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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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生和时三爷两支队伍先后加入，让唐墨本就庞大的车队更加臃肿，数千人浩浩荡荡，除了声势浩大外，更加复杂的问题随之迅速滋生和发酵。
时家商会的几位掌柜，不断找时三爷诉苦，说是唐家的骑兵队惊吓到了商会的驮兽，即便是蒙眼的犀角兽，在感受到大批战马在周围驰踏，依然会惊燥不安。
时三爷与唐墨说了此事，唐墨却并未上心，只是请来唐家生，要求其约束骑兵。
唐家生并不以为然，反倒认为是时家商队拖累了车队的行进速度，导致骑兵无所事事。
“我倒是认为骑兵队的巡逻对保护车队的安全和秩序至关重要，至于受惊的驮兽，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以前可从未听说哪个商队会嫌弃骑兵队的保护。”唐家生即便是面对大名鼎鼎的时三爷，依然毫不退让。
时三爷的意见被直接驳回，脸色立刻挂不住，只是碍于唐墨的面子，没有立刻爆发，气呼呼的甩头离开，唐墨见状眉头一皱，刚想要上去安慰，却被唐家生一把拽住。
“大人先莫急，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唐家生将唐墨拉至路边，小声说道：“我的手下早就和我汇报过，那些受惊的驮兽，实际是时三爷的手下自己做的手脚……”
唐墨听着，眼神愈发复杂，心中念头不停翻腾，揣摩着时三爷如此安排的理由。
正在这时，车队前方传来嘈杂叫喊声，车队随之渐渐停下，官道上的巨大长龙慢慢挤成一团，车停马歇，议论纷纷。
唐斩很回令兵报告，竟是李义派来的军队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唐家生提醒唐墨：“李义图谋唐领已久，一来想要收编唐家堡的城卫军，二来想要在墨谷商路中分一杯羹，唐笑门主一直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这次不知道他又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大人千万要多留个心眼！”
唐墨面色凝重，领着唐家生，又派人去请来时三爷和其他商会领袖，一同去与对方对阵。
待到了车队前方，见到了对面的谈判代表，唐墨却大跌眼镜，他和唐家生对视一眼，脸上心中俱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人不是外人，竟是叛出唐家的唐保儿！
唐家生啐道：“真是渣滓一般的东西！猿门居然出了这种狗家伙，我都感觉脸上无光！”
站在对面山坡上的唐保儿看到唐家生的表情，便知道对方没说自己好话，脸上的泼皮无赖气质便更加无所顾忌。
“先自我介绍下，在下杨保儿，现任江北世家联军总联络官！今儿个咱是奉了联军第一副统领李义大人的命令，来此向唐家下达联军的正式通牒！江北世家联军军令：所有进出江北郡的商队都必须要接受联军的检查，所有进出江北郡的军队都必须要接受联军的调度！”
杨保儿引马在原地转了个圈，却并不敢靠上来，只是远远的喊道。
“杨？”唐家生眼睛眯了起来。
“没错！”杨保儿的声音尖锐起来，恶狠狠的说道：“老子给唐笑当牛做马，在唐家堡里背了多少骂名，结果呢？居然就为了给你一个面子，竟把老子从猿门里除名了！”
唐斩给众人解释道：“这杨姓便是原江北郡郡守杨氏，这厮得了新姓后，便更像条狗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一定是说我对唐家不忠吧？！”杨保儿叫嚣道：“对不起，我原本就不姓唐，只不过因为父辈落户唐家堡而改了姓氏，所以从来就不亏欠你们唐家什么，反而是我这么多年来给你们当牛做马，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是你们唐家太过分，亏欠我太多了！”
