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北塘琐事(再祝大家假期玩的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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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结识赵士桢,是我的幸运。
老倌一辈子不得志,把积压的洪荒之力都发泄在了北塘上。
诸事井井有条,账目清清楚楚,让人无可挑剔。
而技术男来理事,又每每出人意料,要么给你惊喜,要么则是惊吓。
两座船坞,各有一座高达六丈的固定式吊装起重机,这东西,绝对是牛!
它看起来更像一座微型城堡,主体砖石结构,建筑内部有五部脚踏绞盘,绳索的粗度竟同我的手臂相差不多,都是被桐油浸过的,坚韧耐磨,不易腐烂。
绳索经由五组复式滑轮延伸至房顶,房顶安装有硬木包铁吊臂,并不是单根木材,而是榫卯拼接的三角结构。这东西专门用来吊装龙骨同桅杆,是几位大匠作同威廉,席尔瓦共同合作搞出来的。
中西结合,设计巧妙,技艺精湛,按威廉的话说,这是他见过最为省力最为强大的吊装器械。
我不确定是威廉见识少还是现在的技术水平就是这个样,但吊装机采用的滑轮一定是最为先进的,因为采用的是滚动滑轮,而不是滑动滑轮,对于力的损耗完全没有可比性。
采用滚动滑轮,这是赵士桢的决定。
他生生逼着铁匠打磨出婴儿拳头大小的青铜滚珠,这是最大个的,小个头的就更多,我知道的便有六种直径。
这珠子,做出来着实不易,从模具开始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而且次品率超过半数,回炉重铸是极为正常的事。
这种事,普通官员是干不出来的。顽固的观念,傲慢的态度,对实学的漠视。最重要的,当人力成为最廉价的商品时,对科技的追求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事实上,北塘的不同寻常之处还有很多。
王府开发的轴承终于用到了它本应该在的位置上,车辆。
独轮车、马车有了它的加持,足可以称之为起飞。而且还有一辆试验车型别有不同,它是四个轮的,前轮有联动轴可以转向,这种车型自然来自于欧罗巴,是威廉那一伙人的贡献。
必须要承认,四个轮的就是比两个轮的要稳,对牲畜也是一种解放,载货更多。
别人好的就要学,墨守成规抵死不承认自家的短处,这种人不是无知那就是单纯的愚蠢了。
赵士桢既不无知也不愚蠢,我选对了人,他给了我十二分的回报。
当人口增多,形成集市也就自然而然的事。
沿着别院至船坞道路两侧,已有六七个草棚。放工之后,有工匠也不急着回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酒足饭饱之后才施施然的回家见婆娘。
我一路走过去一路问,才知这些简易的吃食摊子都是工匠家眷自发搞出来的,并不是外来的生意人,一两个妇人就能支起一座简易的草食棚子,每日三五桌人来吃,也能赚几十个铜板。
而货郎则是北塘的常客,几乎每日都有货郎会从天津卫赶来北塘转一圈。
北塘的人口已经破千,眼见的还要增多,足可以称为一座集市了。
这本是好事,但却愁坏了赵士桢。
我来北塘的第六日。
赵士桢,杨家春来找到我,痛诉工匠宿舍的混乱,以及船厂食堂的入不敷出。
“原本,这房子都是按着单身汉来建的,八人一间,足可容纳两千人。可现在,才三百多工匠,这房子眼见便不足用了。”
赵士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无奈。
“已经有小一半的工匠将家眷接了过来,婆娘孩子来了,老夫自然要给他们安排单独的住处,而这家眷还在陆续的搬来,都来向老夫伸手要房,这是第一个难处。
至于邻里为了生活琐事争吵,甚至动手的纠纷就更多了,殿下可以问问杨家春,他每月要处理多少件鸡毛官司,这是第二个难处。
再说这食堂,原本一日三餐,这是殿下体恤工匠劳累,定下来的规矩。但自打家眷来了之后,一家子都去吃!这怎么能行呢,于是老夫在去年年底发下通告,家眷不得进入食堂。但这也拦不住工匠偷拿,老夫又安排人在门口守着,有发现的就斥责几句,但总也不能日日搜身,如同进牢子一般,这是第三个难处。
殿下即便不来,老夫也要派杨家春回府一次,亲自分说这个事,该如何处理,殿下还是要拿个章程才是。”
有人就注定会有麻烦,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
我并不认为爱占便宜的人就不要脸,换个身份,若我是工匠我也会带着老婆孩子来白吃白住啊,不这样想的人,他脑筋就不正常。
我琢磨了一会,返回头问赵士桢,“常吉先生想我怎么做?”
赵士桢早有腹案。
“带家眷的工匠不能在宿舍里住,必须迁出去!
先不说房子是否足用,这么多男男女女挤在一个院子里,龌龊不断,忒也心烦。
就在上月,一家的女娃被一个学徒搞大了肚皮,那女娃的爹动刀子要杀人,老娘拿麻绳要吊死。老夫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安抚下来,又从公帐上出了几两银子给那两个小不要脸的置办婚事,此事才算了解。若这般的脏烂事再有几件,老夫怕是要折寿。
这食堂也不能继续办下去了,便将一日三餐的费用折银吧,每月同薪俸一同发放,吃喝需叫他们自理。”
我又看向杨家春,“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杨家春一脸愁苦。
“奴婢也同常吉先生商议多次,家眷迁出是一定要办的,但这人住哪里呢,总不能王府出钱给他们建房子吧,天下间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奴婢曾询问过几个工匠,若划块地皮给他,是否愿意建房独居,结果谁都摇头,言说又不一定久居,为何要花这般的冤枉钱?这如何安置家眷一事,奴婢至今也没有想出好办法。
至于那食堂,奴婢赞同常吉先生的办法。殿下也看到了,早有人在贩卖吃食,若放出风去,吃食摊子只会更多,倒也饿不到哪个。”
我想了想,说道。
“这是我的过失,没想到进境会变成这般。我看这样,伙食费便如你们所说,折银按月发放,你们核算出费用报过来我看,争取下月便施行,但食堂还是要留着,只为士兵提供餐食。”
不过住宿确实也难住了我,工匠属于稀缺人才,在哪都能混口饭吃,无非是收入多少而已,这好不容易招来的若因此跑了,船厂岂不是要陷入瘫痪?但如果这般将就下去,那院子定然是乱糟糟的,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出奇。
我叫杨家春拿过船厂草图,指了指别院西侧的空地。
“咱们自己建房,然后发卖!”
赵士桢胡须一颤,“殿下不可啊,这工匠给了房,士兵要不要给?家丁仆役要不要给?如此失了公允,祸乱之始啊。”
“我说卖,不是给。”我失笑道,“再者说,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啊,我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白给他们房?”
“可杨家春刚才也说了,给地都不建,他们如何还会去买?”
“别急,你听我说。”
我梳理一下措辞,对他说,“我要建的房,凡我船厂雇员不拿现银就可入住,而购房银则从薪俸中扣除,分五年把建房的本金收回。也就是说先入住后付款,什么时候付完本金,这房契才是他的,否则就还是王府的财产,若中途这人走了,房产随时可以收回。
船厂以外之人也可以买,但价格提升两成,且需一次性付清,不得赊欠。
这船厂是要长久开下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将来形成一片镇集是一定的。这我么说把,迟早这里的地价房价会上涨,谁早一步动手谁就发财,我给他们机会,但选择在他们。
至于仍旧不愿的,便随他去,只要不违反律法,能少管则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