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哥哥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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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或许,晏茹正是以此种方式,才度过了余生那般,那般深深思念着小姑娘的日子。
待晏茹走后,小姑娘脸上明媚的笑意一点点消逝下去,直至再也看不见,杏眸从满载星光恢复成呆滞空洞,仿佛……
这,才是她应有之模样。
方才的盈盈一笑,似明媚春光,似万物复苏,似浩瀚星辰。
却仍抵不过一句,不过是昙花一现,短短绽放,罢了……
公孙依依走回衣橱,自己动手换上了衣裳,出门前深深看了三位哥哥一眼,便转过身去,并悄悄带上了门。
刚一转身,阴沉沉的天,便“轰——”的一声巨响,吓得小姑娘立即垂下了脑袋,缩紧了脖颈。
小姑娘嘟囔着嘴,嗔怪了老天一句:这都暮春转孟夏时节的天了,却还是说变就变!
怪罪之言,不过在小姑娘心里刚刚落下,老天便惩罚一般,“哗——”的一声,作势下起了瓢泼大雨。
小姑娘身子蜷缩着一颤,向后退了好几步。
轰轰隆隆的雷声一声接一声,声声入耳,好似万人齐聚一堂,齐齐击打鼓面一般响,让人心身微颤、十分不自在。
漆黑如墨的夜晚,仿佛无边无际的浓黑墨色重重涂抹在苍穹之中,散发着异样且略带危险的气息。
再加上,下得快到小姑娘看也看不清的雨,雨水漫天纷杂,混杂在周遭清冷的空气中,如墨黑夜连着巨大雨幕,弥漫着一种强烈且浓重的压抑感。
这感觉……
让小姑娘回想起了梦境,不,那是现实,在栖霞山上发生之事,是真实发生的。
黑压压的一群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虽未见其面容,却从其黑眸中,深刻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情绪,猛地让人心头一阵窒息!
小姑娘站在原地,平缓了好一会,都不敢有半分动作,思绪回笼,她再有意识,第一反应便是想逃离。
可奈何,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望舒被遮掩得太过黯淡,月光朦胧不见,小姑娘只好作罢,借着院里长廊、挂着灯笼发出的摇曳微光,硬着头皮往前走。
雷声、雨声,还夹杂着风声。
快入夏了,这夜里的风,还是出奇的冷,不带丝毫怜香惜玉,夹杂着细细密密的雨点,断断续续地打在她身上。
几阵冷风袭来,迫使小姑娘将环抱着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小身子缩得更小更紧,在夜幕中艰难前行。
待走完,公孙依依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她从未觉得,自家院里的长廊怎的如此之长?
竟然要走这般久么??
或许,并非是长廊太长……
而是,从前有哥哥作陪……
可是日后,却再没人陪她走了……
……
最后,小姑娘站定之目的地,是今日,不对,她已经躺在床上昏睡了六日了,此时又过了子时,那便是——
七日前。
那日,是阿爹和哥哥们得胜归来之日。
她脑海里还能忆起那日,福伯带领着下人们忙前忙后、一块儿干活的情景,先前,她还在耍小性子、闹不高兴。
但,此时此刻,她站在前院,再来回想,那场面——
当真很温馨,也很暖心。
然,此时的前院——
那日,小姑娘从自个儿院里出来,福伯正笑眯眯领着下人们布置好,迎接阿爹和哥哥们得胜归来的一切,皆换成了一片雪白……
与灰暗阴沉的夜色交融在一处,尽显凄凉悲戚之感。
很是刺目!
更刺痛人心!!
公孙依依不禁想——
若是那日,她能稍稍听话些,她能稍稍懂事一些……
若是那日,她未曾缠着十哥哥和之珩哥哥,未曾闹着要他们领着她一块儿去玩……
若是那日,栖霞山上未曾出现那乌压压的一群黑衣人,未曾出过他们三人被围困的事儿……
是不是……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是不是……
她的十哥哥,便不用再离开她了??
而,会发生的是——
他们三人都乖乖在府里等着,好生迎接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从宫中回来,之后,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又或是,她虽不服气却也听了茹姨的话,任由十哥哥和之珩哥哥前去迎接,而她留守家中,亦能迎来阖家团圆,且平安顺遂???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本该挂着新联横幅的门楣,换上了白布素球;本该欢声笑语的前厅,变成了祭奠灵堂;本该安置楠木桌椅的地方,多出了……
一副棺椁……
方才,雨大得不行,她只顾着闷声往前走,未曾留意院里长廊两边的装潢布置。
然而,此刻站立在这灵堂之前,看着能深深印入人脑海、令人此生难忘之画面,公孙依依深感脚下一阵虚浮无力,好似随时要摔。
竟然,连站都差点站不住?!
在双腿彻底一软,真要摔下去时,公孙依依下意识扶住了门沿,便顺势攀着那门沿,借力踉跄地走了过去,扶着那打造得上好的灵柩,才堪堪站稳。
昏睡了这许多日,将养了这许多日,公孙依依的身体,的确是有所好转了。
可小脸上,仍旧没有看不出任何血色,雷声炸开、闪电轰鸣之下,反添几分惨白,在这雷雨交加之夜晚,竟显得有些许可怖?!
知晓夜里会凉,小姑娘还特意给自己多添了件衣裳。
可现下,公孙依依还是感觉凉风习习扑面而来,分明是三月里的春风,却仿若冬日里的寒冰,要冷进人的骨髓。
公孙依依轻抬手,短短小小又肉乎乎的手指颤抖得十分厉害,触碰上那冰冷刺骨的棺椁,遍体生寒之感,顿时蔓延开来。
她忽而又觉得,与之相比,方才的冷风,已不算什么了。
小姑娘从手指轻轻触及,到手掌覆上那棺椁上一片小小的冰凉,瘦弱的身影围绕着棺椁缓缓挪动步子,小手掌紧跟着抚过,阵阵寒意从小手掌心,传送到四肢百骸。
这感觉……
竟让小姑娘心生熟悉,就好似,那日在栖霞山,在那条充满危险气息导热山间小路上,她十哥哥公孙景昭,一直拉着她的小手……
从紧紧攥着到力道逐渐减弱,再到完全无力一垂;从温热包裹到掌心逐渐冰凉,再到如她脖颈之上挂着的玉坠子般寒凉。
玉坠子……
公孙依依身侧的另一只小手抬起,从颈间衣裳里伸进去一些,将那玉坠子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她的手太小,一抓,手心便被玉坠子给填充得满满当当的。
手心,与心底被挖空的那一处有所不同,死死抓紧它、死死抓牢它,仿佛,能梦回从前,宛如,她当初得到这个玉坠子时,一脸的心满意足。
这玉坠子,是块和田玉。
单看市价,其实,也算不得多值钱。
但小姑娘仍然很开心,明媚的笑容从未离开她娇俏的小脸,因为,这是她十哥哥公孙景昭,送她的四岁生辰礼。
公孙依依细细摸着那玉坠子,上边有着深深浅浅的纹路,似是想到了什么,时而扯起嘴角,露出个极浅极浅的笑容,时而眸光暗淡,闪过一抹难捱的心疼之色。
她不由得想起了这玉坠子的由来。
玉坠子,最初,也不过是块普普通通的玉……
不!
应当说,它是块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丑的“破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