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解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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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洛阳城西外,秋高气爽,不热不燥,正是丰收好时节。
在城外田野间的官道上,一辆白驹马车正缓缓地向村庄行驶去,与农民们忙碌的氛围截然不同。令歌驾着马车,令楷则悠然地倚在轿厢门旁拿着一本书看着。
最终,马车停在了苍竹村村前的一棵大树下,令歌将雪君的缰绳拴上,之后便与令楷往村里走去。
此时已接近午时,农民或是从田间回到自家吃午饭,或是在田间等着妻子儿女送来饭菜。
令歌看着眼前的村庄,只见村里翠竹悠悠,炊烟袅袅升起,能够嗅到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鸡鸣犬吠,一片安然恬静。
令楷在一旁叹道:“好久没回来了,临走之前田野间还是绿意盎然,如今已是一片金黄。”
令歌微微颔首,想象着这里绿意盎然之景。
“令歌你饿了吗?”令楷问道。
“还好。”
“那待会就在我家吃饭,我娘亲自下厨。”令楷说道。
令歌惘然,这是他第一次去友人的家里做客,一时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对了,”令楷又道,“待会还请令歌替我保密,不要把我受伤的事告诉我娘。”
令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在村庄里交错的道路上,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村民,令歌注意到,村民们身着简单粗布衣衫,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甚是好奇这背后的缘由。
“今年我们村上收成可真好。”
“是啊,之前还有算命的说了,今年我们村上定会喜事连连。”
令楷回头看了一眼令歌,见令歌正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他不免微微一笑,提醒道:“令歌,小心脚下,要看路。”
经令楷提醒,令歌这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要踩上脚边的一坨牛粪。
“村里有牲畜的粪便很正常。”令楷对令歌解释说道。
令歌点头,道:“无妨,在遇仙山时我也见过不少动物的粪便。”小红的,小坚果的,他都见过。
令楷颔首,开始想象着令歌在遇仙山的生活。
“阿楷!回来了?好久不见啊!”一个路过的村民带着浓厚的乡音向令楷打着招呼,令歌差一些没听懂。
“刘叔,好久不见。”令楷笑着回应着那位村民。
“哟,还带朋友回来了?”那个村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神清骨秀的令歌,只见令歌一身月色衣裳,身负长剑,疏瘦却不弱不禁风,阳光之下更显肌肤白皙,“阿楷的朋友果然同你一样,一看就是才貌双全之人。”
令歌闻言,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
令楷听见刘叔这么一说,未语先笑,然后说道:“刘叔过奖了,我这位朋友经不起夸。”
刘叔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快回家去吧,你娘那会也刚从地里回去。”
令楷微笑颔首,向刘叔告辞,带着令歌继续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走了几条小道,两人终于停在了一座小木屋的前面,只见屋顶的烟囱正冒着缕缕炊烟,饭菜香味不断从屋内传来。
在木屋门前的一棵树下,令歌注意到,令楷先前骑的那匹黑马正在那悠悠地吃着饲草。黑马看见令歌和令楷,开始啾啾地鸣叫了一两声,像是与老熟人打着招呼似的。
令楷走上前,抚摸着黑马的鬃毛,对令歌笑道:“看来我的那位朋友还算讲义气,替我把马带回洛阳了。”
正说着,令歌便注意到屋内走出来了一位中年妇女,只见妇女头戴麻巾,身着简单的青色粗布衣裳,鬓边生出几缕白发,脸庞呈圆形,很是和蔼可亲,想来她便是令楷的母亲。
“娘。”令楷一脸乖巧讨好地喊了一声。
令娘见到令楷,当即快步走来,令歌原以为这会是母子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却发现令娘面带微微愠色,目光幽怨地看着令楷,正准备训斥令楷一番。
只是令娘刚想开口,令楷便提醒道:“娘,我带朋友回来了!”
令娘一愣,她看向令歌,神色也缓和下来,同时,目光中闪过些许惊讶和喜悦。
“娘,这是我的新朋友——令歌!”令楷欣然地对母亲介绍着令歌,口吻甚是骄傲得意。
令歌赶忙拱手俯身问好:“婶婶好。”
令娘一见令歌甚是喜欢,她上下打量着令歌,说道:“叫令歌是吧?生得真是俊俏,欢迎来我家做客!”
