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贺魂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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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楚峖城的西侧，是一望无际的绵绵不断的群山。
这山势是如此之大，莽莽苍苍，横亘无涯，远望苍蓝似海，近观峰峦如潮，根本望不到尽头。
此刻，漫山的树木虽然早已经经霜许久，但那树叶还只是落下了三四分而已。而那树叶在经过霜花的洗拿后，反倒是呈现出了鳞次栉比的红黄相间，绿褐相糅，使得群山仿佛染上了层层朝霞，煞是美丽。
在这大山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村落——确切地说，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村子。
即便在不久以前，这里其实还是广有人烟，牛羊遍地，鸡鸭成群。田地里种满庄稼。不过经常发生的一些怪事，最终使得人们逐渐的逃离了这里。
首先就是牲畜家禽的莫名失踪。刚开始是几只羊或者一头牛，忽然之间就不见了踪迹。找遍了附近的山野，也是难觅半点影子。
到最后，家禽家畜竟然开始成批量的消失，就连毛羽都难得看到一根——而这绝对不可能是野兽所为。
况且这家禽家畜的消失都是在夜半时分。熟睡的人们居然毫不知情——畜禽被盗走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该发出一些声响，可实际上竟然是从来没有人听到一声。
只有人们在第二天清晨起来的时候，看到空空如也的禽舍畜棚，以及满地的脚印，才会感到一阵惊透骨髓的深深恐惧。
再后来就是人口莫名的失踪。刚开始是男人，后来就变成了年轻的女子。尤其是单独一个人下地去劳作，或者两三个人结伴去放牧牲畜的时候，人往往就此离奇消失，自此再也见不到了。
就这样，“闹鬼”、“鬼村”的传闻不胫而走，恐惧至极的人们便纷纷的带上家财远远的逃离了这里。
原名“溪石村”的秀美村庄，从此被人们更名为了“鬼石村”。
——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在这里居住了。
一座高高的房架，孤单单的矗立在村西的一座破败坍塌的院落里。
“呼——”
冷风吹过，院子里的败叶残枝破絮碎羽化作了一阵小小的旋风，越过了倒塌一半的石墙，高高的飞上了天去。
透过四面漏风的空架子，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一座大大的石磨——很显然这原本是一座磨坊，由于荒废已久，早已是残败不堪。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十几个人，蓦然出现在了不远处高高的山梁上。
他们身穿一色的玄衣，头戴斗笠，轻纱罩面，弯着腰，手掣长剑，以极快的速度，幽灵一般的潜入到了鬼石村里。
他们动作极其敏捷而身手矫健，在确定了周围没有任何人的时候，才迅速的俯身疾步进到了磨坊里。
一个人，轻纱上面一双机警的大眼睛，她仔细看了看，确信院子里没有任何的异常，便拿出一块腰牌一样的东西，放在了石磨下面的一处地方。
她又用手指在那里轻轻点了几下，然后又抓住按钮一样的一件东西，使劲地向左旋转，然后再向右——
“轰——”
石磨下面的地面猛然间左右裂开，露出了一个方形的黑洞洞的洞口。
洞口深不见底，清晰可见宽宽的台阶直通下面。
一行人鱼贯而入，悄无声息。
最后一个人刚刚进去，洞口便“轰”地一声自动关闭，一切看起来完全如旧。
——鬼村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洞口下。
一行人一边向前走一边摘掉面纱——原来是六七个妙龄女子，以及三四个青年男子。
一边快步向前走，他们一边用手擦抹脸上的汗水——这次帝京之行，夤夜之间潜入皇宫依旧是没有任何收获，次日清晨时分刺杀四皇子季珊不成，还险被对方追杀，实在是危险之至——甚而至于每个人都感到后怕——尽管他们是贺魂宫的职业杀手。
越往里走，洞里面越是宽大，而且越明亮。
洞壁上，四处都点满了松树明子，不仅使洞里亮如白昼，而且温暖异常。
越往里面走去分出去的岔洞口越多，而且里面就越是宽敞。
不时地路过一些洞室，洞口都封着密密的铁栅，很多带着镣铐的人在里面呻吟——这就是山村中悄然失踪的那些人口——所谓的“闹鬼”，完全都是人为杜撰出来的。
