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卖官鬻爵【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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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眼时，他母亲便拿着擀面杖站在了人群的中间。
人群见状忙装着四散而去。
母亲将要开骂，却被父亲一手拉着、一手抱着孩子扯回了家。
母亲总觉得父亲窝囊，每每这时都不免数落一番，可父亲总是笑嘻嘻的，只带着花不弃识字。
母亲则叹了气。
“种花、识字，是我们这种人能做的吗？”
年幼的花不弃并不懂，他见种花不难、识字也不难，可为何母亲总爱说，这些是他们不能做的。
父亲停下了教导他的手，看似看向了母亲，说出的话却在花不弃的耳边乍响了。
“世间没有什么是能不能做的，只有想不想做。”
那一刻，花不弃抬头看父亲时，他眼底有光。
小小的花不弃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说：“爹爹，不弃想读书、想上学堂！”
父亲收了目光，看向了他，眼底的光更盛了。
记忆中，那段时间，父亲总是早出晚归，连他最钟爱的花也懒得侍弄了。
直到有一天，他神神秘秘的将一个书箱摆在了花不弃的面前。
书箱不大，刚好能让小不弃提着也不算累。
书箱上有好几个小抽屉，抽屉里还有早就备好的笔墨纸砚。
父亲说，他跟西村的夫子说好了，明日便会送花不弃过去读书。
花不弃提着书箱围着父亲雀跃的转，母亲则是一脸狐疑。
“西村的夫子眼高于顶，就是有钱也不一定随意收人的，你是怎么……”
她话未说完，低头便看到他膝盖上薄薄的尘土。
花不弃道：“爹爹，你的花呢？”
父亲不自在的将膝盖打了打，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
“卖了。
谁说摆弄花花草草就不能顾着吃喝？
城中的老爷夫人都喜欢这些，我想着，若是多种些，或许是个门路……”
他絮絮叨叨的说，母亲却掩面进了屋。
花不弃问他母亲怎么了，父亲没有回答，只道：“不弃，你要记住，穷人最算不得的，便是脸面了。”
读书要花钱，种花能挣钱。
花不弃的书读的很好，父亲的花也越种越好。
后来机缘巧合，父亲又去学了治香、做胭脂，开了香铺、胭脂铺，生意竟就这么做大了。
从整个南临都用上了他家的香粉胭脂，到整个大宣都知道南临有一个花记香粉。
花不弃也从一个庄稼孩子变成了花记少东家，他读书便再也不用父亲跪着求人了。
可是，他也知道，书可以想读便读，他却永远不能凭着自己的才能科举入仕了……
前尘往事已久，花不弃说这些的时候，眼底溢着细碎的光。
他顿了顿，道：“事实证明，种花、读书，确实不是我们这种人该做的。
若是从前，听了母亲的话，或许我们……”
他握着自己的衣角，紧紧的几乎将它拧皱。
元彤儿终于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喜欢这件水墨丹青的衣裳了。
“你父亲说的对。”
元彤儿说道。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能不能做的，只有想不想做。
你没有错，那些所有想读书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错。
……是这个世道错了。”
花不弃愣愣的看向了她，眼底细碎的光转而凝聚成了大颗。
他声线发着颤儿，浅浅问道：“我、真的没错吗？”
元彤儿点点头，“你想要读书，想要自己的才能物尽其用，本就没错。
只是……卖官鬻爵，对其他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没有，我父亲也没有！”
花不弃说道。
元彤儿愣住了，“没有？可是，你不是因为此案罚配的罪……”
她说了半句才发现不妥，便停住了。
花不弃眼底的泪水似汩汩而出的泉水，忽的就跪在了元彤儿的面前。
“殿下，奴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若是可以，奴愿意出堂作证！”
……
元彤儿怔怔的从花不弃的小院子走了出来，便见到了抱着膀子走过来的陆行舟。
“跟他说了？”
陆行舟一边问道，一边看向了院子里。
院子里郁郁葱葱，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花花草草，像个没人住的花园。
元彤儿点点头，“说了。”
听了花不弃对自己身世的自述以及后来的经历，元彤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顿了顿，又看向了那座小院子，悠悠问道：“陆行舟，你说，人这辈子是不是托生在哪里就该停在哪里呢？”
陆行舟微滞，道：“人生哪有什么该不该？
人要走的路是平整的还是崎岖的不都在于他自己的选择。
若是想要平平淡淡过日子，自是等着老天给什么就要什么好。
若是想要不平凡，非要鲤鱼跃龙门，也就不能怪那龙门高了。”
他说的淡然，虽听之不无道理，却冷漠的让人有些不适。
仿佛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是被剧情束缚的傀儡，就像他们看尺郭手下的那些提线木偶一般。
“唉——万事开头难，日后这种事做多了，就不觉得愧疚了。”
陆行舟长吁一口气，拍了拍元彤儿的肩膀说道。
元彤儿突然很好奇，在这么冷漠看人的陆行舟的眼底，自己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便开口询问：“你觉得我……”
“你干嘛？！”
陆行舟眨了眨眼，不等她将话说完，直接环抱双臂，后退了半步，一脸的警惕。
“你都这么多男人了，还想觊觎本世子的美色吗？”
元彤儿瞬间炸了毛，“想什么呢？！谁、谁觊觎你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被陆行舟这么一说她什么都忘了，气呼呼的就往自己寝殿走去。
陆行舟忙笑嘻嘻的跟了上来。
“开个玩笑嘛！对了，神弩营那边……”
“尺郭去了。估计今日就能成。”
元彤儿没有好气的说着就进了房间。
陆行舟继续跟着，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被元彤儿推了出来。
他微微一愣，就见元彤儿扬着下巴，一脸的不怀好意道：“陆小世子这是干嘛？自荐枕席吗？不好意思哈，本殿下对你没、兴、趣！”
她说罢就将门重重的关上了，把还在发愣的陆行舟关在了门外。
青天白日的，院子里不时有路过的人，听到元彤儿这话，皆下意识的偷瞄了一眼陆行舟。
陆行舟的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白，这丫头也太记仇了！
“陆世子。”
锦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元彤儿的寝殿外。
“……白日宣淫、不好。”
“谁、谁白日宣淫了？！”
陆行舟彻底破了防，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要自荐枕席似的！
锦婳也不跟他抬杠，只静静地守在了元彤儿的寝室门口，像是在防着什么。
陆行舟眉头一蹙，“莫名其妙！”说罢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