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剑南之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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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秋，但霁雪城已经是银装素裹。
经过昨晚暴风雪的洗礼，待到今日正午艳阳高照时，整座霁雪城的所有屋瓦街道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行走在路上便仿佛置身璀璨冰晶世界，堪称世间绝美的奇景。
每年必来北川的南宫雪每次都会感叹这里的瑰丽，即便现在目不能视，但这熟悉的寒冷冰清依然能够涤荡人心，将在帝国世俗争斗中沉淀的种种不悦瞬间减轻数分。
红石大公遇刺身亡的消息还未传到北川，刚刚抵达霁雪城的南宫雪自然也不知道，虽然她是带着赵中堂的委托而来，但在她的心中却有更大一盘棋。
李白远在圣林帝国，霁雪城的话语权同样归属于李氏长老会。
然而和朱家长老会的激进氛围不同，李氏长老们普遍思想保守，南宫雪虽然从小便是这些老头眼中的宝贝闺女，但想要说服他们南下抗击红石大公，显然并不是件容易事。
她有意将青绝扇召唤出来，浮于身侧，其中至纯的冰寒之粹即便是深谙冰雪法则要义的李家长老们，也不由恍惚感觉南宫雪本应是传承了李氏的血继天赋。
其实这种认知也不为过，南宫家的云璋血继有诸多分支，其后裔除去天脉传承了云璋血继外，地脉究竟会觉醒哪一系分支，完全取决于觉醒者修炼的环境和个人的经历境遇。
南宫雪因为弟弟遇害自己无处容身而藏身霁雪城的冰宫之中，在情绪极度悲痛和愤恨之际，以冰宫的纯粹冰寒诱发神识觉醒，从而意外获得了南宫一脉从未觉醒过的神器‘冰绝扇’，所以南宫雪将其视为母亲李氏赠与自己的礼物，李家自然也因此将其视为己出。
“但这并不能让我们派兵南下，我想李白如果还在这里，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是李家对帝国的承诺，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李家长老将统一后的意见告诉了南宫雪。
“承诺？”南宫雪微笑道：“对谁的承诺？”
“如果是对赵家的承诺，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巴不得咱们立刻南下！如果是对其他大公或者势力的承诺，那么那些已经背叛了帝国和李家的人还值得我们为其遵守承诺吗？”南宫雪反问道。
长老们沉默了片刻，随即便有人站出来说道：“不论别人怎么说，至少我们自己要忠于诺言，李家的风骨无需别人评价，等待后人书写时我们无愧于心。”
南宫雪明白，这是最典型的李家保守派观点，也是祸害了李氏数百年的根源。
要想说服李家出兵，就必须要彻底击溃保守派的迂腐！
“诺言？和家族的未来哪个更重要？！”南宫雪声音一亮，开始发动攻击。
“上一次帝国内战，李家丢了富庶的三江郡，为了承诺，来到这艰苦的北川郡，李家世世代代子弟从出生便要开始忍受这帝国几乎是最残酷的生存环境，作为李家的各支长老们，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无愧于心？”
“这一次帝国内战，李家还要坚守诺言，试问以你们和朱家本就冷淡的关系，如果朱厉成功篡权，未来的李家还能有什么希望？”
说道这里，南宫雪沉默了片刻，虽然看不到诸位长老的表情，但从哪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中便能猜出，不少长老正因为回想起他们的子女因为寒冷夭折而抹眼泪。
“至于承诺，本就是李家对赵氏的承诺，而赵氏现在为难，李家选择遵从承诺而见死不救，究竟是你们口中所谓的风骨，还是冷眼旁观的落井下石？诸位长老们，你们觉得世间舆论会如何评判呢？”南宫雪又抛出一句反诘。
有个别长老态度开始松动，皱眉说道：“即便是若此，李白才是雪川军团的团长，我们现在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啊。”
“这还用问吗？”南宫雪立刻解释道：“李白舅舅在冰宫封枪十八年，寸步不离北川郡，但从去年开始，先至三江郡见水玉宫故人，力战查伦水军异邦，让湛蓝之枪重新人间，又至剑勋城与血衣卫携手，击退圣林刺客震动帝都，更一路追凶杀入圣林帝国的首都圣城！如此多的动作，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心意吗？”
“李白.......”长老们又集体沉默，他们很明白，从李白离开北川的那天开始，从湛蓝之枪重现人间开始，北川李氏便不再沉默了。
“天下万物万事，皆有始有终！”南宫雪突然站了起来，青绝扇在其背后幻成数道冰枝，枝头绽放冰花，一朵朵惟妙惟肖，精美绝伦。
“诺言也是如此，它也终将有使命完结的那一天！而关键就在于结束的时机该如何抉择！”
南宫雪顿了一顿后，大声说道：“显然，现在就是李家为自己坚守了三百年的诺言画上句号的最好机会了！”
说罢，南宫雪转身在背后墙上的地图中，用冰棱划出了一道进军路线，然后在它的终点处，用一朵绽放的巨大冰花标志出了最终的目的地。
三江郡！水玉城！
血色历690年爆发的冥神风暴战役中，被冥神军团彻底摧毁的李氏宗城旧址，就是今天的水玉城。
“三百年了，李家隐忍负重的日子该结束了！三百年了，是时候重新振兴李家的时候了！”
