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玉泉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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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罕为什么会藏在魔语森林里，起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有这样的梦想和执念：船能航行到的地方，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于是，在完成了驾船游历整个塔伦东部海岸线的壮举后，查罕毅然将船驶入了魔语森林的支流，甚至不惜逆流而上，在突破了迷雾海后，终于消失在了彩蝶馆密探的视野中。
从小便立志要乘船游历世界的查罕，被私下里称为草原民族的异类，以至于始终无法得到塔伦皇室和其他豪强势力的支持，对于未来塔伦的皇权，根本没有任何实力和他的哥哥，被誉为‘狼主’的喆罗去竞争。
然而，查罕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的目标，是踏破四海！不仅仅是塔伦的江海，还有奥斯陆帝国的佬湖，圣林帝国的断海海岸，我要让我的船航行遍整个大陆！”
疯子！绝对的疯子！
就连查罕的船员，都认为查罕是在痴人说梦。
血色大陆的三大水系虽然遍布大陆，却是分布在各地，流域间互不联通，查罕是要打算怎么踏破四海呢？
难道要抬船上陆地跑吗？
“你们没看到吗？越谷河、怒江、青泽江，它们都有支流汇入了魔语森林里，这里一定有三江交汇的地方！”查罕趴在海图桌上，不顾旁人无语的表情，自己的信心满满。
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查罕为这个自己想象中三江交汇处起名叫做‘三江源’！
一年前，查罕率领三艘大船从白树河口进入魔语森林，其麾下本家武者、水手、仆役、奴隶二千余人，几乎无人相信‘三江源’的存在。
而一年后，在白树河口，那些留守盯梢，并且百无聊赖的探子突然发现一艘大船驶出了魔语森林，直奔儋台氏领地，湛蓝色的飞鹰旗，正是查罕皇子的标志。
查罕皇子的消息再度引起了塔伦比摩丘山的震动。
与此同时，远在奥斯陆腹地，在整个大陆最美丽的城市里，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在泉水边静坐，沉思。
这里是水玉城，坐落在三江郡最南端，背靠魔语森林，也是血色大陆名副其实第一的销金窟。
水玉城的水玉宫，则是天下四大名馆之一水玉馆所在，堪称人间仙境。
水玉宫中的玉泉被誉为天下第一仙泉。
玉泉之水源自魔语森林深处，清冽冰寒，女性居于附近可以滋养保颜，而男性则会受其寒气侵蚀损害精元，所以在玉泉之上建立的水玉宫自然便成了舞馆驻地的绝佳场所。
玉泉所滋养的女人肤润貌美，玉泉酿制的玉酿更是天下第一的美酒，这样的福利大陆所有的男性都垂涎不舍，这便才有了水玉城，一座专门为男性寻欢作乐而顺势而建的巨大销金窟。
水玉城位于三江郡的南境，深处帝国腹地，皇室也乐得有舞馆来经营，毕竟各大世家都顾忌面子，不愿当这水玉城的庇护而惹上经营秽业的风言风语，这便造就了水玉宫今日对城池的绝对掌控，是连帝国都许之以全权管辖权的独特中立势力。
水玉馆馆主名叫龙音，同时也是这水玉城的城主。
由玉泉滋润而生的雪白肌肤仿佛能够绽放出圣光一般，龙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耀眼无比，周身又犹如时刻环绕着仙风玉露般令人沉迷而消弭躁心，如圣女般的龙音伫立在红尘喧嚣的水玉城的顶点，既是巨大的反差，更让这里的常客老司机们经常浮想联翩。
但这段时间龙音修长的细眉却因为疲倦而微微低沉，总是在为年终舞姬盛典的准备而忙碌，水玉宫作为这一届盛典的东道主，龙音不仅要做好场地的准备工作，也必须要拿出能够代表水玉城实力的歌舞作品。
小妖是这一次代表水玉馆出赛的彩额，但始终没有灵感一直困扰着小妖，龙音虽然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但时间不等人，留给舞馆排舞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有着‘纯情舞姬’美誉的小妖，与金芙馆的金仙儿和珠珠、苓香馆的阿奴、以及彩蝶馆的千惠，同是第三代的彩额，但是和其他三馆比起来，小妖却是在排名里落到了最后。
“尤其是那个‘冥巫女’和硕千惠，居然能在彩额榜上爬到第五的位置，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龙音皱眉，毕竟她也仅仅是彩额榜上的第三名而已。
在龙音看来，小妖颜容俊俏可人，五官精致完美，虽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她看起来如媚人的小妖般古灵精怪，但龙音比任何人都清楚，实则清澈如水的单纯静谧才是小妖的真实性格。
在龙音的庇护下，小妖的成长一帆顺水没有遇到任何波折，她能够将所有的时间和感情都投入到舞蹈之中，这才有了小小年纪便荣等彩额榜的成就。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妖终于也到了困惑的季节，一个春光浪漫心绪如麻的季节。
小妖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连她最信任的龙音姐姐都不知道的秘密。
