼中是难以驱散的疲惫,他叹息道:“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倒也不必如此担心,可那些人打着营救玉迟王的名号,定然会引得不少敬佩令歌的武林人士和寻常百姓纷纷投奔。”

“而且令歌如今也成了未知数,我只希望他不要出现在江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耿善神色一滞,只听韩清玄说道:“我不确定令歌现在是怎么想的,若是他一念之差成为乱党拥护的新帝,成王败寇,就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殿下定然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大人应该相信殿下,他不是那样的人,殿下一向是向往自由的。”耿善尽量地安慰着韩清玄,希望他振作起来。

“可是他的心却被困住了……”

韩清玄深深一叹,以手抚额,紧闭着双眼。他想逃离眼前让他痛苦疲惫的一切,却发现昔日带他逃离的人已经离他远去,一时间,广袤的天地之间,又只剩自己孑然一身。

韩清玄抬头凝视窗外飘着的白雪,渐亮的光线正照映着他的脸庞,让他眉眼间的哀愁无处可藏,同时,他的思绪亦随着那人飘往远方,那是他曾踏足过的冰天雪地。

……

长庆十九年的冬天,大雪似乎要将天地之间的一切尽数掩埋。在北方的一座小县城之中,街道上覆盖白雪,街道两边的店铺零零散散地开着,生意极为冷清。

在一家医馆前,一位六七岁的小男孩被人撵了出来,只见那小男孩衣裳单薄,双眼含泪地哀求道:“大夫求求你!去给我娘看病吧!”

那大夫回应道:“且不说你的银两买不起药,就这点碎银子,都不够出诊费啊,现在这个世道我也难做好人啊,你还是去找别家吧!”

说罢,那大夫转身走回医馆,不再理会小男孩。

小男孩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当即夺眶而出,只是一边流泪,他亦一边擦拭着泪水,一副不肯认输的模样。

不知和泪水争斗多久,小男孩瞥见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抬眸一看,只见那是一位牵着白马,背负长剑的男子。

虽然男子脸色苍白,眼眸深藏阴翳,但其容颜如画,唇含浅笑,足以令人永生难忘,同时,小男孩注意到,男子将身上的白色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似是极为怕冷。

“我帮你,”男子将披风下的手向小男孩伸出,“我替你请大夫抓药,医治你娘。”

小男孩喏喏地搭上男子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冰冷无比,没有丝毫温度,很难想象那是一直藏在披风之下的手。

不久,大夫便来到小男孩的家,替小男孩的母亲诊治开药,当他离去时,正好迎面遇上适才带着小男孩回到医馆的男子,大夫微笑示意,道:“我这就去开药,然后派人送回来。”

说罢,大夫匆匆离去,屋中只剩下男子和小男孩一家。

男子脱下披风的帽子,露出自己的发丝,他扫视一眼小男孩的家,发现屋里光线暗淡,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几乎不见日常的烟火之气。

同时,男子还注意到小男孩的身边有一个小女孩,约莫两三岁的模样,身形消瘦,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男子避开小女孩的目光,只是将手中的一包油纸放在木桌上,解释道:“这是我方才去买的一些馕饼,城里没有几家店铺开门,所以只买到这些,你们将就吃着。”

小男孩走上前,将那些馕饼拿在手中,当即朝着床上的母亲身边跑去,“娘,我们有东西吃了。”

小男孩的母亲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在小男孩的照顾下吃了几口馕,同时,小女孩也倒来热水,喂母亲喝下去。

母亲稍稍恢复力气,目光含泪地看向不远处的男子,感激道:“多谢……多谢大侠……”

“快去,你们两个替娘去感谢大侠,是他救了我们……”母亲无力地吩咐着两个孩子。

小男孩闻言,牵着小女孩走到男子的面前,鞠躬感谢道:“多谢大侠!”

男子蹲下身来,将他们搀扶起来,道:“不用多谢,你们的父亲呢?我见你家橱柜里放置有男子的衣裳和靴子,想来是有男主人的。”

两个孩子默然,只听见母亲说道:“南方战事吃紧,我家相公服兵役,前去打仗了……”

男子皱眉,又道:“按理说,家中有男子服兵役,你们会得到一定月例的,怎会如此窘迫?”

“没有,我们从未得到过,就算有,也和隔壁几家一样,根本不够我们母子三人存活……”越往后说,母亲越是泣不成声。

见母亲哭泣起来,两个孩子当即跑过去,与母亲一同抱头痛哭。

男子见此场景心酸不已,他默默地放下手中为数不多的银两,随后戴上披风的帽子,转身离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钱足以母子三人维持许久的生计,虽然男子知道还有千千万万类似母子三人的人家,但此时的他也只求尽绵薄之力,换得一丝心安。

小男孩注意到男子悄然离去,便追赶出去,追问道:“大侠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男子并未回应他,只是牵着白马继续离去,全然是一位来去匆匆的过客。

“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得的!”

