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昆吾刀法与玉巫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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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父母已经睡下。
牧戈盘腿在床,打坐调息,修炼牧家传承的观象之法,这也是上古神权时代,玉巫一脉制作神玉礼器时的必备技能。
关于牧家传承,牧戈早年曾问过老爷子,老牧家是石匠出身,怎么会有传世修炼功法。
老爷子没有回答他,等他后来修炼有成时。
有一天,老爷子将他叫进房间,郑重的交给他一个黑色扁平,书本大小的乌木盒子。
盒子内放着一排用野生黄杨木打造的刻刀,刀柄上带着厚厚的包浆,一看就有些年头。
刀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尺寸不等,形状各异,泛着幽黑色的光泽。
牧戈看不明白,老爷子告诉他,这是从老爷子的爷爷那里,传承下来的一批昆吾刀。
《列子.汤问》中记载,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浣之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宋史·李公麟传》亦有记载,朝廷得玉玺,下礼官诸儒议言人人殊。
公麟曰:秦玺用蓝田玉,今玉色正青,以龙蚓鸟鱼为文,着帝王受命之符,玉质坚甚,非昆吾刀,蟾肪不可治,法中绝真,秦李斯所为不疑,议由是定。
其实,关于昆吾刀的说法,由来已久。
老爷子告诉牧戈,昆吾刀其实并没有那么神奇,就是用不知名的黑色陨石打造而成的刀具或者刀头。
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和田玉的硬度大概在莫氏硬度6—6.5之间,玻璃硬度在5.0左右,所以随便捡一块和田玉都可以轻松在玻璃上留下印痕。
同理,黑色陨石的选择也没有那么死板,只要韧性硬度够,都可以用来打制刀具。
对于玉雕师来言,需要各种不同形状,不同尺度的刀头,尤其是复杂的玉器,往往有阴、阳、巨、微等多种类雕刻技法糅合在一起。
没有哪个玉雕师傅,从头到尾都拿着一把刻刀去雕刻,那样的话效率太低,也太死板。
所以用昆吾刀刻玉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只是为了说明某些刀剑的锋利程度。
而且为了节省材料,也没有工匠会浪费贵重的陨石材料去打制整个刀身。
好钢用在刀刃上,刀头才是重点。
真正用来雕玉的昆吾刀,其实就是他眼前看到的带着木柄的刻刀。
当然,也不排除,在古代有那么一两个土豪,用纯粹的陨石打造刀具,只不过这样的刀具被称为昆吾刀,实在有些夸张,至少牧戈是这样认为的。
他无法想象,某个人拿着一把大宝剑去雕刻玉石的样子,貌似这样的画面只是出现在电视、电影之中。
之后,不容牧戈多想,老爷子又递给他一个瓷瓶,瓷瓶内装着传说中的软玉膏。
古书中所言的“蟾脂不可治”,倒是没错,软玉膏的主要成分的确是蟾脂,但不是字面意思。
而是由蟾酥、蟾脂、蛙油等多种物料按照一定的比例熬制而成,呈微酸性,泥膏状,味道并不难闻,甚至带着一丝莫名的香味。
看到牧戈打开以后,还要闻一闻,老爷子笑着说里面加入了少量的麝香,否则味道会变得有些酸爽。
少量的软玉膏,通常都会加入香料,如果大批量使用,就不可能这么奢侈了。
而且为了便于保存,古人通常会将软玉膏制成药粉,需要用的时候,用鲸油调配即可。
在古代,鲸油还是比较常见的,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虽然贵重,但也不难得到。
然而到了现代,国内市场基本上就绝迹了。
所以老爷子需要用的时候,都是事先备好原料,现场熬制,这样就可以省略掉鲸油调配的环节,只是保存时间不能持久。
