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鼓角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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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于通率领两千多人马将墨谷城团团围住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了。
白蓉登上城墙,菅叔、方国、吕徕跟在身后,众人看向正在安营扎寨的山贼营盘,脸色俱是严峻。
很显然,这一次的山贼袭城与上次完全不可同事而语。
“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入城掠夺的话,应该是隐藏行迹,然后趁着夜色一鼓作气攻进城内,那才是正儿八经山贼的行径。”菅叔语气凝重,将局势分析给两位小姐。
“但你们看,现在山贼居然也会扎营对阵了,虽然效率很低,但步骤没错,走的是军营的路子,恐怕其中有军人在指点。”
“而且,恐怕他们这次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掠夺,对墨谷城他们可能会有更大的图谋。”
菅叔的分析一针见血,这让两位小姐更加心惊。
虽然唐业未走时,也亲自主持了防卫整编,将金、白两家护卫与墨谷城护猎队统筹使用,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苦于人少。
特别是唐仙儿这次去参加年终庆典,带走了典由等护卫主力,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西门二百人,白条带队,负责阻击迟滞;北门二百人,吕徕带队,坚守工事;城墙一百人,方国带队,以弓弩器械压制敌人攻城前锋;预备队两百人,由我带领城下待命,随时支援。”菅叔重新陈述了一遍兵力部署。
这是眼下墨谷城的全部家底,为了兼顾两头还要分散配置,由于不清楚山贼的攻城重点,菅叔不敢将兵力赌在一处,这让墨谷城的劣势更为致命。
白蓉远远的望着山贼营盘,怯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攻城?会不会今晚就来偷袭?”
无人应声,因为谁也猜不到,眼前的山贼都会扎营对阵了,谁还能按照常规的思路去揣测。
“军队行动,经常会选择拂晓,那个时候守城士兵最为疲乏,反应迟缓,容易得手。”城官吕徕打破沉默,用他那木腿敲了敲面前的箭垛。
年久失修的石壁上落下一捧碎石,众人看在眼里,虽然嘴中不说,但却都明白,墨谷城太小、太破了,从未经历,也根本承受不住真正的战争!
白蓉突然莞尔一笑道:“那今晚便排好岗哨,别让山贼明早钻了空子,其他人好好休息吧。”
“真要是打起仗来我也帮不上忙,今晚就让我来值夜吧,你们睡好,打仗时也可以精神些。”白蓉声音有些颤抖,胸口起伏,说不清是因为夜寒还是恐惧。
吕徕有些意外的瞟了一眼白蓉,对于这个看似羸弱的世家小姐能有这样的勇气而感到惊讶。
这便是形势所迫,这便是成长。
三位老兵同声拒绝,今晚所有人都要坚持值守,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每人都有自己的岗位,关键时刻,即便是躺下,也根本无人能睡啊。
晓风残月未尽冷,旭晨初哺鱼肚白。
城下苦不归,刀头怨明白,城北阁楼的露台上,突然响起的钟鸣撕裂了墨谷城的安静,白蓉急促的敲着城头的警报,卫兵吹响了号角,唤醒了全城。
山贼出现在了城外的旷野上,从四面八法围了压了上来!
“小子们!战备!迎敌!”方国立在城楼之上连续高喊,雄厚的声音连对面的山贼都听的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露台上战鼓响起,那是沼泽火蟒皮制成的战鼓,声音清脆洪亮,回音震颤悠长又清晰可辨,在露台下几个仙唐馆的留守乐师鼓点齐进,如江海腾浪,如攀峰至巅,城内城外,所有人都开始不由的加快脚步,那绵密急促的鼓点,仿佛一道道军令催人奋进,闻者无不热血沸腾!
