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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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红石城里，王娜拉的预言以最快的速度在街头巷尾传播着，无论是大公的忠实追随者，还是普通的红石城百姓，都因此兴奋和狂喜，毕竟他们的未来会因为大公的强势和崛起而变得更加美好，这与政治立场无关，纯粹的利益决定了一切。
然而，有个人却一直十分不爽。
无论是在大公晚宴上观看王娜拉的独角戏，还是神秘幕僚朱怀仁所吐露的真相，朱韫逐渐意识到，红石大公对自己的器重，似乎并不完全是因为对自己实力的欣赏。
在红石大公的计划中，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正如朱怀仁所说的，虽然在禁术塔的干预下，帝国内外战事全部暂停，但红石大公却安排了新的计划。
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针对‘九子还都’的威胁，红石大公要在不动用军队武力的限制下，由朱韫出面，在荣耀学院里解决掉赵氏皇族的继承人！
朱韫明白，大公组建送学营，委任自己担任两郡学子的领队，是要自己来承担一切的责任。
如果失败，自己将会成为弃子，红石大公绝不会为了自己而去承担禁术塔的怒火。
但即便成功，他也不会在新的朱氏皇族历史上成为英雄，诛杀皇子的行径会被所有世家所不齿，他将成为成功者的绿叶，无法站在前台享受欢呼，只能永远的躲在阴影里。
朱韫越想越气,这和自己之前所憧憬的结果完全不同！
他不惧怕战斗和牺牲，但这种被人利用，而且是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的利用，即便是达成了目标，那结果也是变味的奖赏。
他难以忍受。
朱韫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并且自诩为强者，这次的行动，他将直接听命于朱怀仁的指挥，这个一直让他不爽的怪人，也是他心情不爽的原因之一。
“被派去酒楼的探子都被赶出来了，下一步还需要做些什么？”朱韫的追随者李义感觉出了主子的不爽，说话十分谨慎。
“金姬那边查清楚了么，昨晚究竟发生了？”朱韫沉声问道。
“昨晚金姬的官邸失窃，有贼子偷了金姬的首饰盒，内线说好像是红叶坊的枫姬所为。”
“首饰盒？”朱韫歪了歪头，看向李义。
“据说那是个老物件，连金姬自己都想不清里面有些什么宝贝。”
朱韫知道，值得枫姬亲自出手，并从金姬手中偷走的东西，一定不会是简单的财物，这是在红石城的地盘上发生的勾当，或许自己也能从中做些文章。
“另外，两郡学子已经系数抵达，大公安排后日亲自主持送学营的开拔仪式，当然也是对您的领队的委任仪式。”
朱韫歪头啐了一口。
“不过，很多学子都希望现在就能见你，其中有很多优秀世家的继承人，我觉得你可以先与他们接触一下。”李义的态度变得更加小心了。
朱韫毕竟是朱韫，心有野望，心智便比常人更坚韧，即便是身处逆境，也能立刻调整回来。他暗道既然红石大公要把自己当成棋子，那自己便要让自己更强大，不仅要战至最后，更要翻云覆雨。
朱韫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意，点头回应道：“可以，不过不能安排在这里。我看这样，今晚就在红叶坊，我请各世家的学子们赏舞喝酒。李副统领，你帮我放出风去，来者不拒。”
当然，仅仅赏舞喝酒还不足以借机立威，朱韫又嘱咐李义在红叶坊安排比武助兴，届时他会择机出场，用拳头收服人心！
李义点头，退出去办事，心中赞叹朱韫安排红叶坊倒是个绝佳的主意，即能尽兴，又显得随和。
红叶坊便是枫姬的产业，和奥斯陆帝国的娱乐场所不同，红叶坊糅合了舞馆、花馆和教坊三大业务，另外还设有有品香居和赌厅，每隔三日晚有笼斗，每隔七日晚有黑拍，可谓是一馆藏天下，这也是为什么红叶坊新落户红石城便一炮走红经久不衰的原因。
