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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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经理下了班没回家，他去讨债了。他用大头笔给自己脑袋门子上写了四个字:请您还债！左嘴巴子上写着：不赖账！右嘴巴子上写着：谢谢您！在赖经理家门口坐着等着。本以为能够把赖经理堵在家里，逼着他把账还了，没想到最终他也没等到赖经理，却把自己的老婆给等来了。

保安和邻居们来了，因为这个赖经理当时买房子的时候，装修房子所有的事儿，都是朱经理帮助他办的，可以来说所有的装修从他一开始进材料到装修完毕，到放屋里的味道，都是朱经理一手操办的。所以这里的保安和邻居们都对他比较熟。因此呢他进这个楼的大门也没费事儿。朱经理一看保安和邻居们都来了，他一句话都不说，站起来冲着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时有个邻居李姐认识朱经理，就说话了：“这是把人逼急了，这个赖经理还真是够赖的。据说他特别有钱，他买了房，还买了车，而且咱们楼上那个王大哥不是在KtV看大门吗？看见他总去KtV给小姐们、那一拿钱就都是100块钱一张的人民币，一给那就是一大沓子呀。欠人家钱就是不还，真是够赖的。看看人家朱经理给他帮这么多忙，他还欠债不还，真是够可恨的。朱经理真是给他留面子，没写门上，也没写墙上，写自己脸上了，真可怜！朱经理我去给你打点儿水来啊，你喝点儿水、总不喝水，你上火啊。”这时候那个保安也说话了，还真是的啊，这个赖经理那么有钱，还去KtV呀，还给小姐钱啊，我还真不知道。他那么有钱这个物业费就是不好好交啊，这个季度他物业费又没交。找他好几次了，他总说这么点儿钱，催什么催。嘿，你说这个人他欠钱，他还有理了。看那个人那个样子啊，就不怎么样，太欺负人了。那我跟我们经理说，他要是再不好好交物业费，那就把他大门给封了。凭什么你享受这样的服务，你不好好交费呀？朱经理，您需要什么？您说话啊，那个姐姐给你倒水，你要是饿了，我给你送方便面来。你就在这儿盯着找他要钱，不给你钱你就别走。朱经理想这么多人支持我，今天既然我来了，这个欠款的事儿要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不走了，我就住在你们家。令朱经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时候他自己媳妇儿来了，走到他身边儿，拽起他来就往家走。

原来是这个赖经理回来了，看见朱经理在门口这儿待着，他转身就走了。然后呢、他就到了朱经理家。给这个朱经理的媳妇儿买了好多水果。他一进门就帮着朱经理的媳妇儿摘菜、干活儿。还跟朱经理花言巧语的说了一大套漂亮话，具体是说的什么也没人知道。然后朱经理这个媳妇儿连脑子都没长的女人就来到了这里死说活说，把朱经理给拉走了。朱经理所做的一切都白做了，可是事已至此没有办法，谁叫自己遇上这样的老婆呢。

第二天一上班朱经理就跟大家讲这件事儿。他说：“我娶这媳妇儿胸大无脑，总给我帮倒忙，简直真是烦死我了。当初年轻的时候，我也没发现她这么没脑子。现在我才发现她这个人呐，爱占小便宜，还特别没头脑，你说就那么一兜水果，值几个钱呐？她这么一拽、我不走不行啊，要不然我们在那儿就打起来了。而且呢我听她那么一说呀，那个赖经理根本今天晚上就不会回来了，我在这儿待着没有用。你说这事儿给我烦的呀，这媳妇要是去不好，那得烦恼一辈子。