山贼选择西、北两路同时攻击,从兵力上看不出强弱区别,但强度和速度却内有玄机。
面对墨谷城正门外临时修筑的堑垅,西线山贼暂缓了冲击速度,他们谨慎的翻越障碍,巧妙的利用城墙上墨谷猎人弓箭的间隙循序渐进,新配备的军用护甲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防护,稳妥的战术让山贼只付出了很少的代价便接近了城墙。
而在北门,山贼则发起了快攻,尚未修筑完成的北墙无法提供远攻支援,虽然预先设计的陷阱损耗了山贼部分人马,但很快两军便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白热化境地。
白条和白家的护卫成为了北门外防线的中流抵住,依靠白家剑法的精妙,他们在第一个照面放倒了不少山贼,白条挥剑拍出白浪,声势比往日更高更强,瞬间便将企图近身的六名山贼毒翻在地。
以白条的能力,法技持续时间也不过七八分钟,在法技能力重新恢复使用前的真空期,白条和其他护卫只能依靠经验来拖住更多的山贼,这时守城方人数的劣势便显现出来,防线两翼出现漏洞,山贼一拥而上越过工事,一边清除北门街道上的路障,一边反向包围截断吕徕等人的退路,北门危机,白条分队陷入死战!
菅叔正欲率领预备队朝北门赶去,但西门城楼上,负责传讯的后生突然也挥起了旗语。
安于通突然出现在了西门城下,身后紧随三百重甲贼兵,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城上的弓弩对他们伤害极其有限,在西门阻击山贼的吕徕分队同样陷入了包围。
菅叔无奈跺脚,只得先将预备队拉倒西门,敌人一开始便全力进攻,墨谷城的防御压力空前紧迫。
白蓉见到吕徕等人陷入重围,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城墙上方国手忙脚乱的指挥手下将焦油礌石朝着城下的重甲贼兵砸去,根本抽不出人手去救援受困的阻击部队,老管家白钵只得把白蓉先拉下城墙,而就在他们离开城墙的下一刻,一片箭雨飞来,将白蓉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射成了筛子,五六名护猎队的箭手应声倒地,方国的腰间也中了一箭,老马夫面不改色直接拔出箭矢,转身便又抱起一颗礌石投下城头。
在山贼大营的阵前,李义指挥弓箭手朝着墨谷城头射完一轮远攻,从佬湖佣兵行会应召而来的高手终于准备出手。
被称为向老的干瘦老者取出八宝锦盒,里面装着数种珍贵的血玉晶粉,在预先选好的旷地上,用晶粉绘制出繁复的阵纹图案,与其他阵法和符箓世家不同,向家的法阵乃是以天地为构,以法士为枢,虽然损耗的血玉价值高的离谱,但效果却十分惊人。
阵图之中,向北豪身上泛起红芒直冲云霄,天生异象,红霞掩映,一颗巨大的火流星穿云而出,带着滚滚黑烟,从空中高速坠落,准确的砸在了墨谷城的城头上,十余丈的城墙应声倒塌,烟尘滚滚,恸嚎一片。
刚刚赶到西门的菅叔等人被爆炸压在地上抬不起头,待硝烟散尽后才发现,眼前的城墙已经不复存在,守城的几个伙计随通城墙一起被砸的支离破碎,安于通率领重甲山贼正穿过废墟冲向城内,眼看便要短兵相接,白刃街战,战场中心已然转至城内。
向北豪长长吐了一口气,十分满意这效果,因为向氏阵法消耗玉石巨大的缘故,他的阵法始终不得重视,这次他直接祭出六魄法技火流星,就是为了让李义等人看看自己的实力,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人不敢再小觑自己,作为没落向氏一族的原族长,他那不甘没落的自尊心已经压抑太久了。
另一位六魄法士笪跶半解衣衫将右胸袒露,周身有白芒萦绕,精壮体格和重兵铜铲显示出其战修的身份,他出身塔伦,头后依照风俗结有粗辫,辫梢挂着刀片,刀面上的赭褐血色说明他那辫子也是能夺人性命的利器。
他伸手一指西门外领兵苦战的白条,狞笑道:“那小子的人头,是我笪跶的了!”
