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楂传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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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万籁俱寂。已是晚秋，天更加寒凉了，毛楂子还在翻阅书籍。书房还亮了一盏淡淡的灯。

李英英静静地走进书房，轻轻地给他披上外衣。毛楂子转过身站起来。

娘子，你怎么还没睡？春哥、秋妹他们睡了吗？

相公，我也睡不着，子女都睡了，隔壁母亲也没有听见咳嗽了。

娘子，都是你的功劳，明日太阳起山我可要进京了，有时也要去娘家走走。家里的大事小事就要落到你一个人肩上。白天我说的话莫生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爹纳妾那是为后继有人闹的，不过岳父大人也近花甲，不应该再娶。

李英英连忙止住他说，相公，你别挑屎擦面行不？要说这事我可生气了。告诉你，相公，以后你就别再叫毛楂子这个丑名字，我看，你得改改才是，好端端的毛登科不叫，偏叫这个老土掉渣的外号？怎么叫毛楂子啊？又姓毛，不好，不好。听起来都晦气，也不吉利呢！记得一定让人喊登科，登科登科这次一定会登科中举，金榜题名。

毛楂子听了妻子的这番话，挺有点儿尴尬地说，娘子，你也信这个，名字随意好，难道……我还得改姓不成？

李英英笑了一笑说，反正，我觉得这名怪怪的，也难听。亏你还是个秀才呢，很多好名字你不取，单单取了这个外名啊？也不知谁取的？

毛楂子也笑笑接住妻子的话说，娘子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在凤阳镇找过先生算过命，登科名字不要用。不过，毛楂子这名是我爹打小给取的。小时候我一哭就要吃酸酸的北山楂，而我爹娘就是卖山楂的。我曾几次想改，都被爹给拦住了。他说，名字好歹不打紧的，关键是要人争气。再说，我浑名叫毛楂子，大家都喊习惯了，也不刺耳了，时间久了，叫顺了，听惯了，不觉得了，娘子，你如果认为我的名不好，那你给取个好听的，行吗？

李英英抬头望着憔悴的丈夫说，看你，你还是那么搞笑，哈哈，还是等你考试回来让算命的先生给你取吧！这样，临时抱佛脚的，能取出好名吗？

毛楂子点着头说，那好吧，就听娘子你的，你先去睡，我马上就来。

他说着，走向柜子又去取衣服，发现里面一包银两，便问妻子说，娘子，这银子是哪来的？

李英英回答说，哪来的？这可是我娘的私房钱。她老人家啊，听说你又要进京去考试，连私房钱都拿给了我。以后啊，你要是有了出息的话，别忘了她一片苦心也就是了。

毛楂子十分内疚地说，此次进京，如若还像往常那样，我将无地自容了，不仅对不起死去的父亲，对不起年老多病的娘，也对不住娘子你和你的父母啊！

早点睡吧！明天要动身了，你看外面漆黑一片。

李英英毕竟是个大家闺秀，有知有识，耳听八方，聪明伶俐。她对官场上作弊，以及尔虞我诈之事早有所闻。在她的心中，也时常在想，她的相公才华横溢，十里八村的谁都知晓，为何几经考试都榜上无名？而那些有权有势、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却屡登榜首，这难道是机缘巧合吗？

每当她想到这儿，她又转而期盼着。认为，相公他十几年如一日，苦读寒窗。如今，而立之年了，仍是如此执着，仕途之梦不改。也许，功夫不负有心人呢！她又在暗暗地为相公祈祷着，心情稍稍平静下来，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夜更深了，这一夜，对毛楂子来说，显得尤其的长。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心中有事，闷得慌。这时，他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前途。

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可毛楂子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见多识广，他不是不知当今社会之黑，考场之弊，以及官场之险。而是在他的心灵深处，无论过去或现在，永远消除不了他那渴望光明的一片痴情，对未来前途的期盼之心。希望时来运转，遇上个青天大老爷，吉星高照，以圆自己的仕途之梦。此时此刻，他思绪万千，又回想起前几次的贡院考试，觉得自己尽心尽力，已经很努力了。为何总是石沉大海？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他对他的这一次考试，也没做太多的指望。想的只有四个字，即“听天由命。”

毛楂子想着、想着，把躺在枕边的娘子李英英也给冷落了，其实她也没睡着，只是心中默默地祝福相公时来运转。

第二天一大早，毛楂子吃过早饭，收拾行装。向家人告别之后，匆匆离开了家。当他来到城南码头时，刘瘟神窝窝囊囊地兜着些什么东西赶来。他老远便喊道。

毛楂哥！你等等，我有话说！

背着行囊的毛楂子停下脚步，对跑将过来的气喘嘘嘘的他说。

哟哟哟，你还真来了，瘟神兄弟！

说话间，刘瘟神取下表哥毛楂子的背包，把自己所带的芝麻饼等食物一个劲地往里塞，他边塞边说。

毛楂哥，哈哈，也没啥好东西，都是些吃的。也许，路上有个用场呢！这次争取榜上挂个名。到回来之后我也沾些光。

毛楂子很感激，见自己的包装满了，连忙止住池说，好了，好了！再装，包都给胀破了！这时，刘瘟神这才停下手来，他高高兴兴地送表哥走下码头。他俩在那等船的时候，又在聊个不停。

毛楂哥，哈哈，你呀，别说才高八斗，我看六斗总该有余吧！但愿你此次进京，榜上挂个大名，你表弟我，也荣耀荣耀，争取哟！

如果还像往常那样，名落孙山的话，你毛楂哥便无颜见家乡父老了。

哎，毛楂哥别说晦气话了，论文才，论文品，你聪明绝顶，方圆十里你也是屈指可数的呀！此番考试，一定大有希望呢！

哎，我也是心不甘，为了我读书考试，把家里也给读穷了，可我……哎！老不争气啊！

毛楂哥听说，考场作弊之事甚多，像你，既无钱官场上又无人的，着实很难啊！小心谨慎啊！

我这次去碰碰运气，拼此一搏，但愿还有一线希望吧！

我曾听有人讲，官也可以买到呢！这年头啥事都有，还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呢！我看呀，是‘万般皆下品，唯有钱才好’啊！

瘟神啊！你说的有些道理，历朝历代，贪官污吏都是有的，但我还是不信，朝廷里就一窝黑！也许碰上个青天大老爷也不一定呢！

哈哈，但愿吧！毛楂哥，我祝你好运。

这时，毛楂子转过身见客船已来到了码头，便拱手与他告别。

兄弟，我该走了，船来了。家里事情还望你多多关照，你姑姑身体不佳，春哥秋妹又打打闹闹，顽皮也照看下。嫂子也挺辛苦的，望你有空串门帮忙下。

刘瘟神点点头说。这话还用交代，你尽管上路，好好考试，祝你一路顺风。

毛楂子跨上船之后又说道，表弟啊，你快上岸，回家吧！

刘瘟神点点头说。我真羡慕你，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京城走一走呢！毛楂子争取金榜题名。

毛楂子笑着说，好啊！有朝一日，我一定带你去京城，借表弟吉言。

好呐！毛楂哥，你这回一定要用心考试，捞个头名状元回来。

毛楂子咧起嘴道，哈哈，表弟，托你的好口福呢！如果真有这一天，功劳也少不了你一份。

那只船慢慢驶出码头，他俩互相不停地挥手，毛瘟神站在码头边直直地望着那只大船淡出视线，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