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古怪老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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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妇突然说道。
“老身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选择跳崖轻生，想必也是遇到了极让她心寒的事。无论这事与你有无关系，老身都确信，你必然没有该替她撑腰之时做出撑腰之举。
男子汉大丈夫，却不能让自己心爱之人心有依靠，事后悔恨也是为时已晚！
老身就算告诉你她的去处，她愿不愿意再搭理你，怕是也难说！”
曲白鱼微微低垂着眸子，胸口隐隐作痛。
老妇的话语在他心中不断涌动，脑海里也渐渐浮现元彤儿临别前绝望的眼神。强烈的名为“愧疚”的情绪使他四肢僵硬无力，身体也渐渐虚软。
他总以自己有难言之隐搪塞，最后才醒悟，原来一直以来，他搪塞的都是自己。
就像元彤儿所说，他好像一直在意的都是自己与“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元彤儿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从不受制于人的人。
他面色惨淡，语气突如其来的柔软了许多。
“我不求她能原谅，只想再见见她。”
老妇一愣，严厉的面色缓了许多，一边转身朝外走去，一边低声的似自言自语。
“不求她原谅，还有什么好见的？也不知道那聒噪丫头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给这小子迷成这样……”
她突然回了头，“给老身找个歇脚的地方！睡那草席子，骨头都睡散架了！”
崔小乙忙笑脸应下，又问道:“奶奶，您还没告诉我们殿……我们姑娘去哪儿了呢！”
老妇略略笑了一下，道:“急什么？明日老身睡醒了，亲自带你们去便是！”
崔小乙应，“得嘞！走，孙孙带您去找个好地方歇脚去！”
老妇直睡到第二日日薄西山才起了身。
曲白鱼早就备好了快马等候，谁知老妇又拧眉不愿意了。
“老身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要跟着你们骑马？你们这群半大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体贴老人家！”
崔小乙刚想说些什么，被曲白鱼拦住了，“你老若是不想去，大可直接告诉我她在哪里。你拿了东西，便可回来了。”
老妇略顿了顿，摇了摇头，“你瑜郡王的名号，老身也是略有所闻的。谁知道，我真将那丫头的去向告诉你后，还有没有命颐养天年？”
曲白鱼也笑了，“鬼医仙者真是谦虚了。本王倒是还怕哪里做的不够，便被仙者一针毙命呢。”
老妇略略抬了眉头，有些意想不到的看向了曲白鱼，见他虽嘴上说的谦虚，神色却是一直的从容不迫，哪有半点害怕她的一针毙命？
她突然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聪明的紧，老身有些喜欢你了！”说罢却依旧不松口，“只是那马车，也不能少！到底是老了呀！”
曲白鱼也不再勉强，遂让崔小乙赶紧找人套车，一行人照着鬼医的指引而去。
又行了半日，直到日暮四合，鬼医这才叫停了马车。
看着四周荒芜的景色，崔小乙疑惑道:“奶奶，这是到了？”
鬼医摇摇头，“还没，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那丫头如今腿脚不太好，走不多快。咱们虽是马车，不稍两日便能追上的！”
她说着下了马车，一边步履蹒跚的向树林深处走去，一边说道:“你们歇会吧！老人家有些私事。”
崔小乙热心肠跟了过去，问道:“什么私事？要不要孙孙帮您？”
鬼医重重叹气，朝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击。
“内急！”
崔小乙吃痛的缩了缩脑袋，尴尬的退了回去。
天色越来越深，弯月如钩，静静的挂在树梢枝头。天气越来越热，夜风吹拂，树影婆娑。
曲白鱼骑在高头大马上，立于山头，向远处眺望。
万丈苍穹之下，远处城镇上的黯淡烛火漂浮不定。
崔小乙突然急切的跑了过来，道:“爷，糟了！那老婆子好像跑了！”
曲白鱼却依旧镇定，仿佛早早料到那老妇不会这么老实。唯有崔小乙气的骂骂咧咧，道:“还想着只要找到六殿下，定要好好收拾那个刁横的臭老太婆，谁知道，她竟然这么鬼机灵！”
曲白鱼笑了一声，道:“她怕早就料到你会这么想，才提前跑了。”
崔小乙后知后觉，摸着脑袋道:“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懊恼道:“我一口一个奶奶，一句一个孙孙的让她占尽便宜，最后还被她摆了一道？
这老太婆，这么大年纪还鬼精鬼精的，年轻的时候怕不是个人精吧！”
与此同时，树林某处的一袭红衣女子朝天重重打了个喷嚏。
“阿嚏——！！
谁说我坏话了？！”
女子揉了揉鼻子，将破旧麻布衣丢到了一边，对着自己的旧衣服以及自己的过去告别。
“鬼医这个身份怕是做不得了！也好，刚好可以再换个身份活了……”
她边说边蹦蹦跳跳的向远处走去，完全没了之前那垂垂老矣的半分模样。脑海中也盘算着，自己这个“老不死”的下一场，该去什么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崔小乙一拍脑门，道:“她还没告诉我们，六殿下去哪儿了呢！这老太婆，怕不是来消遣咱们的吧？！”
曲白鱼依旧看着远处，“她已经说了。”
说罢，扬鞭朝着山下策马而去。
崔小乙连忙上马追上，直到渐渐摸清了方向，这才明白过来。
过了这地界，就是附属南凉的城池了。
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清风拂过树影斑驳，暗处忽有人过，一支穿云信箭极速飞向天空，在穹顶之下炸裂开来，如星光璀璨。
一点、两点、三点……
元彤儿窝在一处静谧偏僻的树丛中，看着头顶星河灿烂，思绪万千。
自从落难，她才忽而想到，自己与前世那个能歇脚的安静平淡的家，早已相隔甚远。千年万世，唯一不变的，怕是只有这头顶的一片星辰万千了。
她嘴中叼着芦苇，了无意趣的胡乱吟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芦苇微微，遮住月光，她缓缓闭眼，再再次的逼着自己睡去……
至于第二日再去何方，便随遇而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