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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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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不尽的夏日闷热之感好似形成的一股股海浪涌上前,才出了勤政殿一会儿,沈清姀白皙颈项处就已经潮腻腻的了,忍冬撑一把水青色描花文骨竹伞,期望能挡一挡头顶烈日,主仆二人尽量往阴凉处走,可是事与愿违,长深宫道尽头出来一个人影,笑意盈盈道:“奴婢给婕妤小主请安,小主,太后娘娘请您去慈安殿坐坐。”

落月几乎是以不让沈清姀拒绝的姿态挡住了半边道,瞧得忍冬是牙痒痒,从前小主带着她们在慈安殿行走,落月一向是姑姑长,姑姑短的,如今看来,当初小主对她的好全当是喂了狗。

忍冬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但她很快掩饰好自己,后退一步道:“小主,咱们走吧。”

落月上前一步,与忍冬将沈清姀夹在中间,沈清姀微眯起眼,絮絮道:“你适才到的勤政殿,怎么这会儿就在这儿等我了?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奴婢本已经回了慈安殿,可陈公公去了一趟凤鸾宫后,太后娘娘心情很是不好,这不,听闻小主这段时日时常陪伴圣上,就遣了奴婢来请小主。”落月笑吟吟道:“小主,还是快些走吧,省得太后娘娘等急了。太后娘娘的性子,想必小主比奴婢更清楚。”

沈清姀轻轻巧巧睨一眼落月,后者低着头,态度可谓是恭敬十足,但言语中的轻蔑和警告意味哪怕一个下等宫女也听得明白,沈清姀忽而想起自己还在慈安殿当差时,落月的为人与性子,落月聪明,但有时候却也自负。

可落月要比秋阴懂得分寸和隐藏,只是少了人管教,这样的点点自负性格,迟早会让她吃了大亏。

“我这段时日陪伴圣上,是得皇后娘娘指示,想来太后也是知道的。今儿太后忽然传了我去,恐怕是因为明日十五,但圣上让人传话不去凤鸾宫的原因吧?可,这又与我何干?”沈清姀沉吟片刻后,蹙眉问道。

落月扫一眼沈清姀白腻腻的耳垂,以及下方的银镶白玉雕花耳坠,目光沉沉道:“小主这是明知故问吗?”

沈清姀柳叶眉飞扬,诧异着停下脚步,她回旋身子,颇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落月,落月抬眸,半晌,喉间压一压道:“奴婢失言,请小主恕罪。”

沈清姀没说话,只目光自上而下划过落月周身,落月很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脚,良久,沈清姀继续往前走。

落月咬唇,快步跟上,讪笑道:“奴婢也是心急了,考虑到奴婢出来时,太后娘娘明显动怒了,这不是害怕小主受罚吗?”

“我为什么会受罚?”沈清姀佯装疑惑道。

“小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落月瞧沈清姀神情不似作伪,当即收起笑意,劝道:“小主,您别忘了您是怎么当上婕妤的,圣上让传旨到凤鸾宫时,您就在勤政殿,要是您能劝上两句,或许圣上就会改变主意了呢。这不,还惹得太后娘娘生气。”

沈清姀沉思片刻后,轻笑一声道:“落月,你怎么就断定我方才没有劝解圣上?还是说,你并不知晓勤政殿内的情况,就私自认为我没有做?我是太后娘娘宫中出来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很清楚,倒是此事,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让太后娘娘生气,还是说,这些全都是你片面猜想?”

落月倏地抬眸,正巧与沈清姀四目相对,她一下子慌了神,支支吾吾说出不话来,相反,沈清姀还追问了一句道:“还有,今日我侍奉在勤政殿,也是你告诉太后娘娘的吧?难道,太后娘娘让你来监视我吗?”

此话一出,落月后背刷一下出了一层冷汗,取代了身上的燥热感,她胸脯上下起伏,眼珠子乱飘,明显是心虚。

沈清姀冷哼一声,手中团扇扑啦啦扇出一阵风,也不管落月如何,自己则带着忍冬赶往慈安殿。

甫一进慈安殿,全身上下的黏腻感被清凉的殿风一吹,刮跑了不少,沈清姀一路走来憋在胸口的一股浊气得以释放,她放缓脚步,往殿内走,层层叠叠几重高青纱帐内,太后松散了华发,着一身软金织暗红卍字宫装,朱红色丹蔻上挂着一串小叶紫檀木佛珠,榻几上有一碗用了少许便搁置了的红枣燕窝。

听得殿内悉悉索索响动,太后豁然睁眼,再怎样老态横生的一双眼,哪怕成褶皱的上眼皮下耷三分,可仍旧不能挡住太后眸中迸射出的精光,她面对沈清姀的问安行礼,视而不见,仿佛殿内没这个人。

苦了沈清姀,膝盖跪在发冷发硬的青玉砖上,身形不能动,不可动,她盯着面前朱雀铜鼎中徐徐袅袅升腾的白烟,闻着果木檀香的味道,在心中数着数,也好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

直到膝盖内处发热发胀,需要不停交替换力跪着,太后才问话道:“姀婕妤,哀家与皇后可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嗯?”

“嫔妾自知是得太后与皇后垂怜。嫔妾不敢放肆。”沈清姀脸色极具变化,深深叩拜下去道:“可嫔妾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明鉴?”太后遽然变色,声音猛地提高,周遭威严气息更甚,她做惯了上位者,面对一个自己挑选的婕妤,可谓是丝毫不给对方脸面:“你要哀家怎么明鉴?哀家让你做了妃嫔,是让你帮着皇后。可你呢?明明侍奉在圣上身侧,怎么也不劝解圣上。每月初一十五,需雷打不动去皇后宫里,你难道不知?”

“太后娘娘。”沈清姀嗓音中明显带上了破碎感,倒是让太后身形一震,沈清姀苦笑道:“嫔妾当然知道自己的作用,圣上一说不去凤鸾宫,嫔妾就劝上了,可圣上显然不高兴了,连带着嫔妾也被赶了出来,嫔妾心存疑虑,问了陈公公,陈公公一句话,却是让嫔妾再难有开口的机会。请太后娘娘恕罪,嫔妾无用。”

“一句话?怎么一句话就让你再难开口了?”太后紧皱眉头,佛珠转悠了两圈,显然持怀疑态度。

沈清姀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斟酌半晌,才低低道:“嫔妾原本也是不知的。落月前去传话,圣上听后只说了一句‘连母后也忘记了。’,嫔妾觉得这句话奇怪,可全然没放在心上,直到圣上让陈公公前去凤鸾宫传话,嫔妾才慌了神,细细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圣上竟连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也不去皇后宫中,所以劝说了几句,可圣上丝毫不听,更是让嫔妾离开。”

“嫔妾走时,实在忐忑,所以寻了陈公公。”沈清姀偷偷瞄一眼太后,撑在青玉砖上的手慢慢收紧,她清楚看到太后眼中有一丝异样悄悄溜走,显然,太后对于未知的情况也充满了不安,沈清姀心底的嘲讽更甚,但面上依旧惶恐。

太后等待不及,追问道:“陈福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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