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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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一群戴着白色面巾的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他们身姿飘逸,有着疏离之感,而后,他们牵着各自的骆驼,还有装了一车的物资便离开了。
路旁有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在自家杂货店外用扫帚扫地,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些戴有白色面巾的人群。
待人群离开后,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转身进了店铺,只见他坐在柜台之后,拿起一支毛笔蘸墨,并在纸上写下:“启禀主上,一切可按计划执行。”
与此同时,客栈的二楼,一位身形庞大的大汉正从窗户的缝隙中往街道上看去。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位穿着象牙白长衫的男子,说道:“遇仙山竟然有男子?看来从老头那里搞来的消息也不全准。”
男子起身走上前,透过细缝望向街上那些人的背影,淡然的目光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意外之色。
他自嘲一笑,也的确是情理之中,那么飘逸清俊的一个人又怎会是凡俗之辈?
壮汉见男子良久不语,便问道:“楷哥,怎么了?”
男子微笑,转身回去,只是说道:“无妨,按计划行事便好。”
……
且说令歌一行人离开遇仙镇之后,随着路面愈发陡峭,鸟鸣声,流水声愈发明了,令歌也意识到,他们又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遇仙山。
令歌有些郁闷,这次下山之旅实在顺利,并不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波澜——出现什么强盗之类的,然后自己出手将他们击退。
一时间,令歌开始期盼着下一次下山,去更远的地方,可那又得等到何年何月?
回到遇仙山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因为白栈期此时正在午休小憩,所以辰玉打算下午再去秋月阁给白栈期请安复命。
令歌没有回玉隐斋,而是直接去找小师姐甯霞,慵懒的午后,甯霞定然在后山的小亭子里歇息着,令歌心想着。
待令歌拿着那两串糖葫芦来到后山时,便远远地看到甯霞在亭子里,正倚着柱子闭眼小憩。
令歌悄悄地走了过去,并调皮地将糖葫芦凑到甯霞鼻翼边。
只见甯霞的鼻翼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令歌,佯怒地挥手打去,令歌见状随即躲开。
“小师姐差点把这糖葫芦给打掉了。”令歌说道。
甯霞看见糖葫芦,欣然起身,从令歌手中夺来一串糖葫芦,然后又坐下身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令歌一笑,也坐在甯霞的身边,开始吃起自己的糖葫芦,甚是惬意。
他对糖葫芦可谓是垂涎欲滴,却一直忍着等回山上再食用,只因为若是他提前吃了,回到山上再看见小师姐吃糖葫芦,他定然又会想念糖葫芦的,那滋味实在难熬。
看着这红宝石般的糖葫芦,令歌不由地想起这两串糖葫芦的来历。
那名男子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再仔细回想,男子长身玉立,剑眉星宇,眼眸似水柔情却又未知深邃,收进尘嚣又折射出光芒,同时,黑亮的长发丝丝缕缕,配上月牙白衣裳,可谓是文质彬彬,不染尘埃。
看着身旁吃着糖葫芦的甯霞,令歌想起了昨夜听到的曲子。
“师姐,你的家乡是在宁州,对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甯霞反问道。
令歌回答着说:“这次下山听到了你上次弹奏过的曲子,所以问一问。”
“居然能在山下听见?”甯霞有些意外,“我的家乡在中原的宁州,安宁的宁,那支曲子叫《思宁曲》,在宁州很有名。”
甯霞看向远处,有些出神,阳光明媚,却照不亮她的眉心。
片刻,她转过头又对着令歌微笑着说道:“师弟想学的话,改天我可以教你。”
令歌欣然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等到了六月十五日,从清晨开始,遇仙山上下便忙成了一片,令歌夜没闲着,到处帮师姐们做事。
“令歌!快过来帮我把这个灯笼挂上去!”盛楠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喊道。