李义在一旁默默翻身上马,整理了一下蒙面的黑巾,与笪跶分道扬镳,策马朝着墨谷城的北门而去。此战对于他和朱韫来说意义重大,虽然是胜券在握,但李义仍然觉得自己需要亲自上阵,他必须要确保战场每个位置都万无一失,要以雷霆之势取下墨谷城。
与此同时,墨谷城北二十里的路口上,唐保等的有些焦躁。
唐家宗祭后,猿门唐笑顺利接管了城卫军,虽然这城卫军原本就是猿门的势力,但唐笑要想将其变得更加纯粹,就需要做更多改变。
唐保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的机会,作为唐笑的忠犬,他认为这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开始。
只是可惜因为自己的贪心,私自与朱韫联系,接下了探查墨谷的任务,事情败露,反倒是惹恼了唐笑。
唐保自己也很清楚,虽然唐笑也选择和朱韫合作,但自己越过主子去接触朱韫,从某种意义来说,可以理解为背叛。
唐笑很生气,看在往日旧情的面子上依然给了唐保一个副统领的职位,但唐保很快发现他的这个负责外联的副统领根本就是无权无势、华而不实的空头虚衔。
他的工作就是代表唐笑接待如李义之流的外客,协调事务,联系保障,既不掌兵,更无兵权。
唐笑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唐保你喜欢抱大腿往上跑,那便创造机会让你去跑、去抱。
而在外人眼中,唐笑的决定却是善于用人,对于唐保的安排,猿门长老都觉得十分合理。
如今的城卫军,已经今非昔比,唐笑大幅调整了城卫军的建制和编成,二千人的定员,被他强行扩充到了四千人。
原本其中唐保一派游手好闲的草头将领,都被换成了从各地招募来的新面孔,这些曾在各大军团服役过的老兵,对军队的管理有着丰富的经验,很快便帮助唐笑将城卫军整饬焕新。
墨谷城外新建的军营校场上,城卫军的操练热火朝天,,每周都有新的兵员加入,每晚都有淘汰者被送离兵营,猿门投入了几乎全部家底来改善城卫军的武器装备,这支新军的战力每日俱增,日渐强大。
所有人都看出了唐笑的野心,扩军重建,绝不会仅仅是为了自保。
唐保多少能体会到一点唐笑的野望,只是可惜现在自己已经被排除到了新军的权利格局之外。
好在新任的这批将领还算尊重老人,唐保心中想道,只要不是那个家伙来,其他人都会给自己面子的。
可惜事与愿违,如李义所猜,果然从剑勋城的方向赶来一支骑兵,唐保远远的便看到了那领头之人,嘴里啐了一口吐沫,叫了一声晦气!
唐家生,原城卫军统领。
宗祭比武后,他的位子被唐笑接替,退至副统领,但唐笑却对他依然委以重任,称其为第一副统领,拥有和唐笑同样的掌兵权,新军扩建后,唐家生的权利甚至比以往更大!
唐笑的精力放在新军扩建上,而日常管理和训练则是完全依仗唐家生。
有能力,知进退,善于管理,善于守成,这是唐笑对唐家生的正面评价。
但有时容易情绪化,这是唐家生的弱点,宗祭比武半决赛中,他与唐星联手弃权就是最好的写照。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这次墨谷城遇袭事出蹊跷,唐家生还是决定先斩后奏,没有通知唐笑,点兵备马,先行驰援!
人并不多,一营骑兵240人,这是唐家生所能调动骑兵的极限。
唐保站在官路中间,将这一绺骑兵拦下。
“家生兄弟这是要去哪里啊,赶得这么急,又要事吗?”唐保拉住了唐家生的缰绳,眼睛朝着队伍里面瞟,看到了其中很多猿门的后生,心中有了谱。
“紧急军务,你要是没事就被挡路了!”唐家生看不起唐保,但也知道这人属小人,表面没本事,背地里会玩阴损的手段,不仅是唐家生,唐家堡内没几个人愿意招惹他。
“啥,我没听错,紧急军务?”唐保一脸夸张的大笑,“哈哈,咱们唐领如此太平,十多年没有紧急军务了,家生你不要诓我哦,我看你这是私自调动军队,并没有统领大人的军令许可吧!”