说着,令娘又转头看向令楷,笑容却刹那消失,她骂道:“你这混小子也还知道回来?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这都没准备什么菜,这怎么招待客人啊?”
令楷合拢嘴巴,敛了敛笑意,接受令娘的批评。
说罢,令娘又含笑对令歌说道:“令歌第一次来我们家,我再去做两道好菜,”令娘用手指了指令楷,“混小子,要好生招待人家令歌,听见没有?快带人家进去歇着。”
说完,她又朝着令歌一团和气地笑了笑,盛情邀请道:“进屋进屋,就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令歌依旧感觉全身紧绷,只是微笑回应道:“好,多谢婶婶。”
走进屋里后,令娘立即从橱柜里找出珍藏的蜜饯,端到令歌的身前,说道:“令歌先吃一点蜜饯,填填肚子,婶婶这就去炒菜。”
令歌接过蜜饯,连连道谢,看着令娘离开的背影,令歌只觉令娘亲切和蔼,耿直善良,相反,她儿子温和笑意之下尽是难以捉摸的心思,不过这人似乎对自己并不坏,令歌心想着。
见令歌若有所思的模样,令楷安慰道:“想来令歌你是第一次到朋友家做客,放宽心,不必如此紧张,看得出来,我娘她很喜欢你。”
令歌吃了一口蜜饯,抿嘴一笑,而后,他流转目光,开始打量着木屋。
只见木屋里摆放着些寻常家具,里面有两个房间,一间是令楷的,一间是令楷母亲的,家里还挂着几幅字画。
凑近一看,有一幅上面写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打量一番,果不其然,这些尽是令楷所写所画,一时间,令歌只觉得这单调简陋的小木屋变得简朴高雅起来。
令歌往厨房里看去,发现墙上还高高地挂着两只火腿,锅碗瓢盆样样俱全,墙壁上有被油烟熏黑的痕迹,这不免让令歌想起了遇仙山的厨房。
看来令楷做飞贼确实没白干,家里过的还是挺有滋有味的,令歌心想着。
“令歌,随我来。”
令歌点头,将蜜饯盘放在木桌上,随着令楷往屋里走去。
走进令楷的房间里,令歌只觉得别有洞天,虽然木屋简陋,但是令楷的房间里尽是书卷之气,儒雅之风。房间里,笔墨纸砚,书桌书柜,床单被褥,皆整整齐齐,房间里光线明亮充足,更显其一尘不染。
令楷走上前去,打开了一个箱子,开始寻找东西,令歌则在一边转悠着,寻找可有什么新奇的事物。
他走到书柜前,发现令楷看书所涉猎的范围很广,从儒家经典到各家经典;从治国理念到百家兵法;从诗歌词赋到民间小说,这些书在令楷的书柜上应有尽有。
令歌不由内心感叹,令楷不愧是洛阳城的才子诗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此时此刻,令歌能听见令娘在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一时间,令歌思绪飘远,开始想象着此处平日里的悠闲情景。
“令歌,麻烦你来帮我一下。”令楷在令歌的身后唤道。
令歌回过头,见到令楷正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件件衣服铺在床上。
“令歌,你说我应该带哪一件?”令楷拿起一件墨色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对着,“我总不能一直借你的衣服穿。”
令歌颔首,他上前看了看,发现那些衣服款式都大同小异,刚好,他看到有一件颜色是月牙白的,就拿了起来,说道:“带这件月牙白。”
令楷一愣,而后笑道:“这是象牙白,令歌叫它‘月牙白’吗?这名字好听,以后就叫月牙白。”
说着,令楷便将月牙白衣裳接了过来,笑着点头道:“好,就听你的,带这件。”
“再带上这几件吧,”令歌又从床上拿起了两三件衣服,“都挺好看的。”
“令歌说好看的,那自然是好看的。”令楷眉目含笑着说道,开始把衣服折叠装入包袱中。
令歌听到这句话,微微挑眉,这人是在夸他还是在夸自己?兴许都是。
令楷将令歌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笑意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浓。
等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令娘出现在了房间门口,说道:“阿楷,你也真是的,令歌是客人,怎么能让他帮你收拾东西?”