苗工说：“谁家没有点烦心事呀，谁的生活都顺心顺意呀，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关系的本质都是自己和自己的关系，不要责怪任何人，我们心中的愤怒，怨恨都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别人只是一面镜子，投射出我们内心的残缺，我们内心缺少什么，就越在乎什么，对什么就越敏感。原先我总是和我家那口子吵架，因为他总是那么急躁、愤怒，久而久之，他的这个情绪就直接影响到我了。最近我反省了我们结婚以来的许多事。我觉得很多的愤怒和不幸都是我们自己臆想出来的，自己造成的，都源于我们内心的残缺，我们的愤怒其实是对自己愤怒无能的一种反射。有人说其实世界上大多数人内心都是残缺的，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内心是完整的。但是这百分之一的人我没见过，所有的人都说真爱就像鬼魂，人人都在谈论，就是没见过，确实像我们的婚姻，我们满意吗？我们见过真爱吗？做到内心的完整，才能得到爱情入门的资格，这已经是很高的门槛了，足以把大多数人排除在外，很可惜我们就是那大多数人。只有当一个人实现了自我的圆满能够真正的爱自己了，然后才能够对别人好，才能做到利他，才能学会爱别人。如果一个人内心是残缺的，匮乏的，怎么能去爱别人呢？即便这样，也有很多人愿意去付出。但是由于一个人内心的匮乏，每付出一分就想要十分的回报。如果你对他的回报稍微迟了一点，他就觉得委屈了，愤怒了。其实我们绝大多数人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由自己内心残缺所需要的一种补偿。当你遇到了可以弥补残缺的那个人，就对他产生了依赖，就认为自己找对人了，有归属了。其实这时悲剧就悄然的滋生了，依赖什么一定要保持一个警醒。因为依赖越多关系变味儿就越快。只要你自己不圆满，就永远对他人有需求，只要我们对别人有需求，就容易被别人凌驾于我们之上。很多这种呼天抢地的说被世界欺骗了的人，这究竟还是自己的问题。一旦人要走向独立，需要的就不再是互相的牺牲付出，而是需要互相的成全。原先我们都年轻，找另一半的时候，我们找的不是爱情，其实是一种补偿，不知道别人，反正我的婚姻是这样。现在我认识到，我们首先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包括人格的独立和经济的独立，才有资格和另一个人相互成全。但是我们生来就不完整，比如说我们的家庭出身无法选择，但是我们可以把自己变得完整一些，而不是把这些完全性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不能让另一个人来补充和完善我们。记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为你一生负责。”苗工叹着气跟朱经理说着自己的烦心事：

苗工的丈夫，姓鲍、名脾气。鲍脾气急性子、脾气也不好，经常犯脾气，因为一出生脾气就特别大，只要一哭就得喂奶就得抱，要不然他就紧攥着小拳头，使劲的蹬着腿，再慢点他就能哭的背过气去。他们家姓鲍，他天生就有脾气，他爷爷说男孩子有脾气好哇，男孩子有脾气就能成大事，就起名叫鲍脾气吧。

鲍脾气六年级就文化大革命了，他家是红五类，第一批就加入了红小兵，并且是个小头目。上了中学第一批加入了红卫兵，当上了红卫兵团的副团长。他开始造反、到处串联，每天带着一帮红卫兵弟兄姐妹们早上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晚上唱着“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恩情大”。漂白的衬衣领子在军绿色制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军绿色的制服袖子半卷着，露出一块白衬衣袖口，带着大红袖章，用力的打着拍子好威风。

