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诅咒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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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真的是因为全民动员带来的强大震慑力,从卫城营建的那一天开始,天道宫的攻击竟然真的停止,偃旗息鼓了。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一只魔械出现!
而负责西南和东南两卫的财务官却十分头疼,因为没有敌人,两卫间的‘友好’摩擦已经成了常态,即便没有死人,但医疗费用却是一笔极大的支出。
“还不如真的有敌人来呢,至少对抗天道宫的损失,帝国承诺会承担一部分费用!”
就连南宫家负责卫城项目的总管也忍不住对少主的好战吐槽!
然而,年轻人的热血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激斗依然继续,只是观众越来越少了而已。
忙里偷闲,完成一周学业的唐墨,终于有时间和家人一起回丰园过周末。
当然,还有南宫雪。
女院那边,因为少了周红周紫两姐妹,比起平素安静了很多,过于平淡的日子,也让她们更加期待一起回丰园的周末时光。
正如南宫雪所说:“在唐墨身边,总能在平淡中发现新的惊醒。”
唐依完全同意,她的眼中,弟弟自然是最优秀的。
不过,她没有告诉南宫雪,‘墨谷四美’已经在赶往帝都的路上了。
她并不觉得花如柳打小报告是错的,只是很烦恼即将会到来的‘后院风暴’。
毕竟她是唐墨的姐姐,所谓长姐如母,如今在唐墨的后院,她的地位应该是最高的,白蓉和唐仙儿倒也对自己尊重,南宫姑娘和自己现在又住在同一间宿舍,对于如何调停这种因暧昧关系而引发的冲突,唐依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熟人,要是真打起来了,想想就很发愁啊……”
南宫雪没有理会莫名惆怅的唐依,悄悄的祭起了青绝扇,将一片雪花小心翼翼的丢进了唐墨的后脖颈里。
唐墨突然被冻的一激愣,然后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这是今天第十八次了!
像极了刚刚学会了说话的孩子,一个劲的缠着父母咿咿呀呀,大人起初会觉得有趣,但时间长了就会觉得无比烦躁。
然而他还不敢去投诉南宫雪,唐依已经提醒过他,南宫雪的复仇心正在渐渐融化,而他的宽容和博爱正是融化冰雪的火炉,南宫雪现在需要的是更多体贴,更多温柔。
想起李白与父亲的关系和对自己的托付,唐墨觉得有必要承担起照顾南宫雪的责任,当然也包括化解她心中的死结。
丰园,为大家的感情交流提供了最温馨的环境,让唐墨和家人能够在帝都有个放松心灵的避风港湾。
唐墨还记得这园子是国牝公主赐给自己的,他也记得国牝公主的贴身侍女,捧着符剑的霖姑。
因为现在霖姑正在门口,等着唐墨归来。
“公主要见你。”霖姑平静说道。
“今晚吗?”
“不,明天。”
“那明天去可以吗?”唐墨问道。
“从这里到淑芸行宫有二个时辰的路程,你是打算让公主等你?”霖姑反问。
唐依推了推弟弟,小声道:“去吧,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唐墨无奈点头。
“我记得公主殿下并不是在意时间安排的人,你非要我提前去行宫等待召见,是因为别的原因吧?”
在去行宫的路上,唐墨轻声问道。
“不错,感觉变得敏锐了。”
霖姑点点头道:“是陛下想见你,他现在身体不好,每天都需要静养治疗,加上还有政务要处置,所以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和你见面,时间的确很紧张。”
“是陛下啊……”唐墨低头沉思。
对于自己被赵束封为义子封号的事情,起初唐墨还疑惑为什么陛下会特意关照自己。
现在他明白了,陛下是在怀念和白庆、李白共同浪迹帝都的日子,怀念淑芸行宫统领唐业帮自己打掩护的日子,不管是抱着亏欠自责的心态,还是因为爱屋及乌的情感,给与唐墨义子身份其实是顺理成章的安排。
“陛下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唐墨问道:“外面的流言很多。”
“别拿我和宫外的长舌妇相提并论,陛下的身体不是我们这些侍女能够随意评论的。”霖姑听起来有些生气。
唐墨隐约能感觉到,霖姑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焦急赵束的病情。
他虽然并不擅长智谋,但在情商方面有着细腻的感知,这和从小在墨谷城的艰难生活息息相关。
“不过,你和陛下说话的时候,一定不要刺激他,遇到悲伤的话题,尽量说的慢些,注意观察他的反应。”
霖姑最终还是缓缓提醒唐墨,声音沉重。
唐墨知道,所谓悲伤的话题,一定是指父亲和白庆的遇难事件,这是陛下和他之间必然绕不开的话题。
现在的淑芸行宫总管是全珙,都是老熟人了,唐墨进宫先要和他报备。
“公主还在禁足,晚上不能见客,明天和陛下一起接见你,今晚你就先住下,明早早点起来找我。”
全珙话里有话,唐墨听得出来,恐怕也是要先嘱咐自己觐见陛下的注意事项。
算来算去,这也是第三次来淑芸行宫了,明明已经没有了新鲜感,但唐墨晚上依然失眠。
翻来覆去,究竟是因为要见陛下和公主而激动?还是因为这里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唐墨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
但把自己这一年多来走过的路重新回忆了一遍,他终于发现,自己一直是在跟着母亲曾经的步伐在努力。
没有荒废时间,没有忘记初心,这就够了!
