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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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姀了结心中一桩事,忍冬又悄悄告诉了她,太后这么晚了还在小佛堂,沈清姀兀自点点头,让忍冬回去,自己则轻手轻脚撩了小佛堂的帷幔进去,太后正穿着月白寝衣,披了一件乌金色外衣,虔诚跪坐在佛像面前。
殿内有佛香的味道能让人凝神静气,沈清姀一日来的疲倦在此喧嚣于顶,她定定看着该普渡众生,认为人该生而平等的佛被锁在这一方天地里,日日接受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叩拜,该说是佛幸运,还是人之幸运?
太后身形巍峨不动,只浅浅淡淡瞥了一眼身后,沈清姀从站着变成跪拜姿势,她眸底澄清,也不知是跪拜白玉佛像,还是跪拜太后:“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出去转悠一圈,可是想清楚了?”太后继续跪在佛像之前,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处,佛珠一粒一粒穿过她合拢的掌心,好似是太后在替佛宽恕众生。
沈清姀以沉闷的声音说道:“是,先前是奴婢想岔了。奴婢不该不知太后为奴婢着想之心,能成为圣上的妃嫔是奴婢三生之幸,奴婢当感激不尽。还请太后宽恕奴婢。”
“你能这样想,就说明是真的想通了。哀家是看在你服侍哀家多年的份上,才将这等好事赏赐给你,不然,你以为哀家在宫中真挑不出人来?”太后哼笑一声,朝旁伸手,沈清姀立马搭扶住,太后不急不徐起身,缓缓道:“既然想通了,那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清姀端起红枣茶,递给太后,再太后接了茶后忽然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太后撇茶的手一迟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哀家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
“谢太后。”沈清姀先重重磕头,随后略带了丝哽咽道:“奴婢是伺候太后之人,理应为太后鞍前马后,可奴婢反而方才顶撞太后,实在是奴婢之错,还请太后宽恕奴婢。奴婢适才不答应,也实在是心中惶恐,奴婢不比宫里娘娘们,身边都有亲近之人,奴婢实在是害怕。”
沈清姀仰头,泛红的眼角实在不像作伪,太后眼皮轻掀道:“你这话也没错,这样吧,就从散霜四人当中拨了一人给你使,就当是你身边的掌事姑姑吧。”
“是,奴婢谢太后。”沈清姀感激道:“奴婢思来想去,觉得秋阴与忍冬二人较为合适,散霜和落月跟在奴婢身边久了,太后自然而然也离不开她二人,还请太后从秋阴与忍冬之间挑了一人给奴婢吧。”
沈清姀了解太后,秋阴时不时爱耍些小聪明,也极力爱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而忍冬不一样,她在太后面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相比较之下,太后此刻极需人笼络圣上,而不是被旁人钻了空子,秋阴长相明媚,忍冬则是小家碧玉,谁更合适,太后自当清楚。
果然,沈清姀说完,太后陷入沉思,她沉吟一会儿道:“秋阴爱出风头,这样对你不利,还是忍冬吧。”
爱出风头之人,太后实则是怕了后期会挑拨沈清姀脱离她与皇后的掌控,太后思量许久,觉得忍冬合适些,她长舒一口气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你有这个好命,应该要感激哀家与皇后,做宫女是什么待遇,做妃嫔是什么待遇?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你该存有感恩之情。但哀家已然是太后,不需要你为哀家做什么了,只是皇后。”
太后估计是乏了,话说到一半便打算回内殿。
小佛堂的偏门连接着外殿廊下,沈清姀扶着太后走在迂回曲折连廊之上,外间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风雨飘零之际,沈清姀曳地裙摆沾湿了一小片,她静静听太后说着方才没说尽的话:“皇后一国之母,是中宫,只要哀家在一日,便能保皇后无虞。哀家现在放纵着贤妃,是因为贤妃只不过是区区妃嫔,能得圣上宠爱,是她得了运,可妃嫔怎么能与中宫皇后相比?你说是吗?”
“是。”沈清姀眉梢颤动,推了内殿门。
床铺已经有人打理干净了,沈清姀蹲下替太后脱去鞋袜,又卸了外衣,恭敬道:“太后所言甚是,任这宫中谁人得宠都不能比过皇后娘娘去,偌大皇城中,皇后娘娘才是做主之人,奴婢明白,也明白太后您的心思。”
“那就好。”太后欣慰似的拍拍沈清姀的手背,似笑非笑间把戴在自己手上的一枚白玉嵌碧玺戒指摘了下来,套在沈清姀食指之上,沈清姀诚惶诚恐跪下去道:“太后,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太后靠在软羽垫上,笑眯眯道:“哀家给你,你就收着。明日哀家就请了圣上来,你既然答应了,那哀家一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一定让圣上给你一个好位份,明日你好好打扮一番,哀家让人送了一套裙装来,你等等拿去,今儿也无需你守夜了,让秋阴来吧。”
“是。”沈清姀摘戒指的动作一顿,平和道:“那奴婢去叫秋阴来。”
太后适才还笑眯眯的,只一会儿功夫就变了脸色,她瞧着沈清姀欲起身的动作,出其不意用力捏住沈清姀下巴,抬了沈清姀面庞,眼底含了阴瑟,缓缓道:“哀家知道你是明白人,别辜负了哀家就好。否则....”
太后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沈清姀后背无端冒出一阵冷汗,她领会了太后未说完的话中存在满满威胁之意,她注视着太后眼角深深皱纹,和一双苍老眼眸中仍旧存在的威慑之意。
太后年纪大了,却又不想放权,找了皇后这个亲侄女坐中宫之位,可皇后令她失算了,成婚许久还未生下一男半女,太后心焦又实在没办法,她太心急,可越心急越容易出错。
人老了,就该服老,否则做的事情越多,越容易出错。
沈清姀与太后对视良久,后背的汗早已经被小衣吸收,她垂眸,看见太后保养得宜的一双手,手背褶皱一般的皮肤下是像攀附在灰白土地上犹如枯木细枝一样的青筋。
沈清姀轻声道:“奴婢知道。”
太后心满意足,嘴角重新含了笑冲沈清姀摆摆手,沈清姀终于能够直起腰背,取了太后赏赐的新宫装,一步步走出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