十年浩劫结束了，鲍脾气是优秀的学生干部没有上山下乡，他是他们那一届学生当中少数留在城市的学生，幸运的留在了他生活的这座大城市里。而且他分配的工作非常好，工作以后他又当了小头目，那个小头目的名称就叫工段长。也就是现在的生产线上的一个管理者。到了结婚的年龄，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太多了。他的选择性非常多，非常大，但是他不喜欢跟他一样的、红五类家的孩子。他挑来挑去，他挑上了苗工。对于他的选择家长是不同意的，他的妈妈说看着苗工那么瘦弱，而且不会做家务事，这样的媳妇儿，将来以后怎么过日子呢？但是暴脾气是谁呀？他脾气不好，说话算数习惯了，想给他指腹为婚。或者给他包办婚姻，那简直是连门儿都没有。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他就是喜欢苗工，苗工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她长得比较漂亮，追求的男同学也比较多。但是她比较来比较去，他感觉还是暴脾气条件比较好。因为暴脾气出身好，工作好、收入高。最主要的是出身好，出身好那就不受气呀。苗工因为出身不好受够了邻居亲戚的气，她想结婚以后自己一定要扬眉吐气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暴脾气，暴脾气一听高兴极了，当即表示谁要是敢欺负苗工，他就灭了谁！鲍脾气喜欢苗工，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这一天苗工家的电话铃响了，铃···铃···，暴脾气赶紧接电话：“喂，您好，你找谁？你好好说话，你装嘛装，哎呦我这买卖都干黄好几个啦，嘛鸟没见过，别装啦，你快说，到底找谁？哦，找苗工啊，小苗，快、快点过来接电话，早点说清楚不就完了吗？”苗工跑过来：“喂，郝教授，您好！您好！哎呀，我一直等您电话呢，您那边怎么样啦？”郝教授在电话的另一端说：“哦，还算顺利哦，我跟吴工商量啊，咱们要一边继续做实验一边准备申请专利的资料，这样节省时间，根据我们的经验，专利从申请到批下来还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再把一线员工的操作指导书再进一步完善，我们给外国企业做配套申请专利更是很重要的事，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这一次为德国企业做配套使我们的全体员工素质再一次得到提高。小苗啊，我跟何工在厦门这边还要再呆一周的时间，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了。”苗工说：“嗨，您别这么说，您和吴工都是干这个专业的，你们才是真是辛苦呢，我是个外行，你们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小苗啊，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细节啊，注意细节。”苗工说：“好，我记住了。你们两个多保重，我等你们回来，技术问题解决以后，我和阿银是接力赛的第二棒，我们去衔接其他事宜。那，就这样，再见。”“哎，先不要放哦，刚才接电话的是你家先生吗？他说什么鸟、什么鸟、鸟的，是什么意思”苗工说：“哦，哦，对、对、他是爱鸟协会的，他，他以为是协会来电话了呢。”“哦，这样啊，很好、很好，你们夫妻俩个都是很敬业的啊，佩服，佩服，我们再联络哦。”

