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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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办不成呢？”
“办不成再说。”
方野青皱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会知道的。”
听完回答，他开始暗自沉吟。
既然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按理说，如果把事情办不好的后果告诉他，必然会给他带来压力，对办成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现在他只说好处，对惩罚三缄其口，会因为什么呢？
第一种可能，让他做这件事的人根本没指望自己能把事办成，因此是否需要告诉他后果根本不重要；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惩罚会非常可怕，也许是自己根本不能承受的，说出来，只会让他萌生退意。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在告诉他，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方野青叹了一口气：“那你总要告诉我要办什么事。”
刚说完，他眼前白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卷轴。
他犹豫一下，伸手接过卷轴，翻看起来。
只看了一眼，方野青就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有难处？”
“是啊。”方野青说起这样的话来竟然有恃无恐。
“可你只看了一眼。”
“一眼还不够吗？”方野青把卷轴拿在手里，啪的一声合上，“我知道你们地府也要讲究风格统一，但是你们知道写在黑布上的字有多难认吗？为什么还偏偏用红色墨水？”
对方沉默片刻，道：“倒是没人提过这件事。”
“好吧，”方野青耸耸肩，“那就是我的问题。”
“先凑活看吧。”那人说道，“我会向府君大人说明。”
“还是别说了，”方野青赶紧制止，“我实习期还没过呢。”
“我不会提起你的名字。”
“那再好不过，多谢，多谢。”
说完，方野青低头重新看起。
虽然难认，但还是可以看的。
方野青一目十行地看完，抬起头：“只有人名，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这件事需要你自己弄清楚。”
故弄玄虚！直接告诉他又不会怎样！
“好。”方野青笑眯眯地卷起卷轴。
卷好卷轴后，他捏起卷轴边上绳子想要绑好收起，没想到这一捏直接把绳子捏了下来，随即捏着绳子的手上一重，触感顿时不同。
那用来绑卷轴的绳子竟然变成了一根红色的鞭子。
但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他下意识地把东西给丢了出去，但还好补救及时，那根鞭子在空中经历了一个抛物线轨迹又被接了回来。
很好，这里的人不仅不愿意好好说话，还不愿意好好送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谢谢。”
那边的人又是一阵沉默：“原本以为这样会好拿一些。”
“哈哈，是啊。”
方野青干笑着，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鞭子。
他见过的鬼差腰间都有一根鞭子，也许鞭子是什么必备办公用品，但是跟他们的不同，自己这跟鞭子通体红色，看起来比其他鬼差的要粗一些，直径约一寸，材质不像是动物皮，更像是某种植物。
“这是赭鞭，曾为神农氏法器，只可救人不可害人，”那人缓缓说道，“现在暂放你处，要善加利用，好好保管。”
一听见是暂放，方野青的兴趣顿时少了大半。
只可救人？
为什么给他这么奇怪的法器？
“你右手上的指环可使你与所接触的任何东西在人间和地府来去自如，但是切记，指环只可以带你去你曾涉足或亲眼见过之处。”
这个有点意思！
方野青又看了看那个指环，顿时觉得这个指环顺眼了起来。
“这得省多少打车费。”他赞叹道。
“吾言尽于此。”
这话说完，那边就完全没声了。
方野青知道对方已经“挂断”了，于是顺手把鞭子挂在腰间，抬步向门口走去。
在门的那边，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
迈过鬼门关，眼前白光一闪，景色又是一变。
天光微暗，看起来时间是傍晚，眼前人来人往，目光所见皆是忙碌的背影。
回到人间了！
仔细一看，这些人身上有的穿着工作装，有的穿着救生衣，手上拿着的是方野青不认识的器材。
一个穿着工作装的人手上搬着某种器材，低头走路，到方野青身边的时候有意闪避，但是碍于器材笨重，还是撞到了方野青。
“唉？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那人抬起头看了方野青一眼，“小哥，这个大桥封了，你走其他路吧。”
方野青只好点头道谢。
再转眼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竟然是自己落水之前所在的大桥！
原来那扇门把自己送回来了。
不过幸亏没把他送到河里……
那人说完话，正准备离开，却被方野青叫住了。
“不好意思，”方野青问道，“请问这里在施工吗？为什么施工？”
那人摇摇头：“别多问了，离开这里吧，等会让上面的人看见你在这里乱晃，要跟你追究责任的。”
方野青见对方三缄其口，心下生疑，但是为了不让对方怀疑，只好再次道谢。
“多谢。”
那人走后，他站在原地朝河边看了一眼，发现河边上围满了人，那些人要么在忙活要么在对着河面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而河里的水竟然几乎见底了。
又是救生衣又是抽河水，难不成这些人在这里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会是在找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于是转身开溜。
下了桥，他绕过大路顺着绿化带走到一株冬青前，蹲下后身体可以完美隐蔽。
他的手机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了，现在也没办法确定时间，但是直觉告诉他，现在距离他落水的时间并不长，也许只有几天时间。
方野青再次向人群望去，发现自己现在的视力竟然出奇的好。
仔细一看，里面的工作人员身上穿的工作服竟然有纪氏集团的logo！
是纪珉楚在找自己吗？
