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出发,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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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时候还是蛮不错的,很懂交换原则。
皇祖母的一句话加上一套水晶灯,换来五艘船的船材。
天津卫就有官营造船厂,皇帝写了手谕,叫我自己去拿!
造船对木材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要自然阴干,而阴干的时间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要不说‘百年海军,十年陆军’呢,十年......木材才能使用。
我是幸运的,早些年为了准备入朝对倭作战,朝廷在天津卫、山东登州两个官营造船厂存了很多木料。登州太远但天津卫我已经留意很久了,大明海船虽然同欧罗巴海船样式不同,但对船材的处理基本一套流程,拿来就能用。
此外,更为重要的是人,我需要招募专业的船工。
有了皇帝这道手谕,我干什么也就顺理成章,无人会逼逼叨叨了。
万历三十年五月末,大明瀛王殿下奉旨出京,督造北塘造船厂。
虽然我自认已经做到了极简,也不讲什么亲王排场,但出行人员还是超过了百人,动用漕船六艘。
一个小旗的锦衣卫队三十六人,二十几个家丁女使,余下则是要带过去的工匠。
两艘船载人,四艘船载货。
伴着黎明雾气,我的车驾来至大通桥漕运码头。
这是大运河漕运最北起始点,北上的船只卸货,南下的船只载货,沿着运河两岸停泊的船只是数不过来的,泊船数里!
我被小小的震撼到了。
后世少雨多旱的北京城,如今水运竟繁忙如斯。
登船起航,我站在船头遥看两岸风景,房屋鳞次栉比,人头攒动,柳树下石墩旁,总有妇人在捶打衣衫,闲着没事的脚夫纤夫则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下棋打牌,盯着妇人后腚,干什么的都有。
舒心顺畅,空气仿佛都比府里要新鲜。
周总管站在我旁边,他笑着对我说,“殿下还是第一次出城呢,也难怪如此。”
我感叹道,“确实如此,在宫里边年年听说干旱少雨的,想不到大通河两岸竟繁华如斯。”
周总管说道,“干旱也是有的,这些年大通河水位降了有三四尺,又多年没有疏浚,过大的船只也是无法通行的,所以咱这船就小了些,早些年河运景象更为壮观。”
我让人在船头铺了软垫,盘腿坐在船头,同周总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留意到,在大通河行船完全依靠人力,有帆也要放倒。
因北京城地势较高,像我这样向东航行则是顺流而下还好些,不需要人力船也能走,只是慢些,但大多船只还是依靠撸槁支撑行船,这样速度快些。
而去往京城的船只则是逆流而上,撸槁已经不能够支撑船只前行,需有纤夫在两岸拖拽。
这是一份异常辛苦的职业,纤夫都光着膀子,只穿过膝短裤草鞋,有的干脆光着脚丫子。一声号子走五步,百多步便要更换一批人,往来如是。
京城过一半的物资,就是这般运进去的。
船队过水门,城门官早得了命令,并没有闲杂船只堵塞,顺畅出城,风景为之一变。
两岸绿柳成行,房屋凌乱错落,偶有船只在岸边停泊,景色更美过城内。
周总管告诉我,“此去通州百二十里,有船闸十座用来蓄水,都有军伍看护着,放船也是有时有点的,不然这水存不住。”
牛!
我扫了眼地图,通州至天津卫漕运码头高丽庄还有将近四百里水路,算起来水路总长五百二十里,河道因地势而弯弯曲曲的难免如此。
走陆路应该会快些,我记得北京至天津走高速的话大概三百里,不堵车不过是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便现在也是很快的,快马赶路,中途在驿站换马,一日可到。
但我携带这么多人员物资,陆路就难了,走走停停,时间费用高了数倍不止,还扰民且容易出事,所以只能坐船。
而坐船若只白日赶路,则需要四天抵达通州,日夜兼程最快也要两日,但夜船容易出事,比如搁浅、相撞......,通州至天津卫因河水宽泛易于行船,虽然路程较长,反而只需七日。
算起来,赶路就需要十天!
官船出行,自然一路畅通无阻,我又下令吃睡都在船上,不许登岸,船队只花了三日时间便抵达高丽庄。
高丽庄,漕运重镇,东有河道入海,南有运河通行,虽在内陆,却是河运海运枢纽。
当地设有漕运御史衙门,粮道衙门,并有京营一部驻扎。
要我看,这地方就是大明一处超级运输仓储中心,站在船头观看,岸边便有小型城池两座。
周总管告诉我,左为文衙门,右为武衙门。
文衙门所在,有粮仓超过八十座,存贮布料、瓷器等仓库十二座,这存的还只是官家物资,民间物资更甚,城池周边但凡大一点的院落都是存货所在。
因为货到此处需更换船只,由有帆船只改为无帆船只运输至京。
我这队官船却不需如此,桅杆是可以放倒的,到此处便可以将桅杆立起,扬帆行船,速度又快了一节!
武衙门则负责巡逻护仓,治安还在其次,主要职责为防火。
周总管问我,“殿下,若是乏累,咱们可以暂借文衙门歇息一日再走。”
我摆了摆手。
“威廉那帮家伙在海上漂了三个月,而咱们才三天,若这点苦也受不得,那也不要去封地了。
再者说,船只靠岸,文武衙门就要想办法接待,咱们这么多人的花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还是算了,免得招人非议。
你招呼一艘哨船过来,派几个人登岸采买些新鲜吃食也就是了,记着要给钱,白送的咱不要。”
周总管答应一声,这就要走。
我又说了句,“若有人要前来拜见,也免了。就说我连日赶路乏累,不便见客。”
其实,不远处就是码头,已经依稀能够看见前来相迎的红袍绿袍官员,以及各色仪仗。
按制,亲王出行那也是仅次于皇帝出行的大排场,船舶停在哪里,哪里的官员就需前来拜见,这期间免不了交际应酬,礼送往来。
我嫌烦,所以干脆就免了。
就这样,船队停泊在江心,周总管负责登岸应酬。
这一耽搁,却只花费半时辰,就有两艘哨船摇摇晃晃的划了过来。
这么快的么?买菜也要打包称重吧。
周总管登船,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李卓吾的忘年好友马经纶。
这人躬身施礼,“早听闻殿下要途经通州,草民早已备好了菜肉,还请殿下不吝笑纳。”
这个人的东西么,却是要得。
我微微一笑,“如此,就生受了。不过恐怕要叫马先生失望,卓吾先生并未随行。”
马经纶也是一笑,“卓吾先生已来信告知我缘由,殿下的恩德,马经纶铭记肺腑,不敢相忘。”
我笑着说,“你也不需把‘谢’字挂在嘴边,他是他,你是你,我救他自有我的道理。”
我想了想,又对他说,“你既然曾做过御史,定然是同岸上的官员都相熟的,请转告他们,本王急着赶路,若有机会京城再会。”
马经纶深深一拜,“殿下怜惜民力如此,草民腆颜代通州百姓拜谢殿下,不过草民却是不能代为通传了。”
我疑惑道,“为何?”
马经纶微微一笑,“草民不才,族中便有子弟以造船为业,又有船材五船,不知殿下能否见用?”
我擦!这是来帮忙的?
我却忘了这位本就是通州人士,而且出身当地大族。
这样的本地土豪,可比流官的作用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