放下电话苗工问暴脾气：“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人家郝教授说话呐，人家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多少人请都请不到，因为我们跟市科委签了科研项目书，市科委的领导帮助协调人家才来的，人家不是给我们面子，人家是重视这个项目，给科委面子，我们这么小的私人企业，又给不了人家什么钱，人家不仅来了，还把最得力的助手吴工给带来了，我们感谢还来不及，你还这么说话，幸亏他是个单纯的知识分子，相信了我的解释，要不然这叫什么事呀。”鲍脾气正在切菜一听就火了，把手里的菜刀一下子剁在了菜板子上，跑到苗工跟前一只手揪住她的脖领子，另一只手指着她的鼻子问：“你心疼了是吗？南方人最不是东西啦，你不知道，啊，还带来吴工啦，哎呦，我以为就一只鸟啦，嗷，还有一只鸟啦，哎呦，那只鸟是哪的？”苗工用小小的声音说：“那一只是咱们北方的。”嗨、这个苗工被鲍脾气给带偏了，说完了这句话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脖梗子里，她被揪的直咳嗽，鲍脾气一看心疼了，赶紧松了手。问道：“揪疼了你了是吗？哎，我不是成心的啊，我这不是在乎你吗，我给你到点水去。”说着就去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水，走到苗工身边还用嘴试了试温度，端着水要喂苗工喝水：“来喝口水，喝口水，咱不生气了啊，为了别人生气那就是个傻子。”“不喝、不喝。”苗工站起来跑进了卧室，鲍脾气跟着往卧室跑，可是门已经关上了，并且苗工哭着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鲍脾气一看没办法了，就回到厨房，他一想饭还没做完呢，接着做饭去吧，哎！本来是两个人一起做饭的，这下自己做吧。他想接着切菜，可是这刀怎么也拔不出来啦呐，急的鲍脾气团团转啊，正在他急的要命的时候，他好像听见卧室的门响了一声，又一听单元门也有关门的声音。他从厨房跑出来一看，哎呀，坏啦！媳妇生气离家出走了！他连身上的围裙都没脱，鞋也没换，极了咕噜的跑下楼，三步并两步的追上了媳妇。刚想拉媳妇的手，苗工突然蹲在地上流着泪水说：“别拉我，别拉我，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你耍流氓呢，警察来了把你当流氓抓走。”鲍脾气说：“别呀，媳妇，咱们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警察一来性质就变了，咱们回家好好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咱们办。”从这里路过的妇女们议论着：“哎呦，这个女的真够呛，在家撒个娇就完了吧，不行，还得跑外边让大家伙看着降爷们，看看给她厉害的哎、哭的她一行鼻子两行泪的，就腻歪这样女的，蔫厉害。这爷们真够意思，好家伙的嘛，让女的提要求，不管嘛要求就办，现在这样有担当的老爷们往哪找去，哎，等爷们急了给她蹬了她就不厉害了。”鲍脾气表面上看是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实际上他听到真真的，心里很得意。但是他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现眼，趁机拉起苗工就走，回到家里没等媳妇说话赶紧把毛巾递过来，热开水递过来。然后说：“别生气、别生气，别哭了啊，要不然我也哭啦啊”苗工不接毛巾，也不接他递过来的水。生气的对他说：“你说你都多少次了，因为你的急躁、冲动惹的祸还少吗？”鲍脾气说：“你这一生气看我哪都不好，我这公司也没啦，我现在天天在家呆着我上哪惹祸去。”苗工说：“是啊，公司好好的，为什么没啦，你记得吗，你上海的那个客户、咱们给人家花了多少钱呐，转天就要签合同了，头一天晚上请人家喝酒，人家谁都没醉、你喝醉了。” 苗工想起了当天晚上暴脾气喝醉了的表现：那天晚上暴脾气因为转天就要签合同了特别高兴，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脑子错乱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指着上海老板的秘书说：“你这个小婊子，别看这小脸蛋这么漂亮其实就是一个破烂，表现的越清纯，破烂越厉害，都练出来了，专业。”然后一转身指着上海老板说：“你就是一个拾破烂的，这还不定过了多少轮啦，你还拿他当宝贝儿，把她当冰清玉绝的小姑娘看呢，你真傻呀。哈哈哈······。”第二天合同没签成鲍脾气急了，回到家里无缘无故的给儿子打了一顿，还把自己家砸了。想到这里，苗工说：“你知道吗，那个小秘书是老板的外孙女，人家才21岁，你混蛋不混蛋呀你。我去给人家道歉，人家老板说，没事没事，有人告诉我们了，说你们夫妻的结合是因为历史原因，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因为心疼你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的小妹妹，才帮助他创建了这家公司，就是可怜了你和你的儿子呀。”暴脾气说：“哎，慢点、慢点，哦，那合同没成，你还给人家道歉去了，上海的那个老板你以为是嘛好鸟，今后哇，你不许跟南方老板来往，赶紧把工作辞了。二五眼干的那破公司没前途。咱们不干了。”苗工说：“你的公司黄了，咱们有儿子，我没办法啊自己找工作挣钱呀。儿子还得养啊，还得上学呢。我干的好好的，你让我也不干了，那咱们一家三口吃什么呀？”“你不是有退休金吗？虽然少啊，那不也有钱嘛，够吃够花就完了。让你别干就别干。还有啊具体吃什么不是你考虑的事，那是老天爷需要想的事儿。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你看文化大革命时，农民不种地、工人不做工、一个人没饿死，车到山前必有路。”苗工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她衬衣的前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对，那都是她自己的泪水，她的嘴里默默的小声的念叨着：“ 人的一生中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遇到一只什么样的鸟，天哪！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上我遇到的这是一只什么鸟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