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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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淑芸行宫与往日已大不同，仅仅是因为国牝公主的入驻，便彻底焕发了生机。
“公主殿下喜欢花团锦簇，所以不到一周的时间这里便全种满了大红大紫的时令花卉。”全珙带着唐墨朝着行宫深处走去，后者注意到，通向书斋的路站满了皇宫护卫，已经被封锁了。
“总比过去冷冷清清好，是吧。”全珙笑道：“现在我也是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这儿，自从你们来过后，行宫就一直不太平。”
唐墨听出其中的异样，看向全珙。
“隔三差五的总是有人潜入行宫，不知意图为何！”全珙自嘲道：“说来惭愧，以我的本事也没能抓到对手，甚至连脸都看不到，真是愧对皇帝陛下的信仰。”
“连脸的都看不到？！”唐墨惊讶无比，对于全珙的身手他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不说了，先去见国牝公主。”全珙不肯多说细节，似乎也是有所保留。
国牝公主卧在床榻上正在品香，最近帝都的舶来品盛行，新香品种繁多，早晚嗅白芷，睡前沐摩勒，饭时熏香塔，品茶捣花精。公主手中是最高档的香精花油，装在细小的蓝玉鎏金笼头瓶里，轻轻摩擦便会喷出令人愉悦的香风。
唐墨也是头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国牝公主，独守孤身十余年，无论容貌还是身体都保养有道，手如柔夷，齿如白贝，不嗔不搵，却气场十足。
“唐墨拜见公主殿下！”
全珙把唐墨领入屋子，又遣退侍女，便欠身退去。
国牝公主上下打量唐墨，脸色看不出喜怒，让青年有些手足无措。
“还真是有那两人的眉眼，看多了，更是容易让我怀旧伤感啊。”国牝终于收了眼神，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远方。
“听说你刚才水玉城回来，那边出了不少事情，可跟我说说？”
唐墨想了想，明白了国牝公主定然是听说了李白重出江湖的事情，于是便着重说了那一段的回忆。
“金仙儿，哦，现在是叫唐仙儿，应该是他和尹米儿的女儿吧。”国牝突然打断了唐墨的描述，插话问道。
唐墨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而国牝毕竟也算是当年的苦主之一。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了，当年天机离开淑芸行宫是时带走了尹米儿的女娃，而离开帝都时却两手空空，我便知道那苦命的孩子还在帝都，后来按照年级和相貌去暗暗寻找，我也基本锁定了是金仙儿。这次李白为了女儿的首秀而破了十八年的守宫之戒，其实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是他的骨肉，父女相认肯定是早晚的事情。”
国牝公主静静的叙说着心情，如平静的河水流淌过心田，而往年的回忆又如河底的沉沙，映在镜子般的水面上，看的清清楚楚，却又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人生就是这样无奈，你来之前我还在想，或许正是因为他在忍受着守宫之苦，所以我才解不开心结。上周听到他突然现身出世，我便知道他终于割舍了过去，我的心仿佛也破壁重生了。”
唐墨默默听着，几月来的见闻经历让他大抵了解这些旧人故友的往事情愫，多少能够体会到公主殿下心里的释然。
“我说的这些你都该能明白吧？”国牝果然问道。
唐墨点点头，答道：“翻过书斋中的笔记，能了解一些。”
“那便喊我姑姑吧，当年白薇便是这样答应我的，若有了孩子，给我当侄子。”国牝笑了。
“姑姑！”唐墨脱口而出，也不觉得别扭。
“龙音可还好？”国牝犹豫了片刻，终于问道了她昔日的情敌，“李白和她在水玉宫相处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唐墨摇摇头，把那两人在水玉宫口与小妖对峙的细节说给国牝。
国牝仿佛看到了那两人惺惺相惜的默契，不由得使劲攥紧了手里的香瓶，一股子浓香喷涌出来，让国牝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果然是把过去都放下了啊……”国牝叹了口气道：“我们当年就是一桩孽缘啊。”
唐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事实上在水玉城时，反倒是酒姑评价龙音和李白才是孽缘，如此来看，这一桩三角恋情中，其实没有人是赢家。
“今日找你来，主要便是想好好看看你着故人之子，我这心里有那么几条不易补好的伤痕，见了你算是了了其中一桩！”国牝平静说道。
