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只当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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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左丘宜年，在不久前，才拍着胸脯，向国师一再保证过，“定不会让他们在栖霞山出事”？！！
如今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也的确是无用至极！！！
“依魅，别看了。”
公孙景昭伸出一只手，拦住小姑娘了继续扒拉他的动作，另一只手轻柔地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珠，让小姑娘看清他面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淡淡开口，依旧是小姑娘最熟悉的温柔嗓音。
这嗓音极具感染力，小姑娘情不自禁地抬眸，正对上她十哥满含宠溺的眉眼。
那双桃花眸，满载柔情与眷恋。
这是……
她十哥。
是从小到大，从来不曾欺负于她，从来不曾对她说任何重话的十哥。
是从小到大，一直一直都在保护她、呵护她、守护她，给予她照顾与宠爱的十哥。
是那个对她细心到，能同茹姨相较的十哥；是哪个对她关心多到，能与九个哥哥相提并论的十哥；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需要，便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的十哥……
可，她十哥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忘了……
忘了他自己也不过才六岁，也只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忘了他自己也需要被人疼爱，也需要被人宠爱，也需要体会享受，那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思及此，公孙依依回望着自家十哥，对上公孙景昭满含宠溺的视线，泪眼再度模糊朦胧，她微微垂首，想让挡住她视线的东西掉落下来。
可再次抬头——
仍旧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小姑娘心里升起一阵恼怒，可面对自家十哥，小脸上却泛不起任何不耐之色，此时此刻，她只想看着她地十哥，只想再看看她的十哥，只想看看他的伤势情况……
“依魅，别哭了。”
“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小声啜泣着，情绪难以自控，对公孙景昭此言只能是充耳不闻。
“若是，叫慕容滢盈给瞧见了……”
“怕是，她又要笑话于你。”
公孙景昭再次温淡地开口，语气里藏不住的，除了虚弱，还有的，便是对这人世间，所有一切的依恋。
他能明显感受到身体的每一点微小变化，阵阵温热感从后背之上传来，阵阵疼痛感也从后背之上往四肢百骸扩散，身体里的一切，仿佛都在一点一点、无情地流逝……
他知晓……
他许是要去往书中所着的“极乐世界”了……
只是，他有点儿舍不得。
又或许，不止是一点儿舍不得。
舍不得心性善良、率真可爱的宝贝依魅，舍不得日日同他用膳散学的好友之珩……
舍不得一年到头在自己身边待不了多久的阿爹阿娘，舍不得那性格各异却同他团结友爱、互为牵挂的九个哥哥，舍不得这滚滚红尘、攘攘人间……
还有那个，同他家依魅一般，爱笑爱闹的大眼眸小姑娘。
只是，那又如何？
不会的。
老天爷断然是不会如此好心的。
毕竟，他短短的一生——
只有六年，全都用来陪伴依魅了，都还来不及，为国为民做哪怕一件好事，又如何能奢求，老天爷的好心呢？？？
他忽而想：人在濒死之际，是否都会有此等想法？
以为自己要死了，要踏上黄泉路了……
黄泉路上，便会有个名为“孟婆”的人，含着星星点点却不达眼底的笑意，步伐轻盈地朝他走来，手上还端着一碗名为“孟婆汤”的汤药，只需喝下，便会忘了这红尘人间的一切……
若是如此，那他来世，还能否再似今生一般的幸运？
还能否再见到活泼可爱的依魅，还能否再结识之珩一般的好友，还能否再遇到那个大大咧咧、笑靥如花的小姑娘……
思及此，公孙景昭倏地一笑，忽视了眼前慕容之珩与身后左丘宜年，满是担忧与紧张的神色，更是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左丘宜年的手，对他摇摇头。
左丘宜年知晓他的意思。
在看见那刺入小少爷后背的长剑时，他便知晓了。
那位置——
极其凶险，偏偏，还刺得如此深……
他想，小少爷该是知晓的吧？
不然，也不会……
在他托起小少爷半截身子，就要抱他起来时，小少爷便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依魅，日后十哥……”
公孙景昭要交代的话还未说完，隐忍已久的小姑娘，终于在此刻放声大哭：“呜呜呜呜~”
“十哥，十哥哥……”
“不要！不要！”
即使是家人安康，即使是备受宠爱，即使是生于幸福美满之家，可小姑娘还是很早便明白了，十哥此时此刻说的话，是何意。
早在很久以前，她便懂了。
可他们……
只当她不懂。
除却杏眸眼底的苦苦哀求，小姑娘还带着哭腔认错，微颤的声线不加掩饰地含着委屈与恳求。
“不要～不要～”
“十哥哥，是依魅的错，都是依魅的错……”
“是依魅不该瞎胡闹……”
“是依魅不该不听茹姨的话……”
“是依魅不该缠着十哥哥带我出府……”
“十哥哥，是依魅的错，都是依魅的错……”
“依魅……依魅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这样了……”
“十哥哥，依魅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受伤，不要受伤好不好……”
不好使了……
都不好使了……
公孙景昭如今说什么，对公孙依依而言，都不好使了……
什么“哭了会不好看”？
什么“狗屁郡主慕容滢盈”？？
什么“会被狗屁郡主慕容滢盈笑话”？？？
不在乎！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了！！通通都不在乎了！！
她只在乎十哥哥！！！她只要她的十哥哥！！！
只要她的十哥哥一世安康，余下所有，皆是无所谓！！！
往日，小姑娘声音都是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何曾伤心难过成这样？！！
他公孙景昭从小呵护到大的依魅，何曾因任何人任何事，而低声下气地求过谁？！！
方才，依魅还唤了他“十哥哥”！！！
从前，公孙景昭也同其他九个兄弟一般，也嫌弃过“十哥”这个称谓，过于单调不好听。
他们十个兄弟对着小姑娘那张小娃娃脸，便是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全是歪理，话里话外想让小姑娘喊他们“哥哥”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
小姑娘却一直不肯，怎么样都不肯，还噘着小嘴，环抱着双臂吐槽，并给了他们一个无言以对的理由：“还要再多喊一个字？！”
“太麻烦了！！”
“我才不要！”
慕容国大将军府的十位少爷：“……”
面对这一严峻形势，九个哥哥神色严肃地交代着公孙景昭，“景昭，你不必随阿爹和兄长们一同出征，那便乖乖地留守家中。”
“景昭，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要承担起，早日让依魅，喊我们十兄弟‘哥哥’的责任了……”
“……”
公孙景昭张张嘴，无言反驳：“……”
还不等公孙景昭说什么，他九个哥哥，便陆陆续续经过他身旁两侧。
九个人殷切灼热之视线落在他身上，九个人不约而同地拍拍他瘦弱的小肩膀，九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景昭，辛苦你了”……
公孙景昭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作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