天时酒楼是世家学子的集中地，消息最先在这里传开，唐星知晓后立刻替唐墨也定了红叶坊今晚的位子。
虽然唐墨的伤势需要静养，但听说晚上会有比武，唐星知道唐墨必然是想看的。因为两人都是参加送学营的世家弟子，李义又格外做了安排，所以红叶坊优先把帖子一起送到了酒楼。
唐墨把帖子放在案几，躺在床上静静养伤，刚才餐厅里王娜拉最后的回答让他心绪难平。
按照四王谷的记载，当年白薇是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自爆神器，重伤被困森林最深处，不治而终。
所以那次远征真正活下来的人，只有冰宫李白一人而已。
“当年光明教会成立，各世家纷纷参与，虽然白家和慕容家所供奉的天玑和天璇两位半神，在神魔大战期间并不隶属光明阵营，但因为两家居于帝国的领地内，所以也加入了光明教会。当时教会从各世家的传承中选择了八大神器收归教会支配，其中白薇的‘圣心铃’便是其一，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被选为光明教会圣女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魔语森林的死亡区里，普通武者根本寸步难行，只有那些七魄以上的武者依靠神器和禁术才能破关。”
“居李白所描述，远征军最后误闯了千年树妖的领地，很多人包括白薇先生都被树妖的藤蔓禁锢。为了脱困，白薇用精血自爆了神器‘圣心铃’，将大部分受困武者送出了树妖的领地，而自己也因为力气用尽，被树妖永远禁锢，那‘圣心铃’也被毁掉，失去了神器的白薇再也无力逃脱。”
虽然听起来很合理，但唐墨却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这是有关那段历史最正规的记载了，毕竟我只能预言未来，但不能重现过去，在魔语森林死亡区发生的事情，也许每个人了解的都只是一段，但要想复原全貌，恐怕很难实现。”
王娜拉走了，在她的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十八年前的诸事已经全部链到了命星和‘千年之乱’的线索链条上，随着自己的深入，这些隐秘正在一个个的解开，然后又有新的线索出现。
毫无疑问，唐墨是其中最关键的那个点。
此次红石城不虚此行！现在，只需等待时间的证明！
王娜拉坚信，作为月镜所昭示的最大命星，未来的唐墨绝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
只不过，现在在两郡内，无论是唐墨，还是唐家，依然排不上号。
朱韫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那些实力雄厚的传统神裔世家才是他要拉拢的对象。
譬如连家。
连家的封地位于红石郡东部地区，家族子弟以文采出众闻名，在帝国的各大部门里常年把持着不少位子，虽然没有特别有名的人物，但胜在根基深厚，算是红石郡的知名望族。
然而，朱韫看中的却是连氏一族的血继天赋，拥有众多弓箭类型法则能力的连家，在朱韫的谋划中，将会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夜幕初降，红叶坊早早的便已经人声鼎沸，一片红灯高高挂起，在红叶坊的招牌一旁比平时多了一只黑叶剪影的红灯，这意味着今晚的红叶坊会有笼斗比武，其中开放赌局。
只不过，那些红叶坊的常客们却全被拒之门外，仔细打听才知道，今晚是朱韫少爷包场，宴请两郡学子。
唐墨和唐星挤在人群中进了红叶坊，远远的便看到朱韫在众多的学子簇拥下，在门口高谈阔论，在他身边站着个身材单薄的清秀少年，一直被朱韫抓着手，被迫一同在门口迎客，看他的笑容显得十分别扭。
“那是连家的学子，名叫连城，是连家家主的独子。”唐星悄悄对唐墨说道：“怎么样，你那些伤口没事吗？”
唐墨摇摇头道：“都是皮外伤，比起上次我打猎从山坡上滚下来轻多了，出门前刚换药重新包扎了，只要不砍人，就完全没问题。”
