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内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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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跟着我干嘛？”
时无期没有好气说道。
黑暗中，尺郭突然现了身。
“来看你笑话。”
他话音刚落，一柄森然长刀立时破风而来，向他砍去。
刀光凌冽，一瞬即至，尺郭笑面一合，甚至没有躲闪，任凭那刀横扫自己的身体。
一阵细雾散去，原本的尺郭又出现在了时无期的另一旁。
“哎呀，一言不合就动刀子，可没有那个女孩子会喜欢的。”
时无期不言，仿佛猜到了他会出现什么地方，下一秒便把长刀甩了出去。
“铮——”
长刀发出铮铮的轰鸣，刀尖已被尺郭捏在了手中。
时无期也并不管他，只自顾的躺到床上去了。
“若是为了看笑话，那你来错地方了。”
“哦？”
尺郭将长刀替他放好，径直站在了他的面前，“如今的你，不可笑吗？”
时无期被他堵的心烦，索性闭眼不理他。
尺郭笑道：“更可笑的是，你甚至连心上人都认不清了！”
他说罢便笑出了声，声音如一只被捏着嗓子的鸡，在寂静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时无期睁开了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尺郭停住了，伸手摸向了时无期的脉搏。
“看来，这次，你也是生受着的？”
时无期将手腕抽走，默不作声。
西部山鬼市，是柳娇娇一手建立。
时无期还记得，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女孩手执一颗青色药丸抵到他的面前。
她说：“我们此行之路艰险，非我不信任你。只是鬼医早就立下了规矩，若要进鬼市望乡楼，必是要吃这断肠散。
阿期，我不强迫你。
你若不愿意吃，自此便在鬼市做一个无声无息的小商贩，我自会护你周全。”
只是她话音未落，时无期便将那断肠散吞入了腹中。
药如其名，毒起之时，犹如断肠。
这毒无解，并且每月发一次。鬼医神去，世间便只有柳娇娇一人有此解药。
吃下毒的人，需在每月毒发前找到柳娇娇求赐药用以缓解毒发之痛才行。
第一次毒发很快，时无期吃下毒药便立时发作了。
柳娇娇即刻给了他解药，也还是让他生生受了些苦楚。
时无期记得，那日月亮很圆、很大，柳娇娇向来冷静自持的眼神竟也晃动了。
“你不必这样的。”
她说。
时无期便觉得值了，他颤颤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认真的说道：“姐姐，是我要护你周全！”
自此以后，不到月中，柳娇娇都会提前将他的药备好。
直到那日、他在鬼市再次毒发。
鬼市的僻巷里，元彤儿不明就里的看着他狼狈的蜷缩在地上，任凭其他不知情的商贩打骂。
后来，他们得知了元彤儿失忆，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可是当他看到元彤儿唯独记得那张傩面具的时候，他心里有多难过，没有人知道。
再后来事情越发朝着他们措手不及的方向发展，便也忘记了。
“她失忆了，自然不记得。何况，我前些日子在边境，没有赶回来。”
时无期低声道。
尺郭轻笑，“失忆？好，就算失忆了，可是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前的柳娇娇，可不是一个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小内侍哭的昏天暗地的人。”
尺郭的声音越发的轻巧，听在时无期的耳里，却是震耳发聩。
“少主曾说过要颠覆大宣皇权、要让景元帝也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滋味。
可她现在做的事，哪一件是能让大宣、让景元帝覆灭的？
她不过是一步一步，被人生生推着走罢了。
哪里还是那个身负血海深仇，那个运筹帷幄、绝杀千里之外的样子！”
“尺郭！”
时无期突然喝道。
“你越矩了！”
他眉眼瞬间清冷，炯炯黑眸中似要氤氲出了煞气。
尺郭顿住了，诡异的笑面浮现出了一丝愕然。
时无期继续说道：“你若是有证据，就拿证据出来。若是没有证据，你此刻做的便是背信弃义、枉为人仆！”
尺郭不再说话，他确实没有证据，哪怕从他开始怀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那具身体，确实是柳娇娇的，并没有任何的破绽。
只是，躲在暗处以一个旁观者窥探的他，总是觉得，好像那副躯体里早就换了一副灵魂一般。
“某听闻，南凉善蛊，而鼠姑婆便出自那处。
鼠姑婆尚能操控动物、人心，若是南凉有偷梁换柱、借尸还魂的法术，也未可知……”
时无期不再理会他。
尺郭也知道，若论忠心，整个鬼市望乡楼，没有一人比的过时无期，这也是柳娇娇离开鬼市后，会放心将鬼市之位交给时无期的原因。
可他就是觉得，柳娇娇越发的让他感到怪异。
他们要做的事、要走的路，从来都是一条不归路。
当年黄金城主柳师宣对他们这些人，不是知遇之恩、便是救命之恩。
后黄金城覆灭，他们义无反顾的跟从昔日旧主的遗孤。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甚至为了少主的安心，不惜吃下一辈子都解不了的毒药。
尺郭的忠心，亦是日月可鉴。
但这并不会让他一味地愚忠，他的预感告诉他，如今的元彤儿是有问题的！
那么，他就一定会搞清楚！
时无期也是了解尺郭的，知道他神出鬼没，性子也是半隐半现、亦正亦邪。
他既开始怀疑了元彤儿，必然其心已异。
遂从床上起了身，站在了尺郭的对立面，道：“你大可去找证据来证明你的猜想。只是，若敢在这之前对她不利……”
时无期话只说了一半，但尺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鬼市的杀手榜上没有时无期的名字，可鬼市望乡楼里的人，无人不知。
与西部山临近的有一处雪狼窟。
终年飘雪、气候寒凌。
一日，替柳娇娇寻药的袁吉自雪狼窟而来，身后便跟着一个犹如恶狼的少年。
少年初时形如鬼魅、亦如幼兽。众人皆不敢靠近。
只有袁吉，手把手的教会少年许多东西。
少年称呼袁吉为父亲，说要替袁吉养老送终。
袁吉笑若往昔。
“我不过一介阉人，怎配有儿子？
你若是想谢我，便替我好好护佑少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