……

后来的一日,令歌骑在马背上,缓缓地行驶在无人的树林里,他抬头看向天空,欲知晓时刻,却发现飘雪不断,天地间白雪茫茫,难以辨认晨昏。

他已经不知自己离开洛阳有多少时日,半个月?或者是一个月?亦或者是两个月?

令歌无奈一叹,他早已数不清时日,只因他不断地回忆着过往,同时又陷入梦境,难以分清虚实。

看着漫天飘雪,他无力地喃喃道:“当初的你,是不是也像这样,在风雪里无助绝望……”

之后,他低头看着雪君,发现雪君的步伐也已变得缓慢,与他一般疲惫不堪。

“抱歉啊雪君,已经很久没让你好好休息了。”说着,令歌便俯下身子,靠在雪君的背上,承诺道:“等前面有客栈了,我们就休息吧,我给你买好吃的……”

一边说着,令歌一边抚着雪君的鬃毛,试图将上面沾染的白雪尽数拭去。

“雪君,我感觉好冷,我好像又发烧了……”令歌缓缓地闭上眼睛,无力地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烧了,这翎羽真气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

倾诉良久,令歌眉头一皱,一滴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滴落。

“雪君,你知道吗?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我好想他们,好想从前,我真的好累……”

北风不停呼啸着,阻碍着令歌和雪君前行的步伐,似乎要将他们永远地困在这冰天雪地之间,不得逃离。

最终,令歌体力不支,从雪君的背上跌落下来,陷入白雪,昏迷不醒。雪君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旁,在风雪之中时不时地嘶鸣着,似乎在为令歌求救。

……

待令歌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被火光照亮的木屋墙壁,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被褥,那被褥上有着明显的补丁,自己的额头上也被人用冷毛巾敷着,整个人已经没有先前烧的厉害。

令歌偏过头看去,发现他的明秋剑和包袱正放置在枕边,而后他打量一番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户寻常百姓的家里。

同时,他注意到在床边的不远处,有一堆燃烧着的火焰,一位少女正坐在火堆前,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

少女清秀的眉目被火焰照亮,若有心事一般,并未注意到令歌已经醒来。

火堆上还悬挂着一个铁壶,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壶里的水逐渐沸腾的声音,令歌只觉自己口渴难耐,便撑着身子坐起来,打算讨碗水喝。

少女闻声,这才发现令歌苏醒,于是她起身将铁壶取下,往碗里倒上热水,端到令歌的面前。

“小心烫。”

令歌接过热水,吹了一会,浅浅地饮了一口,湿润喉咙,须臾,他开口感谢道:“多谢……”

少女听令歌的嗓音沙哑无力,便说道:“少侠安心休息就好,你的马我已经给你喂过饲料了,在外面的马棚里,冻不着它的。”

令歌感激地看了一眼少女,他一边吹着碗里的水,一边慢慢地喝着。

很快,令歌稍稍振作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少女抿嘴微笑,她坐下身来,说道:“那会我发现你晕倒在雪地上,便赶紧把你搀扶上马,带回了家里。你烧的很厉害,我家里没有药,只好从你包袱里找到一瓶药,喂你吃了一颗,你现在可好些?”

令歌点头,那是无忧给自己用来克制真气的药,自己发烧生病正是和体内真气难以控制有关,可是明明自己这些时日不曾动用翎羽真气,为何还是控制不住它?

半饷,令歌不再去想,只是对少女感谢道:“实在多谢你,我已经好很多了,再睡一觉起来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好。”少女含笑,心里却后怕不已,若是自己今日没有路过那里,恐怕面前这位容颜俊美的男子就要永远地沉睡在冰天雪地里了。

此时,她注意到令歌全身被汗液浸湿,脸色苍白,憔悴不堪,于是她起身拿来一些馕饼,说道:“家中现在也没其他吃的,少侠你先吃着这个充饥。”

“多谢。”令歌点头,并接过馕饼啃食着。

少女将令歌手中的碗接过来,她正欲起身放碗,便听见令歌问道:“我该怎么称呼姑娘?”

