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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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泰初,八十一岁高龄,中医世家,行医60多年。入选国家名中医,中原省着名中医,东京市中医院柱石人物,桃李遍布全国。
章老退休后被返聘回东京市第三中医院,德高望重,平易近人。郭浩有幸碰到过章老两次,跟老人家问好后,老人家都是笑眯眯的回问小医生好。
院里通知老人家年事已高,精神不济,主动要求回家养老。周五下班后除值班医护人员外全员参加章老的欢送仪式。
欢送会很隆重,院里租下了临近中医院的一家电影院作为会场。会场布置的花团锦簇,省、市卫生系统的领导以及市主要领导纷纷出席。
郭浩向坐在身边的汪东霞羡慕的说:“霞姐,我看市里的主要领导都来了,医生做到章老这一地步应该人生无憾了!”
汪东霞鄙夷的回答:“那是,章老据说给中央领导治过病呢,这要放古代绝对妥妥的御医。现在的人谁不怕生病?生病了就能用到章老。落人情的事儿都愿意参加。”
市领导讲完后卫生系统的领导讲,卫生系统的领导讲完后院领导讲,将近一个小时的领导发言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台下的众人听的一个个昏昏欲睡。郭浩正寻思着是不是假装去上厕所,出来透透气?就听到耳边传来热烈的掌声,抬头一看章老在女儿的陪同下登台致词了。
本来章老女儿是想搀扶着章老的,但被章老甩开了搀扶胳膊的手。
章老精神矍铄,须发皆白,在台上坐定后先是环顾四周,待掌声停息后开口道:“感谢诸位,章某一老朽痴长几岁,承蒙抬爱,为我举行这个欢送会。诸位中有领导、有同仁、有后辈,诸位的褒奖让老朽汗颜。我19岁行医至今,身无他长,唯有凭此道养家糊口而已,不说也罢。明朝有位学者叫陈梦雷,他说过一句话:医学贵精,不精则害人匪细。这是说学医要精,医术不精就会害人不浅。庸医杀人不用刀说的就是这个,我认为这个“精”有两层含义,一是精通,二是认真。精通是要精通医术,给患者治好病。认真是要认真的去治病,不能儿戏。所以诸位同仁,我们一定要认真钻研医术,我们手里握着的是患者的性命。还有一位明朝的医学家叫赵献可,他说:有医术,有医。术可暂行一时,道可流芳千古!这句话很好理解,医术好别人会称颂你一时,医道好也就是医德高你就能流芳千古!”
章老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说这两句话呢?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些现象发生在我身边。‘医学贵精,不精则害人匪细。’我刚才说过一是精通,二是认真。可是东京市中医院的医生真的是认真的在为患者治病吗?我发现了几个医生,甚至是副主任医生主任医生为了怕担责任,明明诊断正确,应该用附子,川乌、半夏、南星等等之类有毒的药材时,为了怕担责任而故意不用。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其他药也可以代替,其他药真的能代替吗?我看是为了怕影响升迁、评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你怕担责任就不给病人治病,你怕影响升迁就糊弄患者开些温肾补脾无关紧要的药,你良心安吗?这不是在治病,这是贻误病机,这是庸医害人!”
场上的掌声变的稀疏起来,领导们在台上相互的张望着,面面相觑。
章老的情绪也愈发激动,痛心疾首的说:“有医术,有医道。术可暂行一时,道可流芳千古!”这句话我想送给东京市第三中医院。医道才是医生之本,医道才能流传千古,医道是什么?医道就是医德,医生的德行。医生不敢用有毒性的药材根本原因是没有底气,怕给自己招灾惹祸。这个时候医院就该出来给医生底气,让医生不害怕!可是呢?我把事情反馈给医院领导,最后的结果是没有结果的不了了之了。”
章老讲话停顿时,场上只有零星的掌声。郭浩也想鼓掌,却被汪东霞拉住道:“别拍了,院领导在上边盯着呢,小心秋后算账!”
章老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继续说:“我是从医院建院就在的,我们医院曾经辉煌过,全省乃至全国、其他国家的疑难病患,都慕名来咱们医院求医,为什么呢?口碑在啊,我们工作严谨,治病认真。我们医院所用的道地药材都是老药工严格把关亲自收上来,亲自晾晒,亲自加工、炮制的。临方炮制是药房根据需要按医嘱炮制加工的过程,炮制技术那可是是中药的核心。临方炮制这个词现在的小年轻们还有几个知道?现在再用萸黄连就得改成茱萸加黄连了。
前两年老药工李玉良退休,李玉良找了我两次,他孙子是他从小亲手调教出来的,想进我们医院,院领导以没指标为借口一直拖着,结果呢?人家南方的大医院多方打听,高薪给挖走了,听说还分了房子解决了户口。而我们医院这几年进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大家都清楚,都是关系户、行政人员。有几个能拎出来给人看病,能炮制药材的?一个都没有吧!现在我们医院用的药材呢?外行采购,药材那个便宜买那个,都是种植的,药效呢?药效怎么保证?用药如用兵,兵不行怎么对症?庸医不治病,良医没有兵,这就是东京市第三中医院的现状,也是中医没落的症结之一。
现在每次开会议题都提创收,没有医术,没有医德,看不好病只想着收钱不是骗子吗?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怎么想,作为一名老中医,我痛心啊!再这样下去中医就真的完了!”
章老的的发言,入木三分,振聋发聩。讲完后鞠躬飘然而且,略微佝偻的背影是那样的伟岸。章老的的欢送会也在章老的发言后狼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