用昆吾刀刻玉前,需要事先将玉石表面或者局部涂抹软玉膏,放置一个晚上,方才可以雕刻。
这种软玉膏不会真正伤害到玉器的物理结构,雕刻后的玉石,放置一两天后,就会慢慢恢复其固有的物理特性。
后世的玉雕师傅,在雕刻特别硬的钢板料时,会事先将玉料在稀释后的盐酸内炮制一会,改变其表面的硬度,然后再进行加工或者抛光。
但这种方法,对玉料的物理结构会造成永久性伤害,无法恢复。
牧戈尝试用事先软化好的玉石来雕刻,果然很轻松,刻刀所过之处,线条还算比较顺畅。只不过雕刻深度很有限。
如果需要更复杂的立体或者镂刻工艺,昆吾刀就无能为力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反复涂抹,一点点处理。
就在牧戈感觉昆吾刀法有些鸡肋的时候,老爷子郑重的告诉他,让他屏除杂念,将内力凝聚到指端,配合观象之法,进行雕刻。
说完后,再次拿出一块软化好的玉石,让他尝试。
牧戈按照老爷子的方法,尝试了几遍,一开始始终找不到感觉,雕刻的线条倒是顺畅深刻了一些,但与神识的配合还不够默契,始终无法达到形神合一的状态。
老爷子让他不用着急,随便找一些软一点的岫玉练手,等熟练之后,再用软化好的和田玉料尝试。
对于老爷子的建议,牧戈自是认可。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也是在这个时候,让他真正意识到,原来老爷子真的没有骗他,龟息之术和观象之法,的确是上古玉人的必备技能。
其实,这个时候的牧戈和老爷子,都还处于尝试学习的阶段,其对上古时代的神玉制作,认识还不够全面。
也没有意识到,真正的神玉雕刻,是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技艺,以及特别复杂的立体镂刻工艺,古人重神而不重工,所谓大巧不工的说法就是对神玉之道最好的概括。
而这个道理,牧戈也是在高一的时候,开始有所领悟。
并尝试着制作过几个简单的天龠虚符,其中有两枚玉符比较顺畅完整,有了一丝神玉的感觉。
至于有没有实用性,就不得而知。
东西做好后,就被老爷子第一时间拿走,并嘱咐他现在功法还没有修炼至大成,尝试可以,但不可持久,否则会自伤根基。
除此之外,老爷子一再叮嘱他,神玉不可随意送人,昆吾刀法更不能示之于人,否则会惹来祸患。
牧戈当时听得有些纳闷,既然如此,那我还学这昆吾刀法干啥。
既不能送人,又不能对外展示,难道学着玩吗?
之后的日子当他再次尝试用昆吾刀法雕刻的时候,发现雕刻的同时,对龟息之术的运用越来越运转自如,并随时可以运转观象之法,尝试进入形神合一的修炼境界。
于是,他琢磨着一边雕刻,一边练习功法。
几次之后,他发现这样的状态特别耗神耗力,不可持久。
而且每次练习之后,都要狠狠的饱餐一顿,然后休息两三天,才能缓过神来。
老爷子得知他的情况后,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告诉他这种修炼方法是自毁根基。
除非他能将观象之法修炼至大成,不用担心神识的损耗,否则长此以往,神识将会受到永久性伤害,那就后悔莫及了。
从那天之后,老爷子将昆吾刀和软玉膏都放在了密室。
牧戈倒是不以为然,不雕就不雕,有必要那么郑重,不过经过这件事后,他对老牧家的传承功法开始有了浓厚的兴趣。
就是不知道,自己制作的玉符,有没有什么功效,每次想到这里,他都觉得心痒痒的。
之后的日子,牧戈对神秘的玉雕传承愈加感兴趣起来。
老爷子不耐其烦,索性丢给了他一本线装古书,让他没事的时候,自己研究学习,前提是不能影响了学业。
古书的名字是用隶书写成的四个大字——《玉石心经》,古朴的字体中,透露着一股苍劲的气势,乍一看,就知道应该有些年头了。
拿起古书,牧戈故意小声念叨着,玉女心经啊!
惹得老爷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扭头就去寻找鞭子,要狠狠抽他一顿。
只不过,鞭子早就被牧戈藏了起来,他才没有那么笨,留着过年啊!