“陆萍,”少女回应道,“萍水相逢的萍。”

“多谢陆姑娘。”令歌点头,记下少女的名字。

“其实少侠你无需一直感谢我。”陆萍微笑道,从令歌醒来,与她每说一句话,就要感谢她一次。

“我有银两的,就在包袱里,我现在拿给你。”令歌回应道,随即放下手中的馕饼,欲拿包袱里的银两。

看着令歌认真的神色,陆萍无奈一笑,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你了……”令歌喃喃自语着,的确如此,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呢?

陆萍见状,只好答应下来,说道:“行吧,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就给我一些银两吧,刚好我可以用来当盘缠。”

“陆姑娘是要去何处吗?”

陆萍点头,道:“我要南下,去江南那边。”

“为何?”令歌疑惑地问道,“那边不是在打仗吗?”

“我要去寻我爹爹,他服役南下打仗去了,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我要去陪他。”陆萍回应道。

令歌愣了一下,之后祝福道:“祝你一路平安,和你爹爹早日团聚。”

“多谢少侠。”陆萍含笑点头,“话说回来,少侠你要去何处?我看你的方向,是要去燕京吗?”

“正是。”

“是要去寻亲朋好友吗?”

“不是,”令歌摇头否认,他看向手边的包袱,目光黯然,“我只是受人所托,要将一位友人的遗骸送回燕京……”

陆萍见令歌神色怆然,便安慰着说道:“燕京的雪景很美,想来少侠的友人到了那里定能安息。”

令歌微笑点头,须臾,他又问道:“陆姑娘,今日是何时了?从这到燕京还有几日的路程?”

陆萍一笑,说道:“我们这离燕京也就一两日的路程了,少侠赶路竟连日子也忘了吗?”

令歌默然,只听陆萍继续说道:“今日是长庆十九年的腊月三十,也是长庆年间的最后一日,从明日开始,年号就是永治了。”

长庆年间结束了?令歌恍然若失,这世间关于皇兄的记忆终究又少了一样。

此时,陆萍深深一叹,道:“都大年三十了,就只有我们两个,真是冷清……”

令歌颔首,他和陆萍一样都不再言语,只是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

屋外风雪不停,屋内唯有火焰燃烧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悄无声息地送走长庆年间的最后一夜。

良久,陆萍开口说道:“话说回来,少侠昏睡的时候呓语了好一会,说了好些人的名字,似乎有少侠你的师父,还有好些听上去是姑娘们的名字,应该是少侠你的师姐或者是红颜知己。”

令歌含笑点头,他回忆起来,自己那会的确梦到师父和师姐们,有不少美好的往事。

“还有一位姓黄的人,应该是少侠你的兄长,你一直在喊黄兄。”

令歌神色一愣,而后默然点头。

“不过少侠你唤的最多的,是一个叫‘阿楷’的人,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对少侠你很重要吧?”陆萍笑着说道,“就算说不上重要,至少也会是少侠你现在最想见的人。”

令歌垂眸,他并未否认,只是说道:“是啊……他是我此时最想见的人。”

沉默片刻之后,令歌又道:“可是我却在提醒自己,不要想起他,免得徒增伤感。”

陆萍一愣,她看了一眼令歌的包袱,不安地问道:“莫非,那位叫‘阿楷’的人就是……”

“不是,”令歌摇头否认道:“只是我和阿楷都回不去从前了,也看不见将来……”

陆萍垂眸,甚是惭愧,于是她当即转移话题,问道:“我该怎么称呼少侠?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令歌默然半饷,而后回应道:“我姓林。”

“好,那我就叫你林少侠好了。”陆萍颔首道。

“少侠到了燕京以后呢?打算去往何处?”陆萍又问道。

令歌沉默不语,他并未想过之后要去往何处,如今的他只想找到燕北。

“看样子少侠也不知道之后要去哪,那不如和我一起南下?离开北方,之后再做打算,如何?”陆萍提议道。

令歌并未犹豫,当即点头应下。

陆萍甚是意外,她不曾想到令歌就这样答应了自己,她笑道:“想来有少侠一路相护,我定能很快地找到我爹爹。”

“而且,这次前去平定乱军的有王大将军父子,他们父子骁勇善战,定能很快凯旋而归。”

令歌抬眸看向陆萍,问道:“你是说王大将军父子?王清和王意明?”

“自然是他们,我们大齐也就这一位王大将军。”陆萍笑道,她愈发觉得眼前的林少侠是一位怪人,就像不属于这个世间一般。

“好,我随你一起去,”令歌又一次承诺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我护你前去,也算是我报答你。”

陆萍颔首一笑,欣喜应下。

之后,令歌看着一旁不断燃烧的火焰,渐渐出神,他开始为意明祈祷着,像从前那般真诚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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