唐家生立刻明白了唐保的目的,脸色阴沉道:“紧急军务,我自然来不及禀报,但作为第一副统领,我也有权动兵处置领内军情,特别是匪患,时间紧迫,我重责在身,必须分秒必争!”
唐家生说着便要抖动马缰,却被唐保死死拽住!
“你说啥,匪患?!”唐保大声质问,看似是对唐家生询问,实则也是说给后面两百多人听。
“我刚才南边过来,匪患没见到,但是看到了红石大公的亲信,他们在那边有事公干,难不成他们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匪患,家生你这样急火火的带人过去,是要给红石大公添麻烦吗?”
唐家生心中一沉,倒是没有料到红石大公也会与土匪勾结,真如唐保所说的话,看来墨谷城被困恐怕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唐保朝着众人喊道:“你们所有人立刻掉头折返,此间的事情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还执迷不悟,别说有军法处置,就是我唐保个人也可以确保让你们今后没有好日子过!”
“相信我,你们这一营的所有人,我会记得清清楚楚!”唐保脸上露出了狞笑,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渐渐地,果然有人掉马回头了,他们都知道唐保的阴损手段,没人愿意在唐家堡招惹这样一位瘟神。
也有几十位唐家生的心腹坚持不走,唐家生看了苦笑,明白这些人即便跟着自己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回头还要防备恶少保的构陷,实在是划不来。
“你们都回去吧,这次的任务取消!”唐家生看了一眼唐保,心中更加鄙夷。
所有人都折返返回,唐保心中得意,自觉自己还是有些威望的,而且完成了李义交代的任务,回去也会更加有面子。
“驾!”战马一声嘶鸣,唐家生趁着唐保不备,夺过了缰绳,独自朝南奔去。
唐保朝着地上又啐了一口吐沫。
“顽固不化!”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去,那应该不算是援军吧!”唐保心道:“最多就是个援手,不会影响大局,而且让他在山贼手下吃点苦头,算他自取其辱!”
在水玉城,最终的盛典决赛名单已经新鲜出炉。
来自彩蝶馆的冬月排名遥遥领先,另外三人分别是水玉馆的小妖,红叶坊的枫姬,以及仙唐馆的唐仙儿。
四人参加决赛的舞蹈内容也相应揭晓,其中三人居然是数年庆典都未曾出现过的战舞,这让全城的游客和观众们都好奇不已,也充满了期待。
在夜幕初临的水玉宫外,新修筑的高台上早早便坐满了凭票入场的观众,在他们面前是一望无际的佬湖,远处只有百条水寇船游弋,并没有舞台的影子,观众纷纷交头接耳互相追问,而那些曾经参加了龙音欢迎晚宴的贵客,便会自豪的谈论起夜色水上舞台的华丽和绚烂,当然,也会顺带吹捧一番那夜唐墨与‘鬼鲶’赵中堂对峙的精彩场面。
在高台之前的河畔堤道上,摆放四只巨型金鼎,鼎内盛满了四位舞姬在前几轮里积累下的金筹,如同小山般堆积的金筹,每一根都价值的万枚血币,代表着舞姬的身价和热度,令头次见到这销金场面的俗世观者们唏嘘不已。
按照入围前获得金筹的多寡,枫姬将第一个登台表演,唐墨等人远远便看到红叶坊的舞姬们早已等待在河堤两侧,枫姬一身大和盛装,被簇拥而立,后者跟着伴乐的琴师和乐师,那死胖子连城居然也亲自上场。
唐墨想起在东林道连城与枫姬初见时的情景,一个风流饥色,一个虚与委蛇。不过半年时间过去,人情却恍如隔世,谁能想到,今日他两人竟会联手上台表演?!
真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