说着，杨保儿又一指唐家生，遥遥喊道：“唐家生，你也和我一样，都是父亲为了谋生落户唐家而改姓，在他们唐家人眼里都是外人，都是当牛做马的苦力，早点觉醒吧，既然都是要卖力卖命，为何不找个能重用你重视你的可靠东家？！”
唐墨闻言诧异看向唐家生，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唐家生居然也是外籍改姓落户唐领。
唐家生提马站出，回应道：“别把我与你这种不忠不义之辈相提并论！我既生于唐门，便将唐姓视为宗籍，绝不会做出背叛唐门的事情来！”
杨保儿见唐家生说的坚决，无懈可击，又话题一转道：“左一个唐门，右一个唐门，别忘了这里是江北郡，纵使唐门再牛，也要听从郡守府和世家联军的命令，否则便是公然与帝国对抗，我身后这上万名江北世家精英子弟，将以雷霆之势讨逆平乱，以正国威！”
杨保儿说着侧身挥手引众人向其身后望去,沿着山坡站满了世家联军的士兵,他们虽然穿着统一制式的披甲，但盔帽、兵器和马具仍各有不同，显出各世家军备序列的特征。
而各列世家军伍的领兵统领,俱是各家在江北郡内德高望重的人物,就算是唐墨、唐家生等年轻后生也大都认得。
“好家伙，南具家的那个老不死也出来了！”唐斩凑近唐墨，低声说道：“估计有80多岁了，居然还能骑马，真是叫人佩服！”
唐墨点点头,他也看到了这位白头发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具家家主具微申。因具姓在帝都还有一支，所以这里被成为南具家，南具家在具微申的带领下打赢了与北具家争夺宗籍家庙的争斗，从而名扬江北，被各世家尊称为南具公。
唐墨等人面色阴沉，明白李义和杨保儿兴兵来犯，又抬出了江北最大的意见领袖南具公，绝对是来者不善，今日这关恐怕要过得十分艰难！
“如今江北世家联合建军已经是众望所归，连南具公都鼎力支持，你们唐门还有什么理由推三阻四？！”杨保儿叫嚣道：“唐家如今如日中天，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力量都是江北最强，但李统领多次发函邀请，你们却总是推三阻四，既不出人也不出钱，这是想和整个江北郡决裂？还是想拥兵自重图谋造反？”
唐墨听了心中暗凛。
虽然图谋造反这事从投靠朱厉一派的杨保儿嘴中说出有些可笑，但在当下的局势里,任何一方势力都怕被扣上这顶帽子,唐墨很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这种事情应该是由李义副统领去和唐家的长老会去谈，你今日引兵在这里挡路，难道就不算兴兵作乱？”唐墨反驳道。
杨保儿嘿嘿冷笑道：“那唐笑早就声明你们唐家军队绝不出唐领，要缩在唐家堡里当乌龟！李统领体恤唐领百姓，不想硬攻，但也下了军令，若是唐家的军队踏出唐领的地盘，那便要请到郡守府喝茶，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罢，他那贼眼儿向唐墨身后扫去，阴测测的笑道：“当然，门主大人我们自然不敢叨扰！不过，城卫军的骑兵队长唐家生和墨谷城的重甲营营长唐斩两位大人，今天是一定要留下跟我们走一趟的！在江北郡的地盘上私自领兵行动，这事郡守府和世家联军指挥部可是必须要过问的！”
“呸！”唐斩大骂：“狗一样的东西，老子率领商队护卫，走的是官道商路，管你们什么联军屌事?！”
杨保儿听了竟不恼，只是用力举起令旗，官道两侧的上万联军士兵立刻发出了怒吼，数不清的弓箭瞄准了车队，无论是士兵还是商人都成了敌人的靶子，在四面毫无遮蔽的官道上，唐墨一方处在绝对劣势的境地。
唐墨急忙高喊戒备，重甲营列盾，骑兵营散开，各家商队的护卫们也纷纷围拢起来优先保护商队家眷仆从。
“在这里开战对我们不利，车队太长，我们照顾不过来，必须要以退为进！”唐墨又低声命令道。
唐家车队开始缓缓收缩阵型，前出的前锋分两翼向后机动，经验丰富的老兵们指挥着商队护卫构筑防线，准备抵抗敌人的冲锋。