在水玉宫的最深处，在神圣的玉泉旁边，小妖遇到了一个从石缝中爬出来的帅气年轻人。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即便是在水玉宫内，能够进入玉泉厅的人也屈指可数，而小妖便是其一，那日她正在玉泉边上休憩，突然听到了泉边一侧的石壁中发出了咚咚的敲击声。
小妖吓坏了，她甚至吓得不敢移动分毫，僵持了许久，终于看到石壁上的一块布满了青苔的巨石竟然缓缓的陷了进去。
接下来，小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脑袋从那个石缝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张极为帅气的年轻人的脸庞，微笑着，十分阳光，那坚毅又纯净的眼神电到了小妖。
那男孩也发现了小妖，同样也被小妖的惊世容颜而迷住。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很久。
终于，那个男孩首先发声：“请问，你是仙女么？”
小妖噗嗤笑了，但又觉的不礼貌，急忙收了笑容，认真的回答道：“不是仙女，我是小妖。”
男孩愣了一愣，以为小妖是在开玩笑，便也接话笑道：“那你真是个比仙女还漂亮的小妖精。”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问些没营养的问题，男孩终于搞清楚了这里是水玉宫的水玉馆，看起来他也是头一次从石缝里钻出来，而女孩也搞清楚了这男孩还没有女朋友，虽然后来小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第一次见面就问出了这么尴尬的问题。
“你要走了么？”男孩向女孩告别，脑袋重新缩了回去，这让小妖突然有些失落。
男孩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能帮我保密么？就是我从石缝里出现的这件事情。”
小妖用力的点了点头，追问道：“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名字么？”男孩犹豫了，想了一会，终于看向小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展现在小妖的面前：“我是个立志踏破四海的男人，你可以叫我海贼王。”
小妖瞪大了眼睛，觉得男孩的话未免有些太秀。
“海贼王会从泉眼和石缝中钻出来么？”
男孩对小妖的质疑却不以为意，爽朗的笑道：“又有谁敢说从泉眼和石缝中钻出来的人就不能是海贼王了？”
男孩的头缩了回去，青石慢慢的被从里面推出来逐渐归位。
小妖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到石头边上，大声的喊道：“海贼王，你以后还回来吗？”
石壁之后，没有任何回音，小妖的面色难掩失落，许久之后，终于在石墙后面传来了低沉的回声。
“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
小妖笑了，开心的笑了。
她感觉到了春风烂漫的幸福气息。
龙音在忙筹备盛典的俗务，哪里知道宫中的单纯妹妹正在和陌生的男孩在玉泉边上幽会。
“这几日身体不好，像着凉了一样，我的大副说可能是受了这玉泉的影响，他们都建议我不要再来了。”
男孩的话让小妖突然感觉十分难受，停了嘴里的零食，这是男孩给她带来的草原干酪，说是船上的特色食品。
小妖的心情全部写在脸上，男孩看的分明，急忙安慰道：“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来看你，而且不是再石缝里爬出来了。”
“真的么？”小妖的表情立刻阴云转晴日，急问道：“你回来看我吗？不过，龙音姐姐是不允许任何男人进入水玉宫的。”
男孩答道：“年终盛典快到了，到时我会以大船船长的身份去现场看你的舞蹈。”
“又瞎说！”小妖听了十分高兴，开心的笑了。
只是情商不在线的小妖并没有注意到，实际上真正能够有资格接受到邀请，出席年终舞姬盛典的人，实际上是少之又少的。
“不过，我还没有决定好在盛典上要跳什么舞呢？”小妖突然皱眉，用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有些懊恼的自责道：“这里没有灵感。”
“对了，船长阁下，你喜欢看什么样的舞蹈呢？”小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想把这个舞蹈跳给男孩看，献给这个愿意为了自己而出现在盛典上的阳光男孩。
男孩有些为难，他其实对舞蹈并不感冒，也没有研究。
“说起舞蹈的话，我只了解我们船上的船舞。”男孩认真的回答道。
“船舞？”小妖倒是第一次听说。
男孩解释道：“对，那是船长带领船员们在甲板上跳的舞，我们用他鼓舞士气。每当我们准备远航启航，或者准备面对即将到来海战和暴风雨时，我们都会跳起船舞，激励士气，让我们能够不惧任何困难危险，勇往直前！”
小妖听了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龙音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想起自己也许久没有到玉泉厅滋养，终于返回了水玉宫。 小妖也在这里，高兴的告诉龙音，自己已经想好了盛典歌舞的主题。
“你想跳船舞？”龙音惊讶的看着小妖。
和小妖不同，龙音是知道船舞的，但她想不明白一个从没有听说过船舞的女孩，是如何会做出跳船舞的决定的。