呻吟声此起彼伏，并混合着极其难闻的怪味儿，让人倍感难受，但是却全然没有人去理会。
一些阴暗的角落里，散乱地扔着一些鸡鸭骨头、牲畜骨头，畜禽毛羽——都是山村中半夜丢失的那些畜禽，被食用后，“杂碎”随意地丢弃在了这里。
他们越走越快，很快走到了一扇门前。卫紫玉再次拿出腰牌在门上比对了一下，又在木质的“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暗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大大的洞室，足足有三四十间房子那样大小。
四周围都是巨型的松树明子，明火翻滚，烟雾腾腾，使得里面充斥着刺鼻的腥糊味儿与闷臭味儿。
足足有几百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连体衣，风帽罩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恰似一尊尊紫色的蜡雕，气氛异常肃杀。
卫紫玉等十几个人一进来，立刻“扑通通”的跪在了最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几十米外，是一个热水潭，水面上“汩汩”地冒着气泡，竟无一刻停歇。蒸汽迷迷离离飘飘漫漫，使得这“洞府”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仙苑瑶池。
潭中，数十朵金莲花正在“怒放”——荷花娇艳玉叶垂露，极难看出它们仅仅只是雕塑而已。
洞顶上，水滴一刻不停的滴落下来，落到那宽大的荷叶上，形成一股股小小的溪流，淙淙地流到下面的水潭里。
水潭后面，是一块极为宽大延展的平地，宛似一大块平整的舞台。后面的“幕布”上，水瀑顺着宽阔的山石涛涛的流下来，再流经“舞台”形成巨大的“水毯”，一刻不停歇的流到下面的热水潭中。
山石上的水瀑中，挂满了各种各样奇形异状的祭品，有干枯的灵枝草，有小型兵器，木制的太阳图案，甚至还有牲畜骨头和人的干瘪器官，组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图符，似鬼脸，也像骷髅，让人倍感恐怖——
“……贺魂之神啊，你收下她吧！她是你的妻子，你的祭生，你的臣民，也是你的财富！收下她，你将永恒存在，也将给你的子民们，带来永远的安康，恒清世界，天地生平——贺魂之神……”
——一个女子，浑身赤裸，手脚被绑缚得紧紧的，躺在一大块两头吊起的木板上。嘴里也用布条绑着，只能看见她双眼垂泪，心有不甘，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身后，女祭司念念有词，不断地低声重复着嘴里的祭词。她手舞足蹈，把手中的玉质祭器不断的摆来晃去，身体扭动得像一根面条。这古老而巫毒的祭祀场面，足以让人的魂魄感到震撼。
一把高脚椅，稳稳地矗立在祭司的身后，那水流流经椅子脚儿，形成一股股小小的涡流，不断地激起一层层的小小涌浪，滔滔的水波奔涌不止。
一个人，轻纱罩面，头戴斗笠，稳稳地坐在上面，宛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到她的容颜，只能从她垂下的长长黑发上，才能知道她是一个女人。
——所有的教徒们，只知道她叫玄青薇，是贺魂宫的宫主，当然也是贺魂教的教主。而从来没有任何一名教徒真正的看到过她的容颜。
此一刻，玄青薇看到台脚的巨蜡已经燃烧到了一大半，便轻轻地点点头，哼了一声。女祭司领会了，便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去吧，孩子，去吧，贺魂之神在他的天国等着你，到了那里，你将永远的融化在他的怀抱里，融化在天堂中！去吧，你将就此永生，孩子，去吧——”
随着她高高的跳起来双手猛地向上一举，那悬空的木板瞬间倾覆了，赤裸的女村姑“噗通”一声掉进了前面的热潭里。只听见一声闷闷的惨嚎，一串气泡，便连人影也看不到了。
一股浓浓的蒸汽呼啸着飞上天去，宛若一股屈死的灵魂，在向着所有人发出最后的咆哮。
——所有人都跪在那里，不少人吓得瑟瑟发抖。
女祭司又手舞足蹈的跳了一阵子，教徒们都虔诚地跪在那里抖成一团，不敢乱动一下。
待到女祭司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隐去的时候，人们才抬起头来——台上，女祭司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宫主玄青薇一个人。