南宫雪突然一拍手，落在地图上的冰花绽放开无数冰晶，在穿堂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出兵吧，李家该重返三江郡了，在水玉城重新立起李家的宗祠，诸位长老将是开创李家复兴新时代的大功臣！”南宫雪微笑道。
三江郡，虽然并不是剑南之战的主战场，但却是形势最复杂的关键之地。
朱韫的大营一半没在魔语森林之中，在天道宫余孽的资助下，他能够与魔语森林外圈低风险区的异族保持合作关系，任何试图借助森林的掩护接近朱韫大营的刺客，几乎都死在了异族的手中。
寒士居中顶尖的刺客，在淑芸行宫刺杀一役中早已损失殆尽，所剩的高手中仅剩数人能有一战之力，在试图穿越魔语森林失败后，他们只能选择正面突破。
趁着清晨寒露的氤氲，一队巡逻的士兵在营外附近被无声抹杀，然后刺客们易容乔装成了整支巡逻队，特殊的法则能力让他们能够变化成一模一样的容貌，甚至连声音都完全相同。
刺客们顺利的混进了营盘，按照之前侦查到的信息，他们与正常巡逻的士兵一样，结束巡逻后便一起前往伙房去吃早饭，朱韫等将官的食堂就在士兵食堂的旁边，这也是他们最接近目标的唯一机会。
此时的朱韫已经从梦魇口中得到了朱厉遇刺身亡的情报，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他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思考对策上，甚至在吃早饭时，身旁将领的建议和议论他都充耳不闻。
刺客们远远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更坚定了立刻下手的决心！
正当他们以以各种理由纷纷起身，并三三两两的开始靠近将领食堂的时候，突然一片阴云扑来，走在最前面的几人被阴云裹挟，惨叫着毙命倒地。
局面瞬间混乱，正在就餐的数百将士纷纷瞩目，原来这阴云竟是是无数飞针暗器，以铺天盖地之势头让猎物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
屠心莲俏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扯着针匣一般的暗器机械，目光紧锁台下，那些乔装的刺客便感到自己仿佛被这女子看透，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里里外外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法则来乔装打扮，但以我十年刺客经验来打赌，你们绝不是韫帅麾下的士兵！”屠心莲平时话并不多，很多人第一次听到她低沉沙哑的声音。
她的身后，朱韫已经站起身来，一只手按在了佩剑之上，但又随即放了下来。
“你们是寒士居的刺客吧，我真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长老会竟会非要置我于死地？！”朱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深深皱眉，不停摇头。
被士兵重重围困的刺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只得老老实实的束手求降，其中的领头者兀自还想将祸水东引，欺骗朱韫自己等人是红石大公派来的。
朱韫心如明镜，却也不戳破，毕竟朱家长老会是他眼下得罪不起的力量。
“纵使大公对我有所误解，但他老人家既然已经不在了，我也不会怪罪他，你们只是被人利用，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心莲，放他们走吧！”朱韫摆了摆手。
“红石大公.......不在了？”刺客们面面相觑，他们离开红石城后，专注于刺杀任务，而消息闭塞，自然不会比朱韫更早知道朱厉的死讯。
同样震惊的还有朱韫的麾下将领，他们跟从朱韫另立山头，只是因为相信朱韫是刺杀皇帝的英雄，虽然可能会与其他朱家支系有矛盾，但肯定是听从大公的指挥。
而如果大公不在了，那么朱家发动的战争势必将进入新的阶段，作为曾被红石大公最为器重的朱氏年轻一代，朱韫这位成功刺杀奥皇英雄，毫无疑问将成为朱家新的领袖。
于是，虽然将士们脸上都带着忧伤，但实际心中都充满了兴奋，仿佛赌局押对了宝，对未来和前程的期许渴望即将被兑现了。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长老会居然想让我来接替大公统帅整个朱狮军团，我朱韫何德何能，更有何颜面来承此重任？”朱韫的话锋一转，说的话让所有人的愣住了。
这天大的好事，难道朱韫还要拒绝吗？
“你们回去给长老会带个话，我朱韫永远是朱家的人，绝不会背叛！但朱狮军团新团长一职实在是力不从心，我朱韫愿在三江郡从侧翼助战，请长老会放心！”朱韫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
刺客们灰溜溜的走了，马不停蹄的赶回红石城。
而朱韫的态度也很快随之传遍了整个剑南战场，无论是敌人还是同盟，聪慧者皆点头称是，愚笨者则百般不解。
与其营帐不过十里之隔的左晴大营中，这位‘铁面蔷薇’也同样看破了朱韫的心思。
“他怕的不是赵玄的神剑，他怕的是北川的大军！”
说罢，左晴转过头来，望着正靠在营帐立柱的李三疤，浅浅苦笑道：“我也怕，所以山南新军也不敢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