唐墨摸了摸胸口的紫宫穴,那里的温暖并不是重生后才有的,自打记事起,只要想起母亲,他的胸口总是暖暖的,仿佛是母亲在温柔的呵护。
这是错觉吗?还是母亲把眼泪留在了那里?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下,淑芸行宫立刻变的热闹起来。
唐墨走出房间,看到侍卫侍女们忙忙碌碌,知道大家都在为陛下的到来做准备。
“昨晚睡得怎么样?”全珙问道。
“不是很好,但精神还行!”唐墨笑道。
“那便好,我听说你新得了神兵,拿出来让我瞧瞧,老头子陪你练几手!”全珙一抖长袍,将前后襟掖入裤腰,先拉开了架势。
这让唐墨没得选择,喊了一声得罪,意念汇于胸口,黑芒从两掌中拉开,最终变成了墨杀刀的模样。
“不错!攻过来!”全珙两眼一亮,几乎从没表情的苍白脸面上终于透出了兴奋的红晕。
“白斩!”
唐墨习惯以白斩起手,配合豹行步法,一步三变,刀势勇猛,刀锋却摇摆不定,直到全珙面前才突然一凛,从他的左肩砍下去。
全珙不慌不忙,左肩微微下沉,右掌已经抬起,掌心盘着旋转的法则,迎上唐墨的刀锋,非但没有被白斩斩断,反而被其将力道全部卸掉。
唐墨并不意外,白斩虽可斩一切法则,但也受法阶高低制约,在全珙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手段都不过是虚妄。
“有意思!”全珙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居然没有神力感应,好纯粹的力量!”
唐墨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血衣卫的副旗主,真正的法士强者,刚刚交手便看出了炁法的特别之处。
“不但没有光明神的神力感应,也没有天玑半神的味道,这力量,纯粹的令人着迷啊!”全珙闭着眼睛,细细的回味。
“再来一刀!”全珙命令道。
“真是奇怪的要求。”唐墨笑着又砍下一刀,这次他没有使用法技,只是朴素的一刀。
全珙突然变掌为爪,五指抓住刀身,如兽牙般狠狠咬住。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瞬间释放出了远超唐墨实力的法则力量,炁法之刃无法继续维持墨杀刀的形态,竟然被全珙的爪钳硬生生的抓成碎片。
看着刀刃碎片重新变成炁法精华,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间,全珙终于看的清清楚楚,果然不是他曾经见过的任何力量。
“诸神之力果然强大,天地间竟然会有这么精纯的力量,真是叹为观止啊,老头子长见识了!”全珙的话音中透着心满意足的情绪。
“你小子真是好命,捡到了宝啊!”全珙感叹道。
唐墨收起法力,刚想要谦虚几句,却被全珙的咳嗽打断。
“不过,拥有强大的力量未必就是好事,越是超越寻常的福泽,越有可能带来不寻常的灾祸。”全珙的眼神突然迷离起来。
唐墨隐约觉出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关于赵氏皇族的诅咒,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全珙叹气道:“血衣卫已经查明,红石大公已经知道了陛下的弱点,还以此来给盟友增加信心。”
“赵氏一族所拥有的天罚之剑,虽然被誉为最强法技,但也是副作用最可怕的法技,每使用一次都会折损使用者的寿命。”全珙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唐墨恍然大悟。
难怪九子还都时,陛下严令他们不准使用神剑。
难怪赵赐以神剑在东林道击杀黑化炎兽,竟被陛下勒令反省。
“因为整个赵氏中只有一人能够将神罚之剑进化为光明神剑,赵家祖训规定,得光明神剑者方可继承皇位。所以给皇子们的编号,正是代表了他们使用神罚之剑的天赋排名,天赋越高,觉醒光明神剑的可能便越大。”
“所以,壹号皇子赵赐的天赋是最高的。”唐墨明白了。
“天赋归天赋,能不能觉醒还得另说,要想继承皇位,其实还得看他们能不能觉醒光明神剑,这是赵家祖训,那些皇子们并不知道实情!”
弄了半天,原来那些皇子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全是在瞎折腾,唐墨心中觉的有些可笑。
“之所以保密,不仅是为了避免他们自相残杀,更是因为其中还涉及到更残酷的事实!”全珙沉重说道:“光明神剑的诅咒更强,即便不使用,也会消耗觉醒者的生命,赵氏历代皇帝大多英年早逝,就是这个原因!”