“来了!”令歌小跑过去,拿过灯笼,当即腾空而上,眨眼便爬上了树,把灯笼挂在了树梢上,最后又从树上一跃而下。
“多谢小师弟,令歌你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盛楠夸赞道。
令歌微微一笑,说道:“帮师姐做些事是应该的。”言毕,他便转身继续去帮其他师姐。
傍晚的时候,遇仙山弟子已经到了遇仙山的最高之处——一月崖,月祭每年都会在这举行。
一开始,令歌觉得月祭很是新颖,不过时间久了,除了期待辰玉师姐从山下带回新奇的东西之外,他也觉得月祭愈发无趣。
当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消失时,遇仙山弟子便集体跪在了一月崖上。
白栈期一袭华服,走到了最前面,双手合十,对天而跪。
夜幕降临,皓月升空,星河长流,遇仙山尽是万籁俱寂。
午夜时分,正值月华洒遍遇仙山的每个角落,白栈期缓缓地睁开双眼,起身点燃了香,上前祭拜。
“令月吉日,万事如意。”白栈期领着众弟子念道。
而后,她转过身,对众位弟子说道:“现在开始,你们闭目凝神,此时正是修身养性最好的时候,对你们的武功造诣大有好处。”
其实月祭修炼讲究的就是一个天人合一,心静则心明,修为也会进步得更快。
众弟子闻言纷纷盘坐,闭上眼睛,开始聚气凝神。
令歌年龄最小,位置自然也在最后,他闭上眼睛,本想静下心来好好提升一下悟性,结果过了许久,满脑子仍然是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令歌睁开眼,摸了摸肚子,突然想起自己几乎一整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一直在替师姐们做事。
他瞅了瞅四周,发现师姐们都在静心修行,令歌无奈,只好继续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心还是静不下来,闭上眼还是冰糖葫芦,还有那月牙白男子。
令歌睁开双眼,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样下去也实在修炼不了,令歌看了看月亮的方位,估摸着已是丑时。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甯霞,他发现甯霞依旧闭着双眼,呼吸十分均匀绵长。
这是睡过去了?
令歌偷偷一笑,并开始悄悄地往后退去,见时机成熟,便起身溜走,离开了一月崖。
随后,令歌独自一人来到了厨房,令歌庆幸,好在厨房里吃的很多,可以每一种都吃一点而不被发现,之后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一月崖继续修炼。
过了许久,令歌吃的差不多,便离开了厨房,临走前时他还拿着一串葡萄边走边吃。
为了好给白栈期送饭菜,厨房离白栈期的秋月阁并不远。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令歌看了看不远处的秋月阁,只见在月光之下,秋月阁朦胧缥缈,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
今夜大家都在一月崖,山上所有的阁楼里都不见一丝光亮,只有月光静静地普照着整座遇仙山,让整座山银白似雪,美如仙境。
忽然,令歌目光一滞,他发现秋月阁内竟然闪过了一丝烛光!
令歌原是以为自己眼花,可是仔细再看,那里的确有晃动的烛光——秋月阁中有人!
令歌的神经骤然紧绷起来,师父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一月崖,不可能是其他师姐,自己一直坐在最后,而且没有进入修炼状态,要是有人离开一月崖,自己一定能察觉——有人不仅闯入了遇仙山,还闯进了秋月阁!
令歌当即将手中的葡萄随手一扔,立刻朝着秋月阁奔去。等到了秋月阁门前的空地上时,令歌放慢了脚步,调整呼吸,并开始调动翎羽真气,悄然走进阁内。
虽然秋月阁内一片漆黑,但白日里的样子全都清晰地印在令歌的脑海之中,他记得每一件物品摆设的位置。
令歌向里走去,他发现,黑暗中除了白日里残留的沉水香,此时还掺和着有其他的气味。
此时,令歌听见耳边有细弱的风声掠过,他自幼耳力过人,且翎羽真气已充斥全身,自然意识到有人从身后向他快速逼近。
忽然,令歌抬脚向身后侧踢过去,正巧踢中黑暗中的那人的臂膀,那人闷哼了一声,令歌闻声,又飞速地朝着声音的方向一掌劈了过去。
那人见状当即躲闪,这才躲过了这一掌。
令歌一掌划过空气时响起了一阵风声,可想而知力度之大,黑暗中的人不免哀叹,今夜可真是不走运。
那人不甘示弱地向令歌快速出掌,令歌向后倾去,躲开那人的攻击,却发现自己的身后是师父白栈期珍爱的瓷瓶,于是他又赶紧调整了方向。
令歌刚站稳,风声又起,定睛一看,是一个庞然大物向自己飞来——那是师父珍爱的花瓶!
