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有客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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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终于收到了杨家春的第三封来信。
第一封是他抵达南京时写的。这厮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南下,简直将南直隶的繁华富庶秀丽风景夸出花来。
第二封是他抵达九江府时写的。长江巍澜壮阔,帆影重重,我想象着这厮站在船头欣赏两岸风光,我都有些嫉妒了。
第三封是他抵达赣州府时写的。这厮见到了传说中的滕王阁,还入内游览了一圈,我又有些泛酸了。
自京去往广州府,先走运河,再走长江,从九江府转入鄱阳湖又走赣江,而后骑马翻跃大庾岭,走梅岭关道,最后在浈江坐船便可直达广州府,而浈江实则为珠江水系一条支流。
在这个时代,能做到这般远行的人少的可怜,寻常百姓能有这样的经历就足以吹嘘一辈子了。
我收到这封信时,时间已经过了近月,想来杨家春一行人早已经抵达广府。
这么多事,这小子究竟能办成几件呢?
而随着第三封信入手,我也拼凑出自赣州至京城的一幅舆图。
大明两京十三省的舆图我都有,我一个亲王弄这些玩意还是易如反掌的。而杨家春需要做的,就是标注出一路上所经过的丰都大邑,大型港口码头镇集,并对舆图上原有的资料做出修正。
在我看来,这件差事虽难却也是可以办到的,因为杨家春不是一条船做到底,沿途是需要不断更换船只的,这就同转公交地铁一个道理,而这些官船上的船夫自然对沿岸了如指掌,只要银钱足够就不怕他们不开口。
现在来看,杨家春差事做的不错,相比于朝廷的舆图,我大明的这条生命线在他笔下竟然多出了三分之一的码头镇集,即便这样,我猜想还会有大批遗漏掉的!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我那位父皇手中的舆图是万历九年制,这都过去二十年了竟然没有更新换代!
至于以内阁为首的官僚为何无人提及,我不想恶意的猜测他们居心叵测,但逃税避税是一定的。
我大明的士大夫有一种病,征商税就是与民争利,征农税杂税就理所当然,不是说重农轻商么?我特么真要替普天下的老农谢谢他们!
这舆图就是宝贝,但不适合公之于外,否则就有图谋不轨之嫌。
今日是大年初二。
我年二十七入宫,今天才回来!
宫里规矩多,要祭祀要祈福要拜码头,我其实是去收礼的,仗着年纪小可劲的收还不用回礼,多划算啊。
只礼物我就拉回来四车半,这个年过的真心可以!
但今日,我却是要向外撒钱的。
我就像电影里的地主老爷一般高坐小花厅。
阖府人众都在门外候着,新衣新帽,喜笑颜开,排队等着领赏。
周老总管拿着名册,按等级五人一个批次,见我纳头便拜,吉祥话可劲儿的输出。
我就微笑点头,然后只说一个字。
‘赏!’
赏赐有银子、布料、米面、油肉,都打包好了放在两个竹篮子里,小卓同刘时敏逐个发放。
大半个上午我就没干别的,坐在那里活像个送财童子,嘴角都笑抽抽了。
我是不需要出去拜年的,该拜的早就在宫里拜过了。至于旁人,他家院门还撑不住我这尊大神。
但礼不可废,我差遣刘时敏同曹化淳各自带着两个家丁外出拜年,就比如毕懋康同学、前先生南居益、弘学馆那边的徐光启、这几人都算有着师徒之谊,天地君亲都拜过,这‘师’也不能错过。
赵士桢老家在温州,孙元化老家在上海县,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北漂一族了,都是在我府上过的年。赵士桢老头子有个夏眉陪着,郎情妾意的倒也不会觉得寂寞,孙元化跑去弘学馆过的大年夜,同他老师徐光启以及几个传教士一起。
谁也不是木头人,各有各的精彩!
同在一府也就没这么多规矩了,但由于我是个亲王,所以见面的时候我还是必须给他们封礼,也就是赏赐。
简而言之,我是皇帝的儿子,这几日就是送财童子,需要不停的赏赏赏,这就是皇家的体面。
开府什么都好,就是开销太大!
午饭过后,我们两大一小三个男人盘膝坐在软榻上,围着暖炉煮茶聊天。
我这几日难得放假,本不打算谈工作的,但这个孙元化很是没眼力见,一忽儿同我谈论拼音一忽儿问我某个算学公式的表达方法,这种人没上过班,公私不分,你还当真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只能说这是个极度努力以至于有些痴傻的性子,这种人是不适合做官的,太过执拗。
就在我哈欠连天准备跑路的时候,门房来报,有人来拜年!
我一时愣住,哪个傻缺下午来拜年啊,这不是找抽么?仔细问之,才知来的是鲁密国人名朵思麻,如此也就不奇怪了,外国人不懂我大明风俗。
“殿下请稍后,老夫前去迎接!”
这个朵思麻是赵士桢的异国好友,鲁密统的原型就是他贡献的,赵士桢那次被打他还曾经来看过,我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老头穿上鞋跑出去迎接,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位胡须茂盛卷发深眼窝的异国人回到书房。
令人意外的,这人见面便送我一件大礼,红蓝紫宝石各一,都如花生粒般大小。
他的这一举动把赵士桢也给弄懵了,看朵思麻的目光满是问号。
无功不受禄,我虽然爱财却也至于眼皮子如此之浅。
我把小巧精美的首饰盒推在一边,问他说,“见面礼过于贵重了,你是对本王有所求么?”
朵思麻一脸难为情,“倒也无甚大事,值此正旦佳节,外臣赠送些许礼物也是应有之意,还请瀛王殿下笑纳。”
没有大事那就还是有事了?
“你是常吉先生的好友,能帮的本王一定尽力而为,但你若不说,本王怎知道能不能帮呢?”
赵士桢对朵思麻是有些责怪的,他急切的说,“朵思麻,你有事为何不提前说与我?正旦佳节,哪有上门求人的道理?”
朵思麻坐在那里长吁短叹,“常吉兄,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啊,认识的人我求了一圈但没有一个人能办的,我思来想去的,也只有厚着脸皮来求瀛王殿下了。”
赵士桢翻了翻眼皮,哼哼道,“是啊,老夫早交了朝廷差事,无官无职的,自然再也帮不上你了。”
这位朵思麻显然同赵士桢交情深厚,他不客气的回呛说,“你便是有差事在身,也帮不上我。我还要问你呢,我年前就差人来王府请你过我府上,你答应的倒是痛快,但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怎的同你商议?”
赵士桢一拍额头,老脸羞红,“老夫......老夫把这个事给忘了。”
我就偷着笑,这老头新婚燕尔,新娘是老姑娘,而他老妻一直在温州老家,都是久旷之身,这一旦疯起来是什么事也给忘了。
朵思麻鄙夷了赵士桢几眼便不再搭理他。
他把目光转向我,“殿下,我这里确实有一件棘手之事,还请助我,必有厚报!”
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一艘货船在泉州被扣了,货物被扣押,船员也被关进泉州牢狱。那边给我传来消息,是福建矿使高寀派人扣押的,要我尽快疏通。我动用了很多关系前去说情,只是这位高矿使太贪了,他他……他竟然要拿走我七成的货物,若我不给,他便要将船员以倭寇论罪。
有朋友告诉我,矿使皆是宫中贵人,是大皇帝陛下的家奴,若要救人也只有皇亲宗室能够在高矿使面前说几句话,其他人无能为力。
殿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您看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又是太监!赵士桢的仇我还没找到机会报呢,这又跳出来一个叫高寀的家伙。
我把目光看向门外。
“把周老总管请来,我有话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