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报还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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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门外的晓清寒并未立即离开,依旧保持着那斜倚围栏的动作,身上散发着的,仍是难以言喻的矜贵、优雅。
一如戏本子里,令一众少女为之倾心的翩翩公子、俊美少年。
这堪称“世间少有”之人,自少女进屋后,此前一直落在别处的视线,终是,移回了茅草屋。
眸中射出之灼热目光,紧紧锁着那一扇紧闭不开的木门,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只是,他心中所念之人……
大抵,是不会再出来了……
好半晌后。
望着木门陷入了沉思的晓清寒,眸光渐渐黯淡,再黯淡,直至,也没了,那能令少女深深看进去的光芒。
男人深知,他等不到了。
不知,又是过了多久。
男人伸出手,从衣兜里取出剩余的那几块奶糖糕,缓缓放置在木头围栏上,盯着那几块奶糖糕又是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来时,心情虽是五味杂陈,却也隐隐怀揣着希冀,如今,也因他二人之道别,化为一丝不舍与决绝。
直到,那道同样不失孤傲清冷的身影,彻底与山顶夜空天际下的漆黑,完美融为一体。
暮雪颜,这回,我是当真要走了。
……
而,撂下狠话,扬言要与之不复相见的公孙依依,此刻,她后背正抵在木门上靠着,一张俏脸,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呜咽,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块奶糖糕。
即便是忍住了哭腔,也没能止住滚滚热泪夺眶而出,那逐渐下滑快要支撑不住的躯体,和剧烈起伏着的胸膛,亦是骗不了人,无声倾诉着悲伤。
佛曰: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逃。
十年前,她与慕容之珩分别之时,她曾对慕容之珩说,“慕容之珩,你日后要多加珍重,我便……我便先走了。”
十年后,她与晓清寒相识相知,临了分别,换作晓清寒对她说,“暮雪颜,日后,我不会再来了。”
公孙依依唇角牵强扯起的苦笑难以褪去,归于尘土之时,只化作一句——
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终是,一报还一报。
若非,此处无人瞧见……
怕是,公孙依依拼尽全力才得以筑起的倔强之墙,终是会在顷刻之间,轰然崩塌。
那废墟,定然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
翌日。
新夏初五。
卯时刚过,薄雾微曦。
公孙依依早早便醒了,又或者,可换言之,她压根没睡几个时辰。
呆坐了一夜。
一醒来,便手书了两封信笺。
一封,令师弟司南雨柯,替她派人送往南境,同阿爹阿娘和哥哥们报平安。
一封,则是经由师父承桑夕帆之手,送往慕容宫,转交给那藏匿于幕后,暗影卫真正的主子。
无论,起因、经过、结果各是如何,公孙依依这一场求学,这一次任务,她干爹慕容烨赫对她,试探与利用,皆明明白白地摆在那。
如欲视而不见,只怕难上加难,终是无法做到。
再有一点,便是——
那日,得知任务后,陷入了迷茫沉默的公孙依依,欲强行扯出一抹浅笑,与她干爹慕容烨赫告个别什么的,再拖着那副沉重的躯体离去。
谁料,公孙依依才刚一抬起手,正欲行个礼告退离去,一道来自她干爹慕容烨赫的浑厚嗓音,便沉沉响起——
“喝酒了?”
“嗯?”
公孙依依身子一僵手一顿。
这这这……
干爹这话题,跳得……
会不会,也太快了些???
于是乎,出门前特意接过司南雨柯准备的那晚醒酒汤,毫不犹豫便将其一饮而尽的公孙依依,哪怕是经受了,从碧云山之京都,慢慢途中的清风洗礼……
也依旧没能躲过,她干爹慕容烨赫那灵敏的鼻子,也依旧没能逃脱她干爹慕容烨赫的一番良苦用心之谆谆教诲。
因此,公孙依依并不愿再跑一趟京都,再见一回她干爹慕容烨赫。
至少,最近这段时日之内,她不愿。
倒不如,转交给她师父承桑夕帆,来得更为方便快捷。
承桑夕帆双眸微眯,眸光带着审视,紧紧锁着公孙依依:……是方便,还是报复为师?
公孙依依神情一派坦然:……师父明鉴,徒儿正是报复。
承桑夕帆神情倏然顿住:……倒是诚恳直白,一点不隐晦。
……
朝阳初升,淡淡日光透过窗牖照进了碧云山山顶,茅草屋内。
两封书信封装好后,端正置于眼前桌案上,而,坐于桌案前的公孙依依,视线正正落在了,那被日光所笼罩着的,一盆小南强。
她起身走过去,提过一旁的木制花浇,半倾下身去,成股的水自上而下淋在了花根处。
估摸着差不多了,公孙依依停了手,轻轻放下了花浇,望着那一点点小花苞儿,她俯身蹲下:小南强,算算日子,再过不到一月,便到你绽放的时节了。
到那时,我也差不多……
该回来了。
历经一夜,她已然想明白了。
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的;生活,也定然是要持续的;时光,一如既往飞快流逝。
它从不因任何事的发生、任何物的改变、任何人的离开,而缓气歇息,而停下脚步。
一如,十年前那样。
既然,晓清寒已不会再来了,她,亦有尚未执行之任务、完成之使命,那她,理应振作起来,尽快将任务顺利完成,奔赴,属于她的使命。
而非……
一味地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
那般……
只会令她更难受。
此次,公孙依依在信中所云,便是她应下了干爹交代之事宜,密令之中的任务:前往夏侯国,迎,慕容国世子殿下慕容之珩,归国。
落笔,起身,开门。
本该连贯流畅、一气呵成之举止动作,公孙依依却在望向那盆小南强时,顿住思绪,上演了浇花插曲,更在不经意瞥见,门外那三块奶糖糕时,再次顿住脚步。
方方正正的,用鹅黄纸张紧紧包裹着内里,像极了十年前,她十哥哥公孙景昭给她的,温暖却又久违的拥抱,如沐春风。
小小的一个,却被人随意散落地放在那儿,像极了十年前,慕容国大将军府前院灵堂,蜷缩蹲在玄色棺椁一角的小姑娘。
若非,那三个奶糖糕之间,还能相互依靠,相互依偎着,或许,会略显得孤零零的。
不知盯着那处看了有多久,公孙依依才抬起千斤重的双腿,缓步走了过去,伸出之手,有点抑制不住的轻颤。
她拿过那三块奶糖糕,任由它们填充在掌心里,随即,又转了向摊在手心里,眸光锁着,缄默不语。
却是,久久不能回神……
……
估摸着,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恢复如往常的公孙依依立于门外,抬手,敲响了她小师叔承桑夕颜的房门。
昨日,因公孙依依将自家小师叔给“五花大绑”一事,醒后气极的承桑夕颜,将整整一日的大好时光,都花在了寻找自家小依依上,本就疲累得很。
今日,承桑夕颜再度见到公孙依依那张脸,搭理她的欲望,实在是不甚强烈。
待,耐心耗尽的公孙依依自个儿开了门,承桑夕颜几乎是瞬间转醒,但,她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又一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