令歌一惊,赶紧接住花瓶,并放在了地上,心中暗骂道:“无耻!”
此时,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让两人刚好站在了月光之中。令歌借着朦胧月光,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是一位男子,戴着半面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身形挺拔,薄薄的嘴唇正紧紧地闭着。
面具人看见令歌好像有些意外,嘴唇微张了一下,随即他掏出了一粒弹丸,向地上一扔,顿时生起一片迷雾。
虽然令歌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暗器,但他也从书上知道这里面可能含有毒药,于是立即屏住呼吸,挥袖散开迷雾。
迷雾散去时,面具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想跑可没有那么容易,令歌心想着。
令歌跑出去时还能看见面具人的身影,于是便紧跟了上去。
遇仙山的地形路线令歌再熟悉不过,只要面具人还在这山上,以他的轻功,总能抄小道赶到面具人的前面。
一时间,令歌的耳边是他与面具人划过黑夜的声音,清清楚楚,争分夺秒。
见前面的面具人抄捷径下山,令歌这才意识到,这面具人勘察遇仙山定然已有数日,于是他决定走通往捷径的小道。
白色身影穿梭在树荫遮蔽的小径上,宛如乘风而行,白日里这里便很难见光,深夜更是难以辨认脚下的路,好在令歌依旧可以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月光穿梭在这条小径上。
等令歌隐隐约约看到小道上的面具人时,他便从小径跃到了宽一些的小道上,在间隔两三米的距离处拦住了小道上的面具人。
面具人的轻功不弱,若不是捷径抄道,自己都不一定能追上他,令歌心想着。
小道旁边是一片小湖,湖面正倒映着圆月,正巧此时起了风,令歌的白色衣带随风飘扬,月白色发带和发丝拂过脸颊,留下阴翳和月光交织。
面具人愣了愣,而后快速朝前冲了上来,左手成掌向令歌挥去,令歌以臂阻挡,他发现面具人的力道不小,好在他已事先在手臂上注入真气,否则定会受伤。
眨眼间,一道寒光掠过,令歌快速闪开——一把匕首险些划在了他的臂膀上。
只见面具人手握匕首,又向令歌刺来,令歌见状,腰身当即向后仰去,并要手指往匕首上一弹,一瞬间,匕首便从面具人的手中飞出,被令歌当即夺在手中。
令歌用匕首向面具人刺去,那锋利的匕首在黑夜中寒光似地闪过,面具人不由地后退几步,只听见匕首在风中划过的“嗖嗖”之声,像凛风一般呼啸而过,让人防不胜防。
月下小道旁的湖水清亮透彻,每一次寒光在湖水表面闪过时,就好像天空中有一道道流星划过,惊心动魄,却唯美迷人。
几招下来,面具人发现自己好几次都差些被划伤,并非自己身法过人,而是面前这位仙姿玉貌的男子并不想伤到自己。
虽然这匕首令歌使得并不顺手,但好在他招式精奇且凌厉,即使面具人身手不错,也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一直躲闪。
令歌想活捉面具人,所以出招凌厉却也处处手下留情。
突然,只见令歌踮起脚尖,轻轻一跃便升至空中,一袭白裳在身,像化作一道天外之光,快速地向下冲去,匕首直刺面具人的胸膛,宛如天人降世一般。
眼看匕首离面具人胸膛近在咫尺,令歌却突然化剑为掌,收了力度,拍在了面具人的胸膛上。
面具人当即便被令歌一掌推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一棵树干上。
树干受此一撞,树叶不免哗哗地落下,飘落在面具人的身上,显得他狼狈不堪。
面具人吃痛地用手撑起身子,幽幽地望向令歌,只见他薄薄的嘴唇依旧紧闭着,黑发紧束,下颚轮廓线条分明,想来其容颜定然不凡。
令歌走了过去,愈发好奇面具之下的人长什么模样,于是他半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想拿下那副面具。
却不想,面具人突然直起身子,原先紧闭的嘴唇竟朝着令歌的脸迎了上去,做出欲吻令歌的动作。
令歌一惊,整个人立马向后退了一下,一不小心便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招式?