自从老爷子把《玉石心经》交给牧戈之后,牧戈的眼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很多以前想不到,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在这里都找到了答案。
古书中的内容,显然是牧家后人多次整理而成,内容相当丰富,细分为若干个独立章节。
涉及上古秘闻、传记、玉巫传承、玉雕技巧、昆吾刀法、寻玉篇、断玉篇、金石录、牧家传承、杂记等等,看的牧戈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譬如在上古秘闻第一篇,比较隐晦的指出,《史记》中所言的“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应该没有错误,狭义上的昆仑山位置就在和田,也就是古代的玉阗地区。
这里,在上古时代曾经是华夏诸族共同的祭祀中心和文化交流中心,而祭祀所用的礼器,就是用昆仑山上的和田玉精心打磨刻画而成。
对于这段秘闻,站在考古的层面,即便是后世,也没有结论。
但牧戈对此另有看法,文中之言,并非要论证什么,而是意在告诉后人,最早的神玉制作原料,当来自于昆仑玉阗。
说到玉阗,书中以手绘地图的方式,详实刻画了和田之地的特殊地理位置示意图。
其中地图的坐标方位,完全不同于后世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传统方位,反而与唐代突厥大字典中传承下来的圆型地图方位相似。
上东下西,左北右南,整个地图以和田所在的塔里木盆地为中心。
从和田出发,向东沿着阿尔金山边缘直通河西走廊,进入中原地区;向西途经喀什,穿过瓦罕走廊到达中亚地区;
向北沿着和田河水路,途经塔里木河主干道,一路向北到达天山脚下;
向南以昆仑南山下为基点,分别标准了后世探险者所熟知的克里雅古道、克里阳古道以及桑珠古道。
三条古道跨越昆仑,途经羌塘,进而通往西藏各地域。
且不管书中记载的内容是否值得推敲,单就这份地图本身,就有着巨大的考古研究价值。
书中提到的第二个上古秘闻,更是惊人。
文中记载,上古时代用和田玉制作祭祀礼器的玉人,隶属于“玉巫”一脉。
与周代设置的玉府、玉人不同,虽然都是负责玉器加工的专职机构,但周代玉人加工出的玉器属于王玉,而上古时代玉巫一脉加工的玉器则属于神玉。
对此,牧戈专门对照了“玉巫传承”部分,发现后面的章节讲解的更为细致。
玉巫,也称之为大巫,乃使用神玉祭祀天地,沟通鬼神的强者。
玉巫之上有玉帝,玉巫之下有玉师,玉师之下则为玉人,玉人之下是没有身份地位可言的玉奴。
乍一看,上古、中古以及商周时代,负责制作玉器工作的都是玉人,貌似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因为上古时代的玉人,制作出来的是神玉,在玉巫的法力加持下,可以通神。
而商周时代的玉人,制作出来的则是王玉,不过是王权的象征而已,有形而无神。
可惜的是,文章中并没有提到,玉人制作神玉的方法,以及玉巫是如何通过神玉通神的。
书中提到的第三个上古秘闻,史书中同样有据可查,那就是继九黎之乱后,颛顼帝下令绝地天通,至此神权没落。
书中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阐述,伴随着神权时代的没落,远在玉阗之地的祭祀、文化中心地位快速衰落。
原本高高在上的玉巫,玉师一脉,受到王权势力的排挤和打压,相继隐退,消亡。
玉人阶层,只是负责具体的玉器雕刻,本身并没有独立设计、制作神玉的能力。
完整的神玉设计技术,掌控在玉师,以及更高级的玉巫手中,离开了玉巫、玉师的规划设计,玉人也就是比较高级一点的玉雕师傅而已。
是以,玉人阶层并没有受到刻意打压,一部分纳入王族组建的玉府机构,成为专职制作王玉的玉人。
一部分不愿入职玉府的玉人,选择隐匿于市井,改行为石匠。
王权时代,玉器属于国家管制物品,普通人不可以用玉,更没有制玉的资格。
于是,昔日的玉人阶层,逐渐沦落为民间的石匠。
在书中“牧家传承”章节,详细记述着,牧家先祖原为玉巫一脉的玉人,因为表现优异,被准予接受玉师传承。
然而还没等修炼有成,因为上层势力的动荡,致使他们被放弃。
虽然没有成为真正的玉师,但牧家先祖却完整的接受到了高层次的玉师传承。
是以,不甘心再次沦为玉人的牧家先祖,选择隐居市井,并暗中将玉巫一脉的传承功法刻成玉册,传承给后人。
听老爷子说,原本牧家所修习的观象之法是有修炼口诀辅助的,只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承出现了中断。
最终就剩下牧戈看到的一本薄薄的图册,至于原版的玉册,早就不知所终。
这就是为什么牧家老爷子只是勉强学会了龟息之术,算是入门,而对于观象之法,则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殊不知,牧戈也是误打误撞,他之所以能够在龟息之术上有所突破,完全得益于同时修炼的观象之法。