“另外，我也想对前几月的事情给你道个歉。”国牝话锋一转道：“从逸园案子开始，你就被卷入到了我和赵蓉的斗争中，一直到赵赐遇刺身亡，你吃了不少苦，我深表歉意。”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你我的缘分，或者说是我们那几人当年埋下的因果，到了你这代人身上，终究会写出个结尾来。赵中堂写信给我，把你好好的表扬了一番，有这样的成绩，恐怕白薇妹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唐墨听了默然低头，任由愁绪染遍了思念。
“如今赵束收了你做义子，却不召见你，恐怕也是和我同样的复杂心思。正如他当年追求白薇时的窘迫，明明夜夜梦着佳人，却始终不敢直白说出自己的想法，反倒是被家族和皇家的规矩管束的患得患失，最后终于错失了佳人，还酿成了大错！”
说到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大错’，国牝公主显然是回想起了自己最不想回忆的那夜经历，脸色发白，胸口起伏，情绪激动。
“孽缘啊！”
国牝公主长长叹气，终于说道：“另外还有两件事情要找你帮忙。”
唐墨忙起身道：“姑姑请吩咐。”
“头一桩是有关书斋里的那件冥神遗物冥河法螺，你也知道巫神宫和圣林圣女都在争夺它，现在已经有了定论，但也不是孤立的事情，这其中涉及各国间和三大教宗的秘密协定，你也不是外人，我便说与你听，只要注意保密。”
原来，琉璃圣女并没有等到天神教会授权取回冥河法螺的委托，反倒是接到了天机贤者与萨巫王签订的秘密协定。
天机将率领苦修者军团发动对查伦新国乌良台地的战争，巫神宫将对此保持沉默。作为条件，天神教会会支持查伦新国对佬湖水域占领的既定事实，并派出圣女琉璃前往塔罗和查伦为两位新王祝福。
“表明看起来，我们奥斯陆是协议中最吃亏的一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三大教宗在各国内战中所保持的超然态度，将会让我们在他们的战争中得到喘息的机会。”国牝公主解释道：“奥国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先解决好陇西郡的异族叛乱！”
“然而问题是似乎是有人盯上了书斋里的宝贝，全珙因为要顾及我的安全，不敢全力追击盗宝贼，但从他发现的蛛丝马迹来看，我们现在怀疑是暂居在禁术塔的苓香馆彩额舞姬璎珞所为！”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敢贸然行动，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利用在学院的优势，以及和王娜拉的关系，偷偷协助调查这件事情，查清楚是否是璎珞在谋算淑芸行宫，以及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璎珞？！”唐墨皱眉，想起那女人的妩媚身姿和温婉微笑，不敢相信她的身手竟然比全珙还要厉害。
“我会尽力的！”唐墨应道。
“还是要注意安全，也不要打草惊蛇。”国牝公主又嘱咐道：“另一桩事情，是有关周公的那一对美人孙女，现在被周公除了宗籍，落难仙兰坊的周红和周紫。”
唐墨怔了一怔，想起自己曾被赵蓉赐婚与周红的尴尬关系，不由脸色尴尬。
“说到底，她们两人是因我蒙难，如今落得今日的田地，我于心不忍。”国牝公主说道：“而且按照周公的暴戾脾气，恐怕她们日后要把性命丢在仙兰坊，那我便更是罪人。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你现在的身份最为合适，把她们两人从仙兰坊里赎出来，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下来，不要遭了周公的毒手。”
“这……”唐墨顿时犹豫，不敢应承。
虽说国牝公主说的道理实在，但一想到要承担起那一对美人的照顾责任，唐墨便立刻头大。
“你也不要有压力。”国牝笑道：“她们既然被周公踢出宗籍，便不再是天之娇女，虽说进了教坊再被赎出与奴隶无异，但也毕竟是周公的孙女，还是不宜落在那些心存歹念的外人手里。而你好歹是陛下义子，周公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不会为难你的。”
“前日我已经安排周公帮你在城内买了一桩产业，你把两姐妹安排住进去，也算是替周公圆了面子。这与他、与我、与那两个孩子都是彻底的解脱，是件皆大欢喜的善事。”
听到这里，唐墨再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国牝公主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滴水不漏，对方方面面的关系和面子都顾及安排妥妥，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思缜密和处世艺术。
国牝公主站起身来，拉着唐墨的手，拍了又拍，情绪许久才平静。
“这些事情麻烦你，是因为没有把你当外人，今日你叫了我这声‘姑姑’，从此往后淑芸行宫便是你的家了，没事便来找我来玩，给我讲些外面的笑话，我也和你唠唠往日的回忆。”
“姑姑！”唐墨心中一酸，再次脱口叫出。
从晌午到傍晚，时间过得飞快，唐墨头一次感受到了仿佛母爱般的温馨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