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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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不知道为什么黑格尔彻夜未归,虽然那家伙经常会在禁术塔的书库中呆到很晚,但王娜拉从不允许他在书库中过夜。
所以唐墨猜想黑格尔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但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无暇顾黑格尔。
今天是和众人约定前往淑芸行宫的日子,连城一早便赶来,抱着琴,显得唯唯诺诺。
“怎么这个样子,是曲子没有写好吗?”唐墨问道。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现在身份不同了,皇后的义子,周公的女婿,将来奥斯陆帝国的继承人,不光是我,恐怕所有人见到你都要小心说话了。”连城一改往日的随便,努力让自己显得毕恭毕敬。
唐墨一拳捣在了连城的胸口,大声说道:“我还是唐墨,我不姓周,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会改姓,更不会去当什么皇子!”
唐墨一脸郁闷,但心中却怀着赤诚,因为他知道,在淑芸行宫中一定会找到解开所有问题的钥匙,只要能证明自己的出身,那所有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另外听说你要去淑芸行宫,有些人也要同行,他们说以你现在的身份,肯定可以带大家进去,所以都在学院大门外等着呢!”连城有些尴尬。
唐墨刚想出言拒绝,却又瞬间改变了主意,苦笑道:“也好,想去的都去吧,正好给我做个见证。”
“见证?见证什么?”连城歪头好奇问道。
“见证你创作的绝世名曲啊!”唐墨没好气的说道。
连城连连点头,没听出唐墨话语中的讥讽,反倒自得其乐。
唐墨无语。
待到了学院大门,唐墨见到等候与自己同行的众人,更加无语。
妙莲夫人、琉璃、枫姬各乘一辆马车,这本是约好的。
但还是有些奇怪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与妙莲夫人同车的,是圣林苓香馆的彩额璎珞。
与枫姬同车的,是刚在武学部和唐墨说过话的巫神宫左冥使鲜于坍。
琉璃冲着唐墨招了招手,待唐墨走近,这才款款抬腿下车,表情恭敬的说道:“和您同舍的黑格尔,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要在我那里留宿几日,托我向您传达平安。”
“留宿几日?”唐墨听了眉毛一挑,看到琉璃那扭捏的表情,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他哪里知道,黑格尔是因为陀罗纳尔起兵反叛的原因,害怕被卓戈报复而不敢回来的。
“明白了。但是圣女阁下,虽然我不反对您进入淑芸行宫,但这并不意味着您能得到您想要的东西,毕竟那里是皇家的行宫,而我只是一个想要怀古的游客。”唐墨郑重说道。
连城的马车紧跟其后,左右环绕着他所说的‘奇怪的人’,七八位女生围在一起,打扮的花枝招展,朝着唐墨指指点点,而位于她们正中的居然是姐姐唐依。
唐墨才想起这段时间因为琐事繁忙而将姐姐忘在脑后,心中无比懊恼,他急忙走过去向唐依道歉。
唐依永远是那般温柔如水的表情,她微笑着打断了唐墨的道歉,转身领着弟弟上了连城单独为他们安排的马车。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难,我不会怪你,但是你自己要注意保重身体,调节好心情,不要被外界影响。”唐依伸手挽了挽颊侧散落的长发,尽显知性和优雅。
唐墨发现,自入院以来,唐依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变得更加稳重,也更加有女人味了。
“这或许和南宫姑娘有关吧,我们同住一舍,言行或多或少受到她的影响。”唐依笑着解释道。
唐墨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但是姐姐,我总感觉南宫雪在刻意接近我,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你平时有没有受到她的干扰?”
南宫雪摇头道:“我没事,倒是和她聊了不少你的事情。我觉得南宫姑娘虽然办事有些功利,但也的确有她自己的难处,只要没有对弟弟你造成伤害,还是对南宫姑娘宽容一些吧。”
“明白了姐姐。”唐墨知道唐依心善,更加担心她会受到南宫雪的欺骗和伤害。
车队已经启动,沿着官道朝东北方向驶去,按照安排,骑士团会派遣肖宁大骑士来迎接众人,并负责众人在淑芸行宫的活动安全。
“弟弟,其实有些事情我应该早些告诉你,虽然父亲让我们保密,但是看到你现在所面对的这一切,我想或许能帮助你找到真相,找到自我。”唐依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唐业所说的关于十八年前的真相全部讲了出来。
有关于白薇分别托梦白庆和唐业的事情,有关于李白暗中资助保护金仙儿的事情,有关于尹米尔是金仙儿生母的事情。
唐墨听得瞠目结舌,从来不知道姐姐心中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我没有和其他人说,以后也不会再和任何人说,我只是希望弟弟你不再迷惘,无论你究竟身世如何,无论你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我只知道,父亲的话肯定不会错,而你也永远是我最爱的弟弟!”唐依眼中噙着泪花,这些日子来,在各种流言蜚语下压抑的情绪全部爆发。
“无论你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无论你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姐姐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唐依趴在唐墨的肩头,泪流满面。
唐墨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但他忍住了。
他心中也是同样坚定的信念,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对父亲和姐姐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这种事情无需用言语来表达,他会用行动来证明这一切。
“放心,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我们的家!”唐墨斩钉截铁的说道。
“傻弟弟,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唐依破涕为笑,牵着唐墨的手笑道:“好了好了,不说那些沉重的事情了,给姐姐说说周红姑娘好吗,这可是皇后赐婚,连唐家的长老们都不敢违逆,将来她才是咱们这个家的女主人呢。”
“我绝不承认这门婚事!”唐墨一脸厌恶道:“姐姐,你等着,我迟早会找到方法退掉这门婚事的!”