远处的杨保儿见状十分得意，不停大笑，又突然收了令旗，大声通牒道：“给你们一夜时间考虑，明早把唐家生和唐斩两人乖乖送到我的面前，否则的话，可便怪我杨保儿不念旧情！”
说罢，杨保儿领着南具公等世家领袖撤离，但上万联军士兵依然将官道围的水泄不通，彻底封锁了官道。
唐墨等人返回，就地扎营，立即开始研讨对策。
在他看来，虽然敌人拥有上万兵力，但毕竟都是拼凑的世家士兵，无论是战力和执行力都极为有限。而己方的重甲营和骑兵营虽然仅有两千余人，但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绝对能够击破敌人的封锁。真正的软肋在于庞大的车队，十余家商队的上千名商人、家眷和仆役都是没有战力的平民，面对数倍于己方敌人的围攻，根本无法照顾的面面俱到。
“大家一起研究下，怎么渡过今日这道难关......”唐墨召集众人，刚刚起了个头，却立即发现营帐内的气氛怪异，唐斩唐家生等统军将领和对面的时三爷等商会领袖冷目相对，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不信任和嫌弃，空气中弥漫着一点即燃的焦躁情绪。
“怎么了？”唐墨转头先看向时三爷，小心翼翼问道。
“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毕竟我身后还有十多家商会，上百车货物辎重，三千多妇孺平民，实在是承受不起眼下这场浩劫！”时三爷正色说道：“大人，我时三爷经商以重情重义为根本，这次红石城危机我率领这些追随者南下，也是看重了您的担当为人！所以如今面临危机，私也请您以大局为重，若是能小失换大利，请先替我们这数千无辜平民考虑！”
说罢，时三爷看向唐家生。
唐墨立刻明白，其眼下之意是要他答应杨保儿的要求，把唐家生和唐斩送出去！
唐墨眉头紧皱，他当然不会同意这样的要求，但现在时三爷以大义相挟，让他无法直接回绝。
而且唐墨也清楚，墨谷城能有今天的成就，依靠的正是多年累积的商誉口碑，若是这次让这些知名商号受损严重，恐怕今后再也难得到他们的原谅和支持。
唐斩冷哼一声表示抗议，毕竟唐墨是自己的上司，他需要顾忌唐墨的威严。
而唐家生就无需顾忌面子，径直高声反击道：“时三爷，你以为朱家和李义真的是想要我们这些粗人？他们真正的目的还不是你们这些揣着大把血币的商会？！但他们很明白，有我们在，他就不能直接对你们动手！”
唐家生的话一语中的，所有统兵将领都随声附和，所有军人卖命保护的正是商队和商道，如今时三爷说出这种杀鸡取卵的无情话来，的确让所有军人寒心！
“更何况，若不是这一路来商队频频发生各种状况，我们早就通过了这处关卡，时三爷应该好好管管自己的手下，搞清楚到底是谁在拉我们的后腿！”
唐墨明白唐家生说的是之前发生的猜疑，此刻在这里说出来，就算是撕破了脸。
时三爷满脸怒气，转头瞪了一眼唐墨，拂袖而去。
众人商人也纷纷跟随时三爷而去，随后各家商队的护卫们就系数重新集结，将商队车辆集中起来，并与与唐家的军队划线分立，俨然不再信任唐家的架势。
唐墨远远望着，深深叹气，再回头看去，唐家生也领将离去，收拢了骑兵队，闭营不出。
唐斩见状，咬牙说道：“眼下正是艰难的时候，不能先起内讧，不如先让我去杨保儿哪儿走一趟......”
唐墨伸手打断了唐斩的话，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坚决拒绝了他的建议。
“我断不会让你和家生去涉险，也绝不会牺牲商人的利益！”
他明白，要想渡过难关，首先要重新团结人心，但时间有限，症结顽固，如何破题，他没有一点头绪。
唐墨望着时三爷营帐的方向，心中解不开复杂的疑惑，以他所了解的时三爷，不仅侠义之心无可挑剔，而胸怀见识也同样充满智慧，但今天他的表现实在是令唐墨意外不解。
难道真是因为如其所言，是为了保护他身后这三千多商孺平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