对于观象之法的修炼,老爷子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只是机械的转述祖上流传下来的相关教导。
据说,观象之法是上古时代玉帝一脉的秘传功法,而玉人阶层所修习的功法,属于最初级的入门功法。
至于怎么修炼,怎么观象,他完全是黑白经,全靠牧戈自己摸索,自己去体悟。
没有辅助的口诀,没有任何的教程或者感悟心得,传承到牧戈手中的就是一本薄薄的图画册子。
据说每一代学习的人,基本功就是素描临摹,一开始是看着临摹,熟练之后就是凭借记忆去绘制。
好在牧戈也有毅力,通过对书中图册的长期摸索研究,牧戈发现,观象之法,并非无迹可寻,总结下来有两个过程,一个是由简入繁的过程,一个是化繁为简的过程。
由简入繁,就是通过简单的观象记忆训练,层层叠加,完成由简单图像到复杂系统图像的升华。
这是纯粹的象形体系构建的过程,而图像的原型就是传统天文学领域内的三垣二十八宿星官神像。
这个发现非常重要,也就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能够在图书馆,博物馆以及考古探索频道上经常看到传统天文学的图册和相关教程,让牧戈有了偶然的发现,以及学习查阅的条件。
放在古代或者上古时代,传统天文星象占卜学属于绝对的帝王绝学,关系到国家运程,以及一些秘而不宣的东西。
其防范管制等级远远高于玉器的使用和管制,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系统的知识传承。
然而,破解观象之法的前提就在于熟练的掌握三垣二十八星宿体系。
只有理解了这套体系,才会明白图册中的图像内涵,以及不同图像间的相互关联性,进而理解象与神之间的对应关系,而这也是玉器通神的奥秘之所在。
正是找到了破解的思路,或者说是切入点,牧戈开始有针对性的到书店或者图书馆,去查阅大量的天文星象学原着和珍本。
在此基础上更是翻阅了大量的,与之有关的史书文献,设身处地的了解古人的思维逻辑和思想理念,还真被他整理出了修炼的脉络体系,以及创造这部功法的理论支撑。
对此,牧戈将之简单的概括为一句话。
代入上古天人合一的思维理念,以及法乎天地的象形思维逻辑,就可以理解这些图像的真谛,以及修炼的奥秘。
只不过,当牧戈一本正经的给爷爷讲解,什么是象形文明,什么是象形文化体系,什么是象形思维逻辑,以及什么是真正的天人合一理念时。
老爷子的头瞬间就炸了,耳朵里顿感嗡嗡作响。
老爷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机械的,一本正经的,继续听孙子讲解什么是形、象、文,什么是精、气、神。
形、象、文三要素与精、气、神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对应关系。
形、象、文与三垣二十八宿之间又是怎样的对应关系。
以及如何将观象之法中的图像代入三垣二十八宿体系来观象修炼,最终达到形神兼备,天人合一的境界。
牧戈讲了多久,老爷子不知道,虽然听不懂,但他也乐的装装样子。
只是从那之后,他惊喜的发现,牧戈在观象之法上的修炼进程可谓是日新月异。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不用看修炼图册,就可以轻松将整个图册临摹下来,而且做到分毫不差。
试想一下,就好比是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的阵容,看上几眼,就可以满盘复制下来。
当然,如果长期锻炼,普通人也不是不能够做到。
然而临摹图像只是基本功,观象之法的真正奥秘是建立虚与实,象与神之间的对应关系,并将之与天文体系,与诸天星辰的运动轨迹同步起来。
这里面涉及到了太多空间坐标与时间坐标上的对应关系,甚至涉及到黄道夹角变化、岁差变化与极星更替的对应关系。
其实牧戈的研究或者说修炼,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些图册的修炼范围,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理论推测无限接近于这部功法创造者的理论构想。
也就是现代社会有大量的图书教程可供参考研究,放在过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只不过思路是对的,构想的架构以及修炼体系也足够宏伟壮观,但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去吃。
理论是一方面,真正做到精,气,神之间的完美转化,以及形神兼备的层次,这就落实到了传统内功心法中,讲究的精化气,气化神,神还虚的概念。
也就是说,吐纳之术与观象之法间,是相辅相承的关系。
正是理解了这一点,牧戈加强了观象之法的修炼,从而又间接促进了龟息之术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