令楷笑了笑,又转头看了看正折叠着自己衣服的令歌,只见令歌一脸茫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应该放下。
令楷笑了笑,说道:“令歌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介意帮我的,对吧?”
令娘与令歌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彼此,最后令娘无奈一笑,说道:“先别收拾了,饭菜已经好了,快带着令歌出来吃饭。”说完,令娘便笑着转身先走了。
“好。”令楷应下,随后他从令歌手里拿过折叠好一半的衣服,放在一旁,“走,先去吃饭,待会再来收拾。”
一边说着,令楷一边推着令歌的双肩往外走去。
令歌无奈,只能由着令楷推着自己,将自己按在椅子上,坐在餐桌前,饭菜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令娘坐在主座,令歌和令楷相对而坐,令娘率先动筷给令歌夹菜,说道:“动筷动筷,不要拘束,你们两个肯定饿了。”
“多谢婶婶。”令歌颔首道谢。
令娘笑道:“令歌无需道谢,就当自己的家一样,婶婶我不是外人。”
一听,令歌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令母一见更是喜欢,令歌还是个面子薄禁不起调笑的。
令歌点头,开始吃着饭菜,当饭菜入口的一刹那,令歌眼眸一亮——令娘的厨艺实在高超!
此时,令娘开口问道:“令歌今年多大了?”
“刚满十八。”令楷替还在吃饭的令歌回答道。
“家住哪里?”
“家住西北那边,是来洛阳走亲戚的。”令楷又替令歌回答道。
“今年可要考取功名?”
“令歌乃习武之人。”令楷继续替令歌回答着。
令娘睨了一眼令楷,继续笑着问令歌,道:“婶婶做的饭菜味道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令歌当即夸赞道:“婶婶厨艺精湛,是我来中原后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闻言,令楷看了令歌一眼,长眉轻挑,似乎有些不相信令歌所言,“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令歌眨巴眼睛,自己实话实说罢了,虽然饭菜样式看着寻常,只是简简单单的农家菜,但却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尤其那竹笋炒火腿,咸香可口,当真是美味至极。
令娘瞪了一眼令楷,骂道:“怎么?看不得令歌夸我厨艺好?难道我厨艺不好?”
“没有没有,娘的厨艺天下无双,”令楷当即摇头否认道,“我只是想向令歌确认一下。”
令娘白了他一眼,又满心欢喜地对令歌说道:“好吃就多吃一些,不够的话婶婶再去做。”
令歌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吃饭,虽然他有礼地吃着,但饭菜味道实在美味,让他欲罢不能,又想再盛饭。
令娘见令歌隐隐克制,便热心主动地亲自为他盛饭,“来,觉得好吃就再吃一碗饭,就当给婶婶捧场。”
“娘好生偏心令歌。”令楷用一种委屈巴巴的语气说道,实则在打趣令歌。
令娘闻言,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这是令歌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可不能怠慢了,免得以后都不来了。”
令歌赶紧摇摇头,咽下口中的饭菜,说道:“没有没有,我会经常来的。”
“也是,我们村里待嫁的漂亮姑娘这么多,令歌你要经常来才是。”令娘笑道。
令歌和令楷一听,两人都险些呛到,他们互相瞅了对方一眼,又迅速看向了别处。
令娘将盛满的饭碗递给令歌,继续问道:“令歌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令歌端着饭碗,一时惘然。
“娘,令歌还小,你再把令歌说害羞了,以后他就真的不来我们家了。”令楷开口说道。
“好好好,当婶婶没说,当婶婶没说,”令娘笑道,“以后要常来。”
“好。”令歌微笑应下,继续吃着美味的饭菜。
看着令歌的容颜,令娘心中有些郁闷,心想自己要是有一个女儿,也就不用便宜其他家的姑娘了,或者如果令歌是一位女子就好了,令楷这小子的亲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吃完饭后,令楷带着令歌回到房间,将剩下的衣物都折叠好,之后,令楷走向书柜,取下自己的几本书,同衣物放进包袱里。
“令歌在此歇息一会吧,”说着,令楷又转身指了指书架,“那有几本小说话本,感兴趣的话你先拿着看,我去帮我娘洗碗。”
