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中堂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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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节前的一场大雪让帝都的很多人和事都冷静了下来。
赏雪成了所有活动的主题，有人宅在家里煮茗，有人聚在越谷河畔憩戏，也有结伴游陶山的。
应招返都述职的赵中堂就在陶山坡上现场作画，连续挥毫作出三副三尺屏写生，当场便被他的女粉们拍走，没错他只卖女生，毕竟是‘风流先生’嘛。
陶山当日另外成就的却是一柄伞，皇子赵觉手中撑起的那柄墨云冬伞引得追随着眼红，自赵赐遇刺身亡后，壹号、二号皇子都殒命，他变成了顺位第一的继承人，日益炙手可热。帝都各世家中那些垂涎皇子身份的小姐们纷纷打听，哪里能买到这意境绝美的墨云冬伞。
唐依前时做的伞只是为了自用，备料不多，也没打算去卖，唐墨不在家中，但凡来求伞的，唐依都委托看门的唐星赠送出去，自己不敢见人。
所以，等到夜近傍晚赵中堂寻到丰园时，墨云冬伞已经全部送完，唐星拦在门口，赵中堂也坚持不肯走。
“今日不得伞，这便是命，然而见见制伞的佳人也是不错的，这便是缘。”赵中堂微笑道。
“不见！”唐星心生警惕，对这白面书生顿时没有一丝好感。
两人正在僵持，唐墨从禁术塔练功返回，他认得赵中堂，大感诧异，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红泥岛‘鬼鲶’为何会突然来拜访。
唐星没去水玉城，虽然知道‘风流书生’就是‘鬼鲶’，却不认得其人其面，听到唐墨介绍自然是大吃一惊。
赵中堂，国士榜排名第三，奥斯陆帝国中排名第一的顶尖人物，居然会为了一把伞来丰园？
唐墨开门迎客，丰园自有了新主人后，从来不乏名士国色，赵中堂不过其一而已，唐墨早已将其间的礼仪熟稔于心，驾轻就熟了。
丰园经过女主人的打理，庭廊院落井井有条，雪色也是俊美，听闻是赵中堂亲自上门求伞，唐依也不得不现身道歉，而后静静的坐在弟弟一侧。
大家都知道，鼎鼎大名的‘鬼鲶’上门，必然是另有所求，茶煮了一遍又一遍，等着他把话题扯上正道上来。
果然，赵中堂的话题由雪入月，由月谈节，终于落到了淑云行宫的寒月节庆典上。
“今年的这次寒月节意义不同往年啊！”赵中堂踱步来到门口轻轻说道：“墨少应该也察觉到了一些吧。”
唐墨皱皱眉头，应道：“除了今天收到了仙兰坊的邀请，说是要请我帮忙有关筹备庆典的事情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事情。”
“仙兰坊？”赵中堂先是一愣，又问道：“你答应了？”
唐墨点了点头，心中藏着一句话没说，他是因为国牝公主关于调查璎珞的委托才答应了诺兰，这是一个打入仙兰坊的好机会。
赵中堂思考了片刻，他知道仙兰坊的背后是岳东凌和周公，猜测究竟是谁想透过诺兰接近唐墨，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图谋庆典，可惜线索太少，一时不得要领。
“今年的寒月节不同往年，多了几位皇子殿下参加，这是他们成年后第一次参加皇家的活动，意义重大啊！所以，不仅仅是帝都，外郡各家也都在关注，究竟谁能在这次寒月节中博得陛下的赏识，谁又最有机会帝国皇权的继承者，答案恐怕都会在这次庆典中显露端倪。”赵中堂正色说道。
唐墨与唐星相互对视，心中均是严肃，果然是如同赵中堂的分析，这次庆典的确不简单。
“九子还都，已殁其三，虽还余六人，但毫无疑问最有希望的就是三号皇子赵觉，以及四号皇子赵申。中堂此行就是就是为了冒昧向墨少请教，你是如何看这两人？或者说，谁更适合继承奥国的大业？”
赵中堂的眼神变的无比锐利，紧紧盯着唐墨的脸，不肯放过一点表情的改变，显然对对方的答案十分重视。
唐星和唐依都被这气氛吓到，连忙起身告退，唐墨也不拦，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想要逃跑。
不过，唐墨也知道，逃是没有用的，任何事情不表态不代表没有态度，对方的解读，可不仅仅只凭这一次的回应。
果然，赵中堂又追问道：“前几日，琉璃与赵觉曾在你这里会面，事后两人离开时还各自取走了一柄墨云冬伞，但不知道墨少可否方便将两人会谈的细节告知？”