贺魂宫的恐怖的祭祀仪式终于结束了，随着玄青薇的手一挥，人们猫着腰默默的转身离开，依旧是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只有卫紫玉带领的几个人，让过人流，快步来到前面，跪在了热水潭前。
“宫主，我们回来了！”
卫紫玉跪在那里，虔诚之至。
“嗯！回来了？这一次，有什么收获没有啊？”
“启奏宫主，皇宫守备森严，皇帝与东宫太子都是高度戒备。我们既无法接近他们，也无法靠近秀沉宫。我们这一次潜入，只是杀死了几十名御林军而已。”
“什么？仅仅是杀死了几个兵卒？那有什么用！不能靠近皇帝与太子么，倒也没有什么，我们的目标暂时还不是他们。只是秀沉宫——难道你们准备这么长时间，有备而去，还是连秀沉宫的大门都无法靠近？！”
“启奏宫主，秀沉宫外面机关重重，我们本已经通过了两重机关，但是第三道机关没有开启成功，却是被它突然启动，千刀飞出，杀死了我们三个人，御林军随之赶到，我们只有立刻出来，否则必将全军覆没——”
“嗯——”玄青薇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尽管你们没有进去，但是能够进一步探查到秀沉宫的机关布设情况，也算是有所收获！后来呢？”
“后来，我们从皇宫出来之时，恰巧遇到四皇子季珊微服出宫，我们便一路尾随，到碧慈湖附近对他进行了刺杀！”
“刺杀？他死了吗？”
“宫主，迪王武功高强，我们十几个人突然袭击竟然也被他识破，刺杀不成，御林军虎头卫当即赶到，我们寡不敌众，只能迅即撤离！”
“嗯——”玄青薇又点了点头，“虽然季珊没有死，但是这一次也算是敲山震虎，必定会让他有所收敛。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与我们、与王爷为敌。好吧，你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紫玉，你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是，宫主！”
人们陆续退出去。
洞室内，只剩下了宫主玄青薇与贺魂宫第一杀手卫紫玉两个人。
“紫玉，看来我们这样直接出击，明目蛮干，绝不是好办法，也断难成功。对此，你怎么看？”
“宫主，我也是这样认为，蛮干只能是使我们自己过于暴露，伤害的只是我们自己人，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认为，与其强攻，不如智取。”
“嗯！”玄青薇点点头，“说下去！”
“不如派出一个人，想办法打入皇宫，博得皇帝、太子或者哪位皇子的信任，在皇宫稳稳立足并打开局面，直至掌握权力。最终想办法把秀沉宫的秘密搞清楚。必要时候，还可以作为内应，里应外合，伺机行动，攻取皇宫。”
“好！”玄青薇提高了语调，非常满意的样子。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踱了几步，说道，“紫玉，这个任务么，别人断难完成，你武功高强，天资聪颖，博学多才，国色天香，是完成此重任的不二人选。我有意委派你前去，你意下如何？”
“属下愿听宫主安排！为我贺魂宫与贺魂圣教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不枉我大力栽培你！”
玄青薇那轻纱包裹的脸上，依稀只能看到两只眼睛。那眼睛闪烁着森森的冷光，透过轻纱，直直地注视着卫紫玉——
“从今以后，你化名紫雨，想办法打入皇宫——我看，雅德学苑作为皇家学院，广纳人才，那里就是你进入国家高层的最佳途径。你一定要想办法被雅德学苑录取，成为三殿学士，从那里再图谋向上，必然成功！”
“感谢宫主教诲！属下记下了！”
“嗯，紫雨，从今以后你绝不可再来到这里一步。你的相关身份文证，自然会有人为你做好。需要时自然会有人联系你，而你却不需要主动联系别人。你要像楔子一样牢牢地扎根在皇宫中，直到我们最后的成功！”
“是，宫主！属下明白！”
“好，你去准备吧！即刻出发！”
“是！”
紫雨站起来，躬着身倒退着走到门口，然后转身出去了。
偌大的石室内，只剩下了玄青薇一个人。
“哼！”玄青薇看着眼前不断冒出蒸汽的热池，哼了一声，随后便自言自语道——
“季思涌，和裕皇爷，你的江山，你的天恩大帝国，你的朝堂王位，如今寿数已尽，过不去今年，或者明年了——我，玄青薇，在此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