令歌颔首,目送着令楷离去,他从书架上随手拿出一本小说,坐在令楷的床上,开始看了起来。
从昨夜到现在,令歌几乎没有好好地睡过觉,因此没看几页,他就感到困倦不已。
再加上房间里安静惬意,只能隐隐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的流水声,令歌整个人更是放松下来,沉浸在这闲适的氛围之中。
他缓缓躺下,心想小憩片刻也无妨。
另一边,厨房里,令娘和令楷坐在小板凳上,清洗着锅碗瓢盆。
此时,令娘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一封信也不寄来,要不是前段时间言信来报信,我可要急死了。”
“娘,我就是替太傅出去办些事,顺便当散散心,临走前不是说过的吗?”令楷回应道,他将洗好的碗放进一旁的竹筐里,“而且马上要秋闱了,我定然是要回来的。”
令娘微微一叹,说道:“虽然我从不要求你考取什么功名利禄,但是这次秋闱,阿楷你定要好生地考,不能辜负孙太傅的用心良苦。”
“我明白。”令楷颔首道。
令娘见令楷神色黯然下去,便问道:“令歌不是东宫的人吧?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心眼。”
令楷一笑,说:“的确不是,不过娘你这话说的,难道言信就有什么心眼吗?”
“他的心眼全在我做的饭菜上面。”令娘调笑道。
“确实如此。”令楷笑意渐深。
令娘上下打量着令楷,说道:“虽然阿楷你看着憔悴不少,但是你这眉宇间的喜悦藏都藏不住,难得看你这般高兴。”
“有吗?”令楷敛去笑意,疑惑地问道。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看不出来?”令娘回应道。
“方才你带令歌回来的时候,看你那神情,我还以为你捡到一块宝了呢,不过的确,你能结交到令歌这样的孩子,确实是捡到一块宝。”
令楷转过头,继续清洗碗筷,微笑应道:“令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很特别。”
令娘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个特别?”
令楷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房梁,脑海中浮现一路走来有关于令歌的画面。
只听他说道:“令歌特别的天真无邪,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对世间充满好奇,却也只是小心翼翼,怀揣敬畏地探索着,不过他的特别我总觉得不止这些,可是我说不上来。”
令娘笑个不停,说道:“想不到我家阿楷还有这样的一天,找不到言语来形容一个人,看来令歌在你心中的确很特别。”
令楷神色一滞,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默然颔首,继续清洗碗筷。
“我自己洗吧,你清一清手,去陪令歌休息,待会你们还得回许宅。”说着,令娘将令楷手中碗筷拿了过来,“这几日就安心住在那,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
令楷点头,“好,等我考完再回来好好陪你。”说罢,令楷清完手,便起身去寻令歌。
路过餐桌时,令楷将适才的蜜饯盘端在手里,一边吃着,一边朝房间里走去。
“令……”令楷止住言语,他发现令歌正倒在床上,靠着枕头,静静地睡着。
令楷见状,便将盘子轻声地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然后缓缓地坐下身子,看着熟睡的令歌。
他发现令歌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小说,他拿了过来,发现只看了几页。
令楷微微一笑,他把小说放在一旁,目光继续停留在令歌熟睡的容颜上,只见令歌面容平静,似与世隔绝的山水一般,不忍惊扰。
良久,令楷回过神来,流转目光看向别处。
唔?自己怎会如此心不在焉?
令楷定了定心神,重新看向令歌,长长一叹。
令歌的确特别,给自己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是令楷此时唯一能够确定的。
……
许久之后,令歌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全身轻松,他已经好久没像这般休息过了。
唔?怎么这么安静?厨房的水声也已消失,仔细一听,身后还有他人的均匀绵长呼吸声。
令歌身子一震,当即起身一看,发现身后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令楷,他正在自己的身后熟睡着。
令楷听闻声响,也在此时醒来,他缓缓地坐起身子,双目微眯,问道:“醒了?”