令歌的脑袋里面快速地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武术书籍,却发现这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刹那,令歌的脑海里尽是空白,嗡嗡作响,未等他回过神来,他的眼前立即又起了一团烟雾,一不留神,他便将烟雾吸入。
这次的烟雾与方才的并不一样,烟雾很是冲鼻呛人——里面含有胡椒粉!
“咳咳!”令歌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本想站起身来,却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得乏力,想必烟雾里面还有麻药或者其他什么毒药之类的。
一想到这,令歌就立马运功调节,试图将药性逼出体内。
待他缓过来的时候,面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他还想再去追赶,只是想起那人的轻功很是了得,这里离山下已经不远,人定然是追不回来了。
令歌感到无可奈何,一旦下山,天高海阔,又该上何处去寻找那人?
于是,令歌当即拿起那人的匕首,动身往山上赶去,向师父白栈期禀报此事。
此时,夜风乍起,小道旁的湖水生起丝丝涟漪,湖中的圆月散成了满湖月光。
令歌奔跑在山路上,望了望月亮的位置,发现已是寅时。
遇仙山从未有过外人潜入,且今夜是月祭,弟子们都去了一月崖,更是放松了警惕。
令歌不免脊背发凉,要是自己没有偷偷地去吃东西,岂不是家底都要被人给搬空了?不过细想回来,自己好像也没看到那人拿走了何物。
一月崖上,明月依旧。
众人仍在打坐修炼,对崖下之事一概不知。
“师父!”
白栈期听到了令歌不断呼唤自己的声音,她当即睁开了双眼,并回过头往身后看去,却不见令歌的身影——令歌的声音是从崖下那边传来的。
众弟子闻声,也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正匆匆地跑上一月崖,同时喊道:“师父!大事不好!”
师姐们疑惑着,小师弟不是应该在最后一排待着吗?怎么这会从山下跑上来了?
令歌穿过众师姐,跑到了白栈期的面前,众师姐从未见过令歌如此慌张,目光也一直随着他,留意着他说的话。
令歌额头有些虚汗,他开口对白栈期说道:“师父,有人闯入了秋月阁。”
白栈期眉头一皱,突然站起身来,运用真气高声说话,流露出了一代宗师似有似无的怒气。
“传令下去,即刻封山。”
众弟子闻言当即起身,纷纷往崖下赶去。
白栈期又对令歌说道:“令歌你随我来。”说罢,她立刻带着令歌离开了一月崖,往秋月阁赶去。
虽然白栈期并未在跑,但令歌能明显地感受到,白栈期的脚步比平时快上许多。
这是令歌生平第一次看到白栈期急切忧心的模样,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说面具人的事?还是自己为什么离开一月崖?他甚是纠结。
想来想去,还是先不说话为妙。
两人走进了秋月阁,白栈期这才开口吩咐道:“去把灯点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令歌点上了蜡烛,细心地观察着秋月阁每一个角落,与白日比起来,除了有些刚刚打斗过的痕迹,倒是也没有其他什么变化。
白栈期与令歌走上二楼,来到床边。
只见白栈期拉开了床边柜子的抽屉,看了看,说道:“遇仙令牌不见了,还少了一些珠宝首饰。”
令歌愣了愣,白栈期嗓音淡然,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是他注意到白栈期的双眼,夜一般黑的瞳仁中透露着警惕,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遇仙令牌是掌门人用来发号施令的,令歌记事以来,师父有什么事通常吩咐给几位师姐便好,基本用不上遇仙令牌。
那人偷走令牌是为了什么?号召山上的众弟子吗?想想都可笑。
“对了,”令歌从袖中取出了那把匕首,并递给白栈期,“师父,这是那个盗贼的匕首,是我无能,让他逃走了。”
白栈期接过匕首,说道:“能从你手下逃跑,不是武功高强,就是过于狡猾。”
令歌点头同意,虽然那人的武功比不上自己,但的确过于狡猾……
白栈期打量了一番匕首,目光冷冷地望向窗外,半饷,只听她说出两个字:“中原……”
令歌随着白栈期的目光看去,只见遇仙山的大好景色尽在眼中,山峰重叠,月下夜景壮丽唯美。
虽然这一切皆被不速之客打破,但似乎却有了另外一个崭新的世界,令歌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