两人嘿嘿一笑，刚要穿过里门，却被朱韫见到，一月前在唐家堡他便有招揽唐墨之心，这次看到两人前来，便又动了心思，主动向唐墨打了个招呼，虽然并没有多说，却已经让其他围着朱韫转的学子们感到诧异了。
有些学子立刻也跟上来问好，这让唐墨十分不习惯，他本就不擅长交际，加上一直秉持与朱韫保持距离的立场，急忙低头拉着唐星匆匆钻进了红叶坊。
坊内大厅此刻已经是满室红妆，歌舞升平，璎珞垂幔掩映下的包房内俱是人头攒动。嫣红簪黄的花女们欢笑着在厅内穿梭，时不时的被宾客们调笑一番，明眸流转，眉目传情，销魂迷离的胭脂香气令人恍如隔世。
红叶坊的舞女大多来自彩蝶馆，今晚表演的更是红叶坊压轴的大和一族舞姬，无论音乐还是编舞都独具一格，节奏舒缓，寻味悠长，令观者身心放松，怡然其乐。
唐墨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场所来，显得十分局促，全靠唐星引导，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周围的其他学子见两人面生，不像是知名世家的子弟，也就懒得理会，两人落得安静。
那些花馆和舞馆的常客学子们则高谈阔论，尤其是在品评风雅上更是争相卖弄，靠近唐墨那学子便指着高台上表演的舞姬，得意说道：“红叶坊的妙处，就在与用高雅的歌舞提升了花女的牌面，反过来这艳俗的花酒又让舞姬的高贵仿佛变得触手可以，你们可以怀里抱着花女，心里想着舞姬的身段，也可以看着舞姬的表演，心里想着她们在床上娇泣，这便是天地云泥汇聚一室、阳春白雪云水交融的妙处！”
周围的学子们哄笑，有人指着他骂口无遮拦，但更多的人则夸他总结的精辟。
枫姬作为主人压轴出场，径直来到朱韫面前坐了，一身柔姿婷婷袅袅，风姿绰约，那媚到骨子里的骚气，让周围的学子们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朱韫嘴角不经意的翘了翘，眼神中鄙夷之色一晃而过，他拉过连城来介绍给枫姬，要求枫姬好好做陪，枫姬不解，朱韫便解释说自己准备下场亲自比武，请枫姬帮自己陪连城兄弟尽兴。
枫姬赔笑答应，心中却暗觉有异，只是说不清缘由，其他学子们在朱韫的招呼下，纷纷过来给枫姬和连城敬酒，这让美人疲于应付，根本无暇多想。
朱韫心中冷笑，前日自己在金芙馆让枫姬小视，一直便想寻机报复，今天听说是枫姬盗走了金姬的首饰盒，这才设了这连环计。
原来，因为枫姬出身彩蝶馆的缘故，红叶坊在成立筹备时，大公便安插了内线在坊中，这次朱韫料定了昨晚刚被盗走的首饰盒一定来不及转移，肯定还在红叶坊内，便在大厅里想办法拖住枫姬，背后派了夜行者去枫姬的住处去，与内线里应外合盗宝。
枫姬自然想不到这一层关系，她只算好了以金姬的身份必然不会立刻向自己问罪，却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韫竟会因为一面之怨而对自己下手。
朱韫手持玉杯走上舞台，在翩翩起舞的舞姬的围绕中致祝酒词，他先是夸耀了一番大公治下红石城的太平盛世，又细数了一番两郡世家的俊杰，最后才落到自己身上。
“这次大公安排我来担任咱们两郡学子的领队，确实感觉压力很大。我一直在想，在下何德何能能代表在座各位啊！要知道咱们这红石江北两郡，历来便是人才辈出，即便是放到荣耀学院，也绝对都是出类拔萃的，我韫少站在大家面前，实在是感觉自惭形秽。“
”不过，当下的形势大家也知道，大公的宏图大业还有很多对手，那些胆小的阴谋家们，不敢和大公正面对峙，只会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在帝都，在荣耀学院，咱们两郡的学子若不能团结一致，那便会被那些小人们欺负，虽然我们心胸坦荡，去学院只是为了交流学习，但也不可不防。”
朱韫的演讲说的铿锵有力，语言又朴实无华，对台下的学子来说，十分受用，加上他是不是的配合着肢体语言和适当的表情，令人不由得相信这是朱韫的真情流露，不少学子听得感同身受，完全沉浸在了朱韫的演讲之中。
唐墨之前已经和朱韫有所接触，心中早就有了认知，朱韫是个有野心的人，所以能够在这激情的演讲中，始终保持着冷静。