“嗯,醒了……”令歌应了一声,原本睡到自然醒,他的头脑会很清楚,却不想看见令楷之时,头脑又陷入昏沉。
深邃的眼眸,俊毅的面容,似乎和往日里不大一样,是因为近在咫尺的缘故吗?令歌心想着。
“你怎么在……”令歌下意识地问道,说到一半,他也止住话语,这是令楷的床,理应是令楷问自己才是。
“这几天我也没休息好,看你睡得香,我也困得厉害,就倒在你身后睡着了。”令楷解释道。
令歌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偏过头去,看着被令楷放到一边的小说。
“既然醒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走吧。”说罢,令楷便先动身下床。
令楷整理了一番衣裳,拿上自己的收拾好的包袱,却发现令歌尚坐在床上,神色惘然,便问道:“怎么?还想再睡一会吗?”
令歌回过神来,摇头道:“不了,我们这就走。”
“那就好,”令楷微微一笑,“回去晚了的话,辰玉可就要担心了,到时候我也没法交差。”
令歌讪讪一笑,起身跟着令楷离开房间。
苍竹村外,令娘亲自相送两人离去,同时,令楷将自己的黑马已经与马车相连,令歌注意到,雪君往外走了几步,似乎对新伙伴有些排斥。
临走前,令娘对牵着缰绳的令歌说道:“听婶婶的,以后要常来我家玩。”
说着,令娘叹息一声,她看了一眼坐在门边的令楷,又对令歌说道:“阿楷就要参加秋闱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住在城里始终要方便些,还请令歌替我多关照他这几日。”
令歌微笑点头,道:“婶婶不必担心,这是我应该做的。”话一出口,令歌便暗叹,这真的是自己应该做的吗?
正想着,令歌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后的令楷,只见令楷正在偷笑。
令娘见状,又道:“要是他敢蹬鼻子上脸,令歌你也不必与他客气。”
令歌忍俊不禁,应了一声:“好。”
说罢,令娘又对令楷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着了,更别累着人家令歌。”
令楷含笑点头,道:“娘你放心好了,我们走了,你早些回去。”
“走吧走吧。”令娘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随后便转身往回走去。
令歌见状,挥动缰绳驱着马儿前进离开,走了数步以后,令歌悄悄地回过头,发现令娘还站在原地,正望着他们的马车。
一时间,令歌内心深感触动,他放慢了马车的速度,让他们离开的不是太快。
只是他抬眼发现,天上耀眼的太阳却一直以相同的速度西移着,不曾放慢速度。
许久过后,苍竹村早已落在了很远的后面。
不知何时,令歌闻见身后传来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回头一看,只见令楷正用双手捧着一只卤猪蹄啃着。
两人双目相对,皆神色一愣。
令楷含笑解释道:“这是我娘亲自卤的猪蹄,一整锅都给我打包带上了,毕竟去别人家暂住,两手空空的总不太好。”言罢,他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令歌微微点头,虽然他那会吃得挺饱,但是见令楷吃得香,手中的卤猪蹄更是色泽金红光亮,他的喉咙不免咕隆一动。
而后,令歌转过头去继续驾着马车,却不想刚回过头,他便看见嘴边凑上来了一只卤猪蹄。
“令歌你快尝一尝,我娘卤的猪蹄可是我们村里一绝,逢年过节的时候,村里的邻居都会托我娘替他们卤猪蹄和各种肉。”令楷一边说着,一边把猪蹄继续往令歌嘴边送去。
令歌见令楷这般,只好低头咬了一口,瞬间,一种香糯松软的感觉在口中绽放蔓延开来,卤猪蹄味道醇厚,肥而不腻,极为美味。
“好吃吗?”令楷问道。
令歌点点头,咽下了食物,道:“很好吃。”
令楷含笑坐回原处,道:“那以后令歌你要经常来,我娘知道你喜欢吃,肯定每天做给你吃。”
每天?令歌虽然感到诧异,但还是说道:“多谢你和婶婶的好意,只是每天都吃就算了。”
令楷闻言,笑而不语,只是继续啃着手中的猪蹄,享受着片刻的美味。