“为什么啊,周红姑娘难道不好吗?”唐依好奇道:“论家世,论容貌,都是没得挑的女孩,你为什么不喜欢?”
“难道,你还是在想着墨谷城的白蓉姑娘吗?”唐依歪着脑袋,仿佛是自问自答道:“可也并不冲突啊,像我弟弟这样优秀的男生,身边有很多女人不是很正常嘛?”
“姐姐!”
前往淑芸行宫的路上,众人都怀着各种心思,和唐墨姐弟所乘马车内的热烈气氛正好相反,枫姬与鲜于坍同乘的车箱内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巫神宫与大和一族的约定已完全废止,我将直接负责迎回圣物的行动,与你再无瓜葛,这次前往淑芸行宫,你只需为此事保密即可。”鲜于坍面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冷静。
“这怎么可以,我可是因为那份约定而和彩蝶馆摊牌,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枫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你倒不用担心,塔伦即将发生巨变,大和一族已经做出了选择,彩蝶馆会给你那红叶坊留出生存的空间。”
“巨变?塔伦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枫姬不相信鲜于坍的话,毕竟红叶坊的情报能力也是大陆上首屈可数的存在。
鲜于坍冷笑:“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冥神的旨意,无论是巫神宫还是比摩丘台山都只是神的奴仆,整个塔伦帝国都是为了侍奉冥神而存在的,主神已经规划好了帝国的未来,你我都不过是这伟大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执行者,怎么可能窥探到神的意图!”
枫姬闻言不得不俯首以示虔诚:“愿将生命献于冥神!”
“好了,虽然巫神宫已经确定会保持中立,不再参与塔伦各方的争执,但是作为我个人,倒是可以接受你的效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是有些琐事需要红叶坊来帮我处理。”鲜于坍冷冷说道。
枫姬身子怔了一怔,最终还是没有把身子直起来。
鲜于坍十分满意枫姬的表现,突然厉声说道:“这个冥河法螺,我势在必夺,这是萨巫王从英魂草原得到的神旨,即便是要为此而献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你明白吗?!”
枫姬木然点头,任由鲜于坍将自己的身子捞起揽入怀中,心中思量的却是红叶坊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车队行得许久终于抵达行宫,肖宁大骑士引导众人下车从正门而入,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迎接众人的,竟然是内侍全珙。
认识全珙的人更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血衣卫副旗主,专司皇宫护卫。
妙莲夫人眼色闪动,莲步行至全珙身边,低声问道:“三座楼那边是什么态度?”
全珙明白,妙莲夫人问的便是昨夜他所问的事情,所以,正如他所担心的,关于私生子的问题正在发酵,然后会不可避免的爆发。
全珙摇了摇头:“没有表态。”
妙莲夫人也如昨夜全珙那般诧异甚至失态,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在搀扶姐姐下车的唐墨,轻声说道:“那这一次皇后是押到宝了。”
全珙不想多做解释,走到门前,招呼众人道:“这行宫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让我来带大家入院吧。”
唐墨害怕全珙,知道他是真正的高手,也知道他曾替皇后卖力做事,低头不敢看,而全珙也似乎有意对他视而不见,只和妙莲夫人在前面并肩而行。
璎珞跟在其后,拉着唐依有说有笑,众多女生随其左右叽叽喳喳,让这一行人的气氛甚是活泼。
反倒是唐墨与连城、鲜于通与枫姬等人落在后面,有人心事重重,有人尴尬笨拙,有人无心谈笑。
正如全珙说说,这淑芸行宫已经十多年未用,虽然偶尔会有贵人怀古,但也仅仅是停留半日便走,整个行宫都已经接近荒废,处处都透着萧瑟。
除却行宫门口处因为护卫们经常人踩马踏而稍显整齐外,宫内的大道甬路都生着隙草,花圃中的名贵花朵都被杂草淹没,存活着寥寥,且都是落魄之像。还有那通过暗渠串联的水潭,都早已干涸,积满了厚厚的腐叶浮土。
唯一能入眼的景致便是那重明湖了,举目湖面,烟波缥缈,堪称奇景,淑芸行宫选址在此而建,大半原因是因为这重明湖。
湖心有孤岛,众人以画舫而渡,岛上有雅亭,地面铺白石,本就是以往皇家贵人赏乐赏舞的地方。