“所以，我才更加觉得领队责任的重大，我希望能保护好大家，希望能不弱了咱们两郡学子的名头，我需要大家的支持，需要在座各位的支持，让我们紧紧的抱成团，对外是一个声音，打出去是一个拳头，那么我们就不会惧怕任何对手，我们就能打败所有敌人！”
朱韫说道最后，高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指着台上所有的学子，巡视了一圈，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干！”台下学子轰然附合，一起站起来干杯回敬。
“感谢诸位！“朱韫放下酒杯，又笑道：”今晚借红叶坊宝地，陪诸位兄弟玩个痛快，美酒美食，歌舞佳人，大家今晚尽心，所有费用全部由我韫少买单！”
众学子又齐声爆好，起身拱手向朱韫致敬。
朱韫笑着点头，十分满意眼前的场面。
枫姬款款而起，上台站在朱韫一旁，补充道：“承蒙韫少看的起我们红叶坊，枫姬今晚定当将最好的歌舞和美酒都拿出来，让诸位玩的痛快。除了这大厅里的歌舞，楼下还有赌局助兴，想欣赏笼斗的公子们请移步后院，需要休息的可以领着姑娘们到楼上厢房，只消注意不要累到身体就好了。”
枫姬话音落下，舞台两侧帘子挑开，几十位艳装花女鱼贯而出，沿着甬道环行，两边的包房里若有人相中了某个花女，便会趁机领进房中，这些花女与舞姬不同，都是经过教坊调教的妙龄少女，服侍和逢迎男人的手段堪称一流，陪酒陪笑陪憩业务精纯，不少世家子弟其实都是在这些花女身上学到的成人第一课。
唐墨两人来的晚，更没钱包房，在外围的角落散座里，此刻反倒是安逸，无论是台上的莺歌燕舞，还是台下的觥筹交错，都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今晚的重头戏自然是后院的笼头，也是要等朱韫亲自开启。
然而朱韫却先为连城量身安排了一局游戏。
“知道这笼斗你不擅长，我特意安排了一场射箭比赛，我想连公子一定喜欢。”
朱韫向枫姬示意，枫姬立刻朝着手下挥了挥手。
突然之间，大厅中央的高台突然震动起来，随后竟然从中分开。原来是台下安有机关，将舞台一分为二，中间辟出了另一块场地，这里平素是进行地下拍卖的场所，今晚则摆上了靶子，作为临时的射箭比赛场地。
而更为可贵的是，在高台一分为二的过程中，在其上跳舞的舞姬们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载歌载舞，两面相对，舞姿整齐一致，令人啧啧称奇。
靶场虽然不大，仅有五十余步的距离，但靶子却极小，乃是用红线拴住的金盏，只有拇指大的金盏挂在空中，微微晃动，别说射中，就连瞄准都十分困难。
“我亲手挑选的奖品，今晚每人三次机会，射中了有奖！”
朱韫身后的侍女举起了手中的托盘，上面摆着十只凤头金簪，制作十分精美。
那些花女们见了立刻尖叫起来，纷纷拉着身边的学子讨要，那表情虽然夸张，但学子们也是喜欢吃这一套，个个意气风发的磨拳擦掌要上来试手气。
“连公子先请！”朱韫微笑伸手示意，一旁的枫姬也应声递上弓箭。
连城心中颇为感动，虽然他并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更不擅长武学武技，但若论射术，这可是连家子弟的必修课，朱韫如此安排，即便是别有用心，那也是用心下了功夫的。
“多谢韫少，多谢枫姬姑娘，那我就先献丑了。”
连城言毕，接过弓箭，也有心在韫少面前卖弄，直接将三只箭矢一起搭在弓上，只是稍稍瞄了瞄远处的金盏，便松了弓弦。
在外人看来如此随意的动作，却分毫不差的同时击中了三只金盏，而朱韫和枫姬则都清楚的感知到了在弓箭射出的刹那，有三道法则完美的融入了箭矢之中，以风的力量御箭而行。
大厅里一片喝彩之声，但看着连城笑吟吟的取走了三只金簪子，众人又纷纷着急起来，靶场前立刻排了长龙，都想要去抢那剩余的七个彩头。
连城转手将两只金簪送给了身边的两名妙龄花女，美人们乐的浑身发抖，紧紧的搂着连城的臂膀，恨不得把身子全都贴在连城的身上。
朱韫见效果达到，微微一笑，转面对枫姬说道：“接下来，咱们该开启笼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