“船舞我是了解一些的，塔伦的船舞会有异服舞者来扮演海兽，圣林的船舞会用大量浓密的蓝黑双色团扇来模拟天空和海浪，而帝国西部的的渔村里祭祀海获的甲壳舞也被归于船舞的一种。”龙音的知识丰富，说的小妖也是瞪大了眼睛。
“不过，船舞的受众圈子还是太小了，在盛典上表演虽然可能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但风险也是很大。”龙音说出了担忧，小妖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她并不是任性的女孩，诸事都习惯以舞馆利益为最大，以龙音的命令为最高。
但龙音也看出了小妖对船舞的在意，想了想，提出了折中的办法。
“那便跳战舞吧。以船舞的风格为底子，将场景演绎和风格构建抽象化，突出刻画舞蹈激动昂扬振奋士气的主旋律，应该是个不错的思路。”
龙音和小妖渐渐的统一了思想，两位美人在玉泉边上越谈越深，像打开了封口的灵感宝盒，各种想法和意见源源不断的涌现了出来，一直探讨到深夜，两人才想起来误过了晚饭。
“关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呢？”龙音将事情告诉了酒姑，水玉城的副城主，同样是彩额之名，拥有绝对智慧的水玉宫军师。
酒姑人如其名，手中永远都捏着她最爱的青玉酒葫，可惜里面藏的并不是玉酿
“小妖妹妹的春心动了，看来是宫里潜入了男人。”酒姑醉眼朦胧，微微抬起的眼皮上点缀着金粉，煞是迷人。
龙音摇摇头，表示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外人潜入。
“我一直怀疑地下水道与宫中相通！”酒姑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根据情报分析，佬湖下面数十个巨大涵洞，似乎只是庞大地下世界的一个中转点。”
“以前我一直在思考，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佬湖水寇何以能够在各种围剿中生存下来，现在看来，地下水道的存在能让这些水寇能够秘密的运输货物和生活用品，使他们能够始终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
“其中已经证实的是，从佬湖的地下水道可以贩运出来自百里郡的金属矿石，锦绣城的绣品，李家从北川供给的玉石也能毫无声息的出现在红泥岛的黑市中。”
酒姑一边陈述，一边分析，然后面色沉重起来。
“所以，我们有理由担心，水寇很可能找到了能够进入水玉城的地下水道。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这可能会给水玉城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龙音色变，她知道这灾难性的结果是什么。
一旦地下水脉受到影响，水玉城赖以成名的玉泉，可能会面临污染甚至是枯竭的危险，一旦没有了玉泉，那么水玉城就会失去庇护，无法继续保持中立，便会成为周边各大势力瓜分的蛋糕。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龙音沉声命令道：“立刻对全城的地下水道进行排查，城外的可疑地点也要委托佣兵排查清楚，绝不能让水寇破坏了水玉城的水脉！”
“明白了，姐姐，我这就去安排！”酒姑摇了摇青玉葫芦，酒又喝光了啊。
“小妖妹妹那边，您也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说不定会抓到偷心的小贼呢！”酒姑狡黠的笑道。
龙音闻言表情更加不善，面色如霜！
地面之上的人无法想象，水玉城的地下水道究竟能够有多么庞大、神奇。
在水玉宫玉泉泉眼之下数十米的地下深处，一道宽阔的地下河静谧的流动着，数十米宽的河面，可以媲美大陆地表上的任何河流，如此巨大的地下河，在帝国上千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任何记载，谁也不知道，这地下河从哪儿来，又通向哪里。
然而，现在，却有一艘能够闭气潜水的黑色巨大战船正潜行在地下河中，船体身上那古朴的纹饰和苍老船刺揭示出，这可能已经有了上千年历史的古代战船拥有着神秘的力量。
在船舱内，那个屡次从石缝中钻出的男孩，正端坐在船长的宝座上，在他身边，立着一位肃穆的中年男子。
“已经确认了，这条地下河的终点，正是奥斯陆帝国腹地，三江郡的佬湖水域，我们在古堡仿制的四艘鳌船也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潜行进入佬湖。”
那男孩此刻的面色十分严肃，但笑容却依然阳光灿烂。
“通知古堡，所有鳌船立刻启航，三日后在水玉城下的暗河浅滩修整，一周后抵达佬湖，做好与水寇开战的准备。我要让那些嘲笑我的人都惊掉下巴，我查罕是真真正正能够踏破四海的海贼王！”
男孩坚毅果决的目光让他的扈从也感到了久违的力量和战意。
“遵命，皇子殿下！”
这男孩正是塔伦帝国的二皇子查罕，一个出生在草原，却始终醉心于航海和战船的塔伦帝国继承者之一。
“我的好大副，你又忘了，要叫我船长！”
透过鳌船的舷窗，查罕望向黝黑的河道远方，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一定要尽快击败佬湖水寇，我要带着完成踏破四海第一人的成就，去参加水玉城的年终舞姬盛典。我要和为我而舞的女孩一起来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这将是我人生中最为辉煌的荣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