唐墨急忙摇头：“这事我是真不知道，一来琉璃并不想让我们知道结果，二来我也不感兴趣，那日我和时开山在院中切磋武艺，屋内的事情并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赵中堂依旧盯着唐墨，又问道：“为什么琉璃只见了赵觉，却没有见赵申呢？”
唐墨答道：“她不是不见，而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也就是说，机会是陛下给的，只是赵觉被排在了第一位。”赵中堂分析道。
唐墨点了点，他无法否认赵中堂的推测。
后者长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洞悉了一般，神情竟然轻松了。
“您……”唐墨想问又不敢问，看到赵中堂这般的智慧，反倒是怕自己问多有失。
赵中堂又叹了口气，主动说道：“陛下必然不会让琉璃坏了他的计划，所以第一个被推给琉璃的，定是他肯定不会认可的皇子。”
“所以，赵觉一定是出局了。”赵中堂微笑道。
唐墨不知道该说什么，‘鬼鲶’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紧紧凭自己两句话就能推断出皇帝的心思，真乃逆天之智！
“作为回报，我也能回答你一个问题，只要是我能答上来的。”赵中堂是怕唐墨心里有怨恨，所以用一个问题作为交换，把唐墨的‘失言’变成‘交换’，这一点小心机，唐墨竟然浑然不觉。
“那您是支持哪位呢？赵觉的母亲出身百里郡邹氏，属于东三郡的势力，所以您也是支持赵觉吗？”唐墨把脑子里的记忆翻出来，小心问道。
赵中堂听了打量着唐墨，笑了笑：“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唐墨感觉自己的问题似乎是被嘲笑了，只能尴尬的点点头。
“其实你经过水玉城的巨变，应该早已看出来的。红泥岛因为地震的缘故分崩离析，当时便分成两派各奔前程，童小六等人追随我加入了雷刃军团，而老岛主金忠则去了百里郡邹家，稍微用点脑子就能明白，我们两家肯定是不对付的。”
唐墨听了老脸一红，果然自己的问题太搂，在赵中堂这般聪明绝顶的人儿眼中，更是如同稚童般简单。
“你也不要多想，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阅历和身处其中才能更明白。”赵中堂一半安慰，一半相劝道：“其实以你现在皇帝义子的身份，能保持一份中立之心才是实属不易，诸如我一般的有心者频频与你接触，若是太过精明了反倒可能是祸事啊！”
唐墨渐渐领悟，尴尬笑道：“原来我是傻人有傻福，多谢先生指点。”
赵中堂释然感叹道：“其实无论是谁登上皇位，对于我赵中堂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所求其实很简单，只要能有利于帝国，能够造福于百姓，就足够了。”
“先生，您是大格局！”唐墨闻言心中顿时感动。
“但是这次的寒月节恐怕就不会像你我交流这般轻松了，若我没猜错，恐怕皇帝或者公主会找机会让我表态！”
赵中堂喟然叹道：“我知道我的意见很重要，但绝没有重要到可以影响陛下决策的地步。所以，陛下是想知道雷刃军团对皇子候选人的态度。”
“那您说不知道不就行了？”唐墨不解。
“那样就会得罪赵觉代表的东三郡势力，毕竟雷刃军团的给养保障都主要来自百里郡，我不表态支持赵觉的话，恐怕我们两派就要彻底决裂了。”赵中堂依然在摇头。
难，太难了。
唐墨不敢再乱说，就连雷刃军团的军师都无解的难题，他哪里还敢献丑。
赵中堂离开时，唐依将刻有自己名字的冬伞送给了他，这是最后一把，也是唐星一直惦记的那把。
巧了，又有雪花飘了下来，伞顶的那片墨云展开，本是绝美的意境，此刻却仿佛心头堵了块垒般如鲠在喉。
厚厚的积雪，将淑芸行宫笼住，苍茫一片白。
璎珞将身子裹进紫色披风，孑然立在风雪中，隔着花馆的红灯远眺行宫。
行宫附近的雪堆中，微微颤抖着，只见一团团小雪球轻轻滚动着，撞到了围墙上，竟然朝着墙上滚去，不多时便翻过围墙，落进了行宫的院内。
一个接一个，先是几个，后来是数十，再后来竟成了雪流，只是因为天地一片白，这些小雪球又极小，不靠近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的。
这样的奇景足足持续了半晚之久才停下，又过了一段时间，才看到全珙缓缓走来，站在雪球们爬墙的地方，伸出手来摸了摸平白多了无数针眼大小细孔的墙壁，眉头紧锁。
转过天来，初雪终停，赵束立刻下令加速备战讨伐异族，全珙代表皇室前往景天郡督造军械，当日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