妙莲夫人年轻时是这里的常客,当然,是为贵人抚琴,今日重归旧地,想到今日帝国颓败之像,心中不免萧瑟。
倒是连城最为兴奋,立刻相中了一处青石台,将携带的长琴摆好,正是当年妙莲夫人的位子。
连城双手落琴,周围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起手的调子如流水,但节奏感很强,连城的快指连弹让旋律的感染力层层释放,一开始便给众人惊艳的感觉。
唐墨也不得不承认,相比学术和武学,连城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他在琴前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像变了个人般,那如飞蝶穿花般的灵巧和精准,以及让唐墨感叹这胖子是如何练出的手速。
就连他的老师,妙莲夫人也满面喜悦,微笑中尽是享受的感觉,显然对连城的表现十分满意。
几名女生中,有舞蹈系的女孩,听到这青春洋溢的旋律便不禁颠起脚尖,璎珞微笑着一束长发,带头走入亭前的白石台中,即兴发挥跳起欢快的舞蹈,女孩们也纷纷跃入舞池,随着前辈一同舞动腰肢,令观者着迷。
然而,全珙却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妙莲夫人在身旁听得真切,睁开秀目望向老友。
“不好意思,想起以前的旧事,太多感慨。”全珙背身轻轻离开,怕自己的情绪打扰了年轻人的表演。
妙莲夫人明白全珙的感触,跟过来微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练就了水火不侵的铁石心肠,原来还是这般多愁善感。”
“那是没有遇到让我动心的人,让我感慨的事而已。”全珙自嘲般评价道:“虽然我一辈子呆在宫中侍奉皇室,对皇室忠心耿耿,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私心啊。”
“是啊,特别是这几年你太难了。”妙莲夫人声音低了下来,她知道,作为皇室内侍总管,全珙在皇帝、皇后和公主三人之间维系着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关系,没有大智慧和高情商,是做不到的。
“最难还是现在啊!”全珙感叹道,“终是到了要做出抉择的时候,谁又能说自己不会偏向于自己的私心?”
妙莲夫人看向亭内的唐墨等人,幽幽说道:“真是没有想到,连皇帝陛下也要隐忍低调,连全珙大人也要凭私心处世,皇家遵循了近千年的礼制形同虚设,难道真如璎珞所说,真的是新时代要取代旧时代了吗?”
全珙沉默许久,才回道:“夫人高看我了,我始终是有私心的,从当年在皇后鞭下救出梨花开始,我就不再是铁石心肠。就如同夫人一般,若是没有私心,又怎会为了三座楼的贵人而坚守独身到现在。”
妙莲夫人闻之脸红,但旋又释然说道:“莫说你我,就连贵人和公主也是一样的为了故人而一生孑然,所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在大义大礼之下,仍然秉持着惺惺相惜的私心,才会走到一起,才能走到现在。”
这时,连城的音乐戛然而止,收尾极不自然,跳舞的女孩们纷纷回头,琴头同舞的玉灵刹不住身子绊倒了自己,连城也很不好意思,站起身来道歉。
“时间太紧,乐曲还不完善,请各位前辈和姐妹们原谅指教。”
妙莲夫人拍着手走过来,微笑着鼓励道:“不妨不妨,已经很精彩了,咱们来这里便是为了共同创作,听了刚才的琴乐,我也技痒难耐了。”
众人围成一团,开始讨论乐曲,而唐墨则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了行宫内院。
全珙整理情绪,走出来轻声说道:“想来偏院怀古的跟我走吧,宫深路幽,小心别迷了路。”
唐墨和姐姐默然跟上,琉璃和鲜于坍紧随其后,后面两人都知道对方是这次寻回法器的对手,彼此之间有意拉开了距离。
而枫姬犹豫了半天后,终于没有跟来,毕竟是她委托连城为年终盛典的斗舞谱曲,在众人讨论最酣时需要她发表意见拍板决定。
看到这一幕,全珙心中冷笑,但又无可奈何,沧海沉滓终于浮出水面的一天,他挡不了。
“我知道你们来头不小,也都各怀私心,帝国和教宗不得不给你们面子,但这里是淑芸行宫,是我的地盘,所以你们得把自己的尾巴都藏好,按照我的规矩来。”
全珙一抖身子,法则之力磅礴而出,以他为圆心,方圆数十米的范围被都笼罩在了奇异的法则能量中,天空仿佛被隔在了雾霾之后,空气也不再流动自如,自然的声响变得陌生而晦涩,众人身处其中便立刻感觉浑身不适。
整个空间内的自然法则都被改变了!即便是见识有限的唐墨也发现了其中的可怕之处。
“法则领域,他是八魄强者!”琉璃脱口而出。
她和鲜于坍立刻明白这是全珙在展示实力境界,是在对他们进行敲打和警示,所以即便是早已习惯了自命不凡的他们也不得不立刻低头以示尊敬。
“好了,走吧。”全珙背起双手收了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