他原本的预想是，既然现在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那么自己原本的身体一定在地府以外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条河里。
如果自己快点找到原本的身体，且身体没有被泡坏的话，以后如果想要还阳说不定会方便一些。
现在情况复杂，他不能贸然出面，还是以后找个机会想办法让纪珉楚别找了。
万一让他跟地府牵扯上，对于一个活人来说，还是蛮晦气的。
想到这里，他起身离开。
方野青虽然还是大四学生，但是为了实习已经办理了离校，现在在校外有一个住处。
只是房子刚租没多久，行李还没收拾好。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总算有个可以让他独自待着的住处。
而且他现在没有手机和钱包，只能走路过去。
为了抄近道，他选择穿过市中心，这样就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了。
市中心的商业街仍然是人声嘈杂，但是相比起往常，人数已经少了很多，起码没有到摩肩接踵的程度。
街边的摊贩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摊位，准备迎接晚上的忙碌。
小吃摊已经开始点火烧炉，空气中满是人间烟火，不远处的阿姨在大平底锅里煎着淀粉厂，外酥里嫩的样子狠狠诱惑着方野青。
现在他竟然陷入了恍惚。
自己在地府的经历真的是真实吗？
他摇摇头，想要摆脱这种感觉。
一瞬间，整条街上的霓虹灯光亮乍起，走在旁边的小姑娘惊呼出声，随即捂嘴笑了起来。
而摊贩们早已习以为常，没有抬头，仍然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那才是他们的生活。
方野青轻笑一声，抬步离开。
走了半个小时，他总算到了自己租的公寓。
因为没有手机和证件，他在门口跟保安大爷来回扯皮，说破了嘴，大爷总算是肯放他进来了。
因为是单人公寓，所以是一室户的房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方野青父母双亡，从小就寄养在舅舅家，他在舅舅家待到十八岁的时候，就果断搬了出来。
这当然也是顺从了舅舅一家的意思。
还好父母留下的遗产并没有被他们完全私吞，现在的他平时打打工，日子还算能过得下去。
进门左边是卫生间，隔一道墙是一个简单的开放式厨房，沙发茶几在中间，尽头靠近阳台门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
沙发茶几对面有一个电视，但是不能看。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一低头，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原来手机不是丢了，而是上次仓促之间忘记带出门。
解开锁屏，发现时间已经是七天以后了。
刚想给自己倒杯水，一伸手，他看到了右手上的指环。
这个指环好像是可以瞬移来着。
那他刚刚为什么要自己走回来？
方野青越想越气，最后决定用指环回去一趟，买根淀粉肠犒劳一下自己。
正好也可以测试一下，看看这个指环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
刚打定主意站起来，方野青身上顿时有一种失重感，刚稳住身形，抬头一看，眼前景色却不是他的小公寓了。
看样子，是在某个地方的巷子里，周围空无一人。
方野青现在只庆幸自己进门忘了换鞋。
走几步到巷子口，他才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商业街。
原来发动指环的方法，就是在心里想要去哪里。
他握着手机，脚步轻快地走到淀粉肠的小摊前。
卖淀粉肠的大姐长着一张圆脸，颊边因为铁锅的热度而常年泛红，她笑的热情，尖着嗓子道：“孩子吃淀粉肠吗？要几根啊？”
“一……两根吧，多少钱？”方野青说着，点开手机调出付款界面。
大姐一边回答，一边开始往刚拿出锅的淀粉肠上加料：“十块”
“不要辣，谢谢。”方野青加了一句。
淀粉肠很快就拿到手了，一口咬下去，外皮果然是酥酥脆脆，因为很热，他吃的很小心。
半根淀粉肠下去，他已经有了饱腹感，只好把吃剩下的放到袋子里提到手上。
来都来了，直接走难免会有些扫兴，于是他准备多逛一会儿在离开。
空中还有菜煎饼的味道，不远处奶茶店大酬宾，门口排起了长队。
突然有些想吃冰激凌了。
走了没几步，方野青就感觉自己的腹部变得越来越难受，就好像自己刚刚吃的并不是淀粉肠，而是一块石头。
难不成那大姐卖的淀粉肠不干净？不应该啊，吃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怪味。
唏嘘翻腾间，腹部的感受变得更加强烈，似乎在排斥刚刚吃下去的东西。
该死，该不会自己这具身体不能吃东西吧！
想着，他走到一旁的垃圾堆边，开始扣喉咙。
果然，吐出来以后就好多了。
他站直身子，心里一阵疲惫。
“大人还好吗？”
幽微的声音传来，方野青下意识转身。
现在他对“大人”这个称呼已经ptSd了！
打眼一看，对面站着两个人，身穿黑色短袍，下半张脸都戴了墨绿色面具，额头上果然也有花纹不同的墨绿色刺青。
是傀儡。
方野青不经意地擦了一下嘴：“没事，你们……有事吗？”
“属下等公办途中，见大人在此，故而前来相见。”高一些傀儡回答道。
他虽自称属下，但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自己是属下的意思，果真像是傀儡。
他们是过来打招呼的。
方野青左右看了一眼，因为垃圾堆在小路上，因此周围没有人。
“公办？”他稍一思量，“夜巡吗？”
地府下属机构为三司，分别是轮回司、判官司和阴曹司，能够经常外出公办的就是判官司下属负责日夜巡游的阴鬼使和负责拘魂的拘魂使了。
“属下等根据拘魂索的指引前来拘魂。”另一个矮一些傀儡终于开口了。
“拘魂？拘谁的魂？”
“元向勇，家住通河畔。”
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问，没想到这对傀儡对他没有半分提防。
但是，元向勇，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这个人是本市有名的富豪，经常跟通大往来，因此在通大的一些重要场合，他跟元向勇见过几次面，甚至还说上过话。
不过，当时不是自己主动搭话，而是元向勇见纪珉楚在自己身边，有意结交，才上前搭话的。
平时见他神采奕奕，身子硬朗，前阵子还听说他投资了一个大项目，没想到会走的这么仓促。
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病啊。
方野青点头：“好，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