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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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抬起头，神色有些痛苦的看着周晨。市长的话，像是捅进他灵魂深处的尖刀，被人抽出来再捅了进去。
“为什么？”
看着戈登的神情，周晨其实很理解他的感受。任谁被告知，自己奋斗了近半生的事业，不光是徒劳，甚至可能起到了反作用。一时间都会难以接受。
周晨长叹了一口气，问道：
“蝙蝠侠的原则是什么？”
戈登痛苦的抱住头，说道：
“不杀人。”
能在警长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他的政治智慧其实极高。之前看不透，只不过是因为身在其中。当周晨抽丝剥茧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明后，这么多年，一直困扰他的难题，也就一瞬间想通了。
周晨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蝙蝠侠，就像是一根针。总在民众的愤怒快要达到高点的时候，行侠仗义的把民众的愤怒给平息了下去。”
“虽然他也是行侠仗义，可这种小打小闹似的行为，更像是个谭医生常开的止痛药。”
“只解决当前的疼痛，而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本身。”
“更可怕的是，它会让病人逐渐成瘾。”
“所以，为什么越来越多的疯子，恶棍出现在哥谭。”
“甚至出现了为了打败蝙蝠侠而刻意为恶的事件。”
“蝙蝠侠是没有死，坏人也进了监狱。可那些被坏人残害的民众呢？除了吊念，还剩什么？”
周晨的话，像是一根根锋利的刀，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将残忍的真相摆在了戈登的面前。
戈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周晨也站在窗前，久久不语。
他在等待，也在期待，戈登能否跨过思维的局限，成为他的第一个同行者。
沉默的时间里，戈登反复的追问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逐渐的捋清思路后，他终于还是找回了初心。
他想要做一个好的警察局长，还哥谭一片安定的天空。让罪犯付出代价，让好人获得安宁。仅此而已。
他想还哥谭一片湛蓝的天空。
许久过后，戈登抬起了头，眼神里，也不再有迷茫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坚毅和决心。为官多年，他早已经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所以，市长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周晨看着戈登的表情，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
这一次，他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让人民，找回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
“嗯？”这句话，戈登却又听不明白了。在他的观念里，人民就是弱者，是需要他们这些“守护者”保护的对象。是整个社会结构中，最广泛也是最羸弱的存在。他们，何来力量？
周晨继续解释到：
“在华国，有句古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民，就是这汪洋大海。而所谓的统治者，不过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你看着法尔科内家族力量很强大，但他们家族就算把扫地的清洁工都算上。能有多少人？”
“哥谭市内，常住的人口，能有多少人？”
“就算他们武器精良，以一敌百。他们能撑几次？”
“可是。。”戈登依然有些困惑。如果人民的力量真这么强大，为什么哥谭的人们还会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
周晨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主动问道：
“是不是心理困惑，如果人们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人民战胜黑暗？反而不断的在被统治，被奴役？”
戈登点点头，这的确是他的困惑。
“哥谭的历史，太短了。哪怕灯塔的历史，也不过区区几百年。”
“如果你对这个问题真的感兴趣，去看看华国的历史吧。”
“千年之前，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拉开了华国人民近千年的抗争历史。”
“如果你仔细去研究，你就会发现，无论是古代的华国，还是当今的哥谭，甚至灯塔。”
“所有制度的本质目的，只有一个：愚民。”
“因为凌驾于人民之上的统治者，是靠剥削来保证自己的利益，而这就注定无法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愚弄百姓。”
戈登不自觉的点点头，这一个观点，虽然他第一次听到，但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已经慢慢的有所觉悟了。
为什么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家族势力，却总要热衷于做公益事业。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是人性中善的光辉在绽放，一如那些大家族宣传的那样。
可当他亲眼见到被逼到饿死边缘的流浪汉，为了一口潲水中捞出的满头而相互厮杀的时候。
他才意识到，这哪里是为了公益，只不过是为了让底层人民不要太过激烈的反抗。毕竟，只要还有一条活路可走，人们大多不会破釜沉舟。
被人控制的资本，是带着血泪的，他是要吃人的。
可，尽管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并不认为，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久处哥谭，弱肉强食的思想，已经深入他的心。尽管他也很想还给哥谭一片安定的社会环境，可他也并不认为，这能改变哥谭吃人的本质。毕竟，在哥谭，资本几乎等同于一切。
戈登有些悲观的说道：
“是的，市长先生，我很钦佩您的高瞻远瞩。”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样措辞。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咱们说得直白一些，哪里不是弱肉强食，哪里不是少数的强者在奴役弱者。”
“让人民当家作主，不过是一句口号，你我心知肚明。”
“说得再直白一些，尽管咱们现阶段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果。可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法尔科内注意到我们，分分钟。甚至不用花太大的代价。”
“你我都得石沉大海。”
似乎害怕周晨误会他的意思，戈登想了想，继续解释道：
“市长先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害怕，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讨论计划。”
“可这个现状，我们真的是无法改变的。”
“钱，权，人。我们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抗衡。”
“我当然也希望能看到你说的那天，人们能自己当家作主。”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
“我们能除掉一个法尔科内，就会有一个科波特。除掉一个科波特，谁知道是不是还会有下一个？”
戈登缓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的心情。
“市长先生，我相信您，以您的能力，一定能带着哥谭走出黑暗的泥潭。”
“但是，您想要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除掉法尔科内，你只不过是与法尔科内为敌，你能在众多家族中纵横开阖，借力打力。”
“可，让人民崛起。你会丧失一切的支持，而与整个官僚体系，甚至整个资本世界为敌。”
“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听得出，这是一个来自梦想者的心酸。他不是不期待，只是作为一个被现实蹂躏了十几年的小人物，他不敢期待。
他怕，太大的梦想，会把他小小的期待都给泯灭掉。
周晨点点头，表示他理解了戈登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认同戈登的苦口婆心。只是静静的说道：
“不，戈登。”
“你对人民的力量，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