过了一会,令楷啃完一只猪蹄后,一边擦拭手指,一边开口问道:“令歌那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令歌疑惑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会替我娘多关照我一些。”
令歌一时语塞,只是继续驾着马车,半饷他才说道:“答应了的事我自然会做到,不过总要有些条件。”
令楷一听,立马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令歌瞅了一眼他腰间的鸣春,说道:“现在用鸣春吹奏一曲。”
其实,令歌还想让令楷再喂自己一些卤猪蹄,只是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
“没问题。”令楷温然一笑,当即从腰间取下了鸣春,他已经许久没有用鸣春吹奏过曲子了,上一次吹奏还是救下许凌的那夜。
很快,令歌的耳边传来了动听的箫声,令楷吹奏的正是《思明曲》,令歌发现,这与前两次听到的感觉皆不一样。第一次的《思宁曲》离愁断肠,第二次的《思宁曲》安人心神,如今的《思宁曲》则尽是愉悦之情。
箫声悠扬地徘徊在天地,戏弄着枯黄的叶片,跳跃奔跑在金黄的田野间,又带回农民们的欢声笑语,看见的,看不见的,尽在此时构成一幅美丽的秋意画卷。
曲终有尽时,令歌继续驾着马车,看着眼前两匹马,一匹白如雪,一匹黑如墨,他好奇地问起令楷道:“怎么称呼它?你可有给它取名?”
令楷知道令歌指的是自己的黑马,便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令歌你可以帮我想一想。”
“煤君?碳君?”令歌一口气说出了两个名字。
令楷一听,不免噗嗤一笑,笑道:“令歌你取名真是传神,我觉得都挺不错。”
令歌沉吟片刻,又道:“不行,还得再想一想。”
令楷可是洛阳城的才子诗人,得再更符合令楷的身份才是。
看着黑马,令歌又仔细地想了一会,这才说道:“叫‘墨宝’,如何?”
望着墨宝乌黑发亮的鬃毛,令楷甚满意,他眉目一挑,欣然说道:“这名字好,就叫墨宝。”
说罢,令楷像是与老熟人说话一般,对着墨宝说道:“怎么样?墨宝,令歌给你取的名字你可喜欢?”
令楷的口吻模仿着令歌介绍明秋和玉鹤,一时间,令歌有些恍惚。
墨宝仿佛听懂了似的,只见它陡然精神,加快了步伐,雪君无奈,也只好跟着墨宝加快步伐。
马车进了一片林子,树叶泛黄,道路两旁铺着不少落叶,一阵秋风飘过,树叶便洋洋洒洒地从树上飘落而下,有的落在了令歌的肩上,有的则飘在了令楷的书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却骤然一惊。
只见在前方的一棵树上,有一位黑衣男子正倚坐那,与他们两两相望。
黑衣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皮肤不算白皙,呈小麦色,五官深邃坚毅,身姿颀长,双手抱着一把黑色长剑,口中咬着一棵稻草,几片叶子也正好落在了他的发丝之上。
原本这会是一幅不羁悠闲的画面,却因为他折射出寒光的眼眸变得让人不寒而栗,叶片落在他的身上也显得毫无生机。
黑衣男子见到令歌,似乎眼中生起了一丝诧异,不过却转眼即逝,只是看向别处。令歌见状,亦流转目光,继续看向前方驾驶马车。
令楷则一直盯着黑衣男子,不知为何,令楷总觉得黑衣男子散发着一股凌冽的寒意,带给自己一种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将黑衣男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令楷这才松下一口气,说道:“方才那人,当真是奇怪,一个人在那树上。”
令歌点头,回应道:“的确奇怪,我发现他的武功不亚于我,甚至可能在我之上。”
“若非方才秋风乍起,落叶纷纷落下,我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在前方的树上。”
令楷神色微凝,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前方的道路,落叶铺满一地,秋天已经完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