“告诉你这个秘密,是想说陛下已经时日不多,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全珙叹道:“今天他见你,是下了很大勇气的,因为之后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唐墨心中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试图想象赵束此刻心如死灰的般的心情,但没有亲身经历过十八年的灾难,没有经历过十八年的情感煎熬,他怎么可能真正体会赵束背负了一辈子的沉重?!
“这次陇西郡的失败给他的打击太大,身体上和精神上都不行了。”全珙轻声说道:“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在得到血衣卫关于你父亲和白庆死讯的报告后,他选择了搁置一旁。”
“他是想听你亲自说事情的经过,因为现在他的身体,最多只能承受一次悲痛了!”
全珙眼眶发红,老泪纵横。
唐墨的眼中也闪烁着泪花。
这种背景下的觐见,对唐墨是一种煎熬,对赵束和他的追随者们同样如此。
再一次见到赵束,唐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比消瘦的身形,断断续续的呼吸,说话对于现在的赵束,绝对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所有随从都被遣离,只有国牝公主在身边照顾赵束,这对隔阂了十八年的兄妹,终于能平静的坐到一起了。
赵束在国牝公主的耳边轻声说出问题,然后由公主转述,果然是关于白庆和唐业的事情。
唐墨犹豫着该不该回答问题,眼前病入膏肓的赵束,让唐墨不忍心再次打击他。
“说吧,哥哥比你想象的坚强。”国牝公主轻声说道:“他决定见你时,其实便已经放下一切了。”
能把一切放下,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谁也不敢说一定能忘得掉。
难道只有步入暮岁的将死之人才可以做到?
或者,只有放下一切,才能走的安心吧?!
想到这里,唐墨也终于释然,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诉说发生在墨谷城的故事。
时间如流水般的慢慢划过,唐墨的叙述犹如水面的落叶,轻轻荡漾,不起波澜。
他始终关注着赵束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变化,就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般。
但唐墨知道他听得很认真,那张老得和年龄完全不符的脸上,已有泪珠滑下。
“唐墨,谢谢你。”
赵束突然大声说道,让唐墨和公主都吓了一跳。
这是用了多少力气才发出的声音啊,国牝工作立刻扶起赵束,尽可能的让他节省体力。
“他们两人都葬在墨谷城吗?”赵束轻声问道。
“是的,陛下!”唐墨赶紧回答。
“每年帮我上香,烧纸,念叨念叨,别忘了。”赵束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唐墨赶紧应下。
然后休息了许久,赵束才再次发声。
“那座三座楼,送给你了。你若不要,就拆了,不要再转手他人。”
唐墨闻言一愣不明其意,国牝公主却已经落下泪下。
她比其他任何人都知道三座楼在赵束心中的分量。
十八年来,他在三座楼的时间要比后宫还长!
这是真正的放下,也是真正的传承。
他所有的思念、委屈、愧疚和祝福都藏在了楼里!
只有相关之人才能体会,也只有相关之人才配传承。
当年剑勋城内风流倜傥的三男三女,以及在背后默默支持的行宫统领,竟只留下了唐墨一位子嗣。
没有任何人比唐墨更适合传承这份情感!
虽然没有任何额外的交流,虽然没有实际的共处,但唐墨的义子身份在赵束的心中,远胜那些真正的皇子。
“见过你之后,死前他不会再见任何皇子……”最后一句话,是国牝公主转述的。
赵束已无力继续会谈,公主和唐墨都情难自禁,潸然泪下。
一个时辰太短,短到唐墨心痛。
一个时辰又太长,长到赵束的身体根本坚持不到结束。
全珙亲自护送赵束回宫,走前给唐墨深深的鞠了一躬。
国牝公主也不想留唐墨吃饭,她同样需要时间来平静自己的悲愁。
但在送别时,公主还是告诉了唐墨一个秘密。
“白薇当年能被教宗选为圣女,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神识觉醒获得了神器—圣心铃!圣心铃能够汇聚人心,对教宗传播信仰有很大裨益。不过有一次白薇告诉我,圣心铃还有一样神通,能够护住人的魂魄!”
国牝公主缓缓说道:“你母亲当时是这样说的,若是她哪天死了,一定会把自己的魂魄藏在铃中,然后等着我去救她!”
“那圣心铃后来找到了吗?”唐墨焦急问道。
国牝公主摇摇头,表情落寞的说道:“你母亲遇难后,白庆的确去找过,为了和千年树妖谈判,他还甚至还偷走了白家的供奉神器血玲珑。但白庆并没有找到圣心铃,最后只能在树妖的帮助下埋葬了你母亲的尸首,把当时还是婴儿的你带出了魔语森林,并交给了受命返乡的唐业。”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真相了。”国牝公主含泪说完,黯然转身返回行宫。
唐墨伫立在行宫门口,久久不能平静。
胸口那熟悉的温暖突然变得无比强烈,甚至要比心跳都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