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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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包厢里有种诡异的安静，窗外蝉鸣的声音嘶哑地传进来，李清歌和叶一凝与古铃互相对视，三个人之间似乎涌动着什么暗流。
还是古铃先有所动作，她朝着李清歌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睛弯的恰到好处，连眼尾的角度都和平常一样。
李清歌现在看东西只能看到轮廓倒也有其好处，他看不见人脸上的神情，五官的角度在他眼中却特别清楚，他看着面前的女孩眼角勾出一个与昨日离去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弧度，而在叶一凝眼里，古铃的眼睛和昨天一样娇俏动人。
她没看出有哪里不对，也没从面前的古铃身上察觉到恶意，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轻轻拉了一下李清歌。
“不好意思。”李清歌对古铃道歉:“因为我们要谈的事情比较隐秘，所以我有些警惕了，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的。”古铃依然是那样笑着:“我可以理解，做你们这一行的肯定要谨慎些，现在能坐下说了吗？”
李清歌微微点头，三个人在包厢的圆桌边上坐下，古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清歌，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就是等着进入正题。
古铃都这么配合，李清歌也不等什么了，反正这里三个人也没一个是来吃饭的，他也就直接问道:“古小姐，我想知道那个怀孕的车祸女鬼的主治医生是谁？”
“宋医生啊。”古铃说。
“一直是这位宋医生负责她吗？”
“嗯。”古铃点点头。
“这位宋医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古铃和李清歌面对面坐着，她说:“宋医生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他医术很好，人也很善良，对我们这些护士也很好。”她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怀疑他有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要调查了才知道。”李清歌说。
“宋医生不可能有问题的。”古铃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知道，他对患者可好了！有些患者没钱，有些患者没人照顾，宋医生都会主动出钱出力去帮他们！医院里曾经来过一个拾荒老人，已经病的很重了，他一生没结过婚，无儿无女的，是宋医生陪了他最后一程，还负责了他的身后事！我觉得这个医院里谁有问题，宋医生都不会有问题！”
对古铃的说法，李清歌不置可否，他觉得连真相眼看到的都未必是完全的真相，何况肉眼看到的？他不是没看过有些人表面慈悲如神，内心黑暗蛇蝎。
但是看古铃有些激动了，他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问道:“你来这个医院多久了？”
“两年多了。”古铃回答的倒也快。
“你这两年有没有见到过什么诡异事件？听说过有人见到过吗？”
“这个……”古铃沉吟了一下，她斟酌着说:“虽然说医院里这样的怪谈很多，但是真正遇到还是第一次，身边也没听说有谁真正见过的……”
“嗯？”李清歌注意到她语气有些迟疑了。
“古小姐，这对我们很重要。”叶一凝说:“请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们。”
“我……”古铃犹豫地说:“我们医院里有个新开的医生，姓周的……他好像说过，他前不久也遇到过诡异的事情……但是我没有亲眼所见，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吹牛吓唬我们呢。”
“他有没有说过他见过什么？”李清歌问。
“眼睛。”这一次古铃回答的很快:“他说，他在医院里看到过一双流血的眼睛。”
李清歌指尖一颤，叶一凝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觉得“眼睛”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所医院肯定和林天龙脱不开关系。李清歌想。
其他的古铃也就知道的不多了，李清歌还想知道让女鬼怀孕的人是谁，但是他也知道这个问不着古铃，接下来，他们就该回医院去了。
说完话后，三个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也都没什么胃口，夹了几筷子菜，就出门去了。
“古小姐，这次多谢你了。”夏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快一半了，夜里也开始有了沁凉的微风，从饭店包厢走到这风中，背景是皓白的月光，几个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不客气，有事情还可以找我。”古铃对他一笑，背着包转身离去。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看着古铃的背影，叶一凝说:“去找那个周医生问情况？”
“不。”李清歌说:“古铃一定出事了，我们要先去救她。”
“什么？”叶一凝没听明白，她下意识看一眼远去的古铃，还能看到她一个窈窕的背影。
“一凝。”李清歌低声说:“你没发现吗？她今晚的笑容都是同一个弧度，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没变过。”
“什么？”叶一凝惊了，她迅速回忆了一下刚才饭桌上的古铃，不想不觉得，这一想，就觉得她的笑容就像是一个面具扣到了脸上，人就算每次都用同一个表情笑，也不可能都像量角器量出来那么精准，但是叶一凝被李清歌提醒后，也觉得古铃笑得太标准了。
“你发现了……你怎么不说？你还问她那么多……”
“一凝，这家医院肯定是有问题的。”李清歌说:“现在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了，他们派出这么一个人过来试探我们，我们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他顿了一下，说:“一凝，我听过一个说法，是说最好的骗术就是九句真话夹杂一句假话，这个假的古铃为了博得我们信任，她所说的必定有大部分是真的。”
“不。”叶一凝摇摇头，她说:“清歌，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你耽误了这么久，真古铃的危险就更大了，不管怎么样，你发现不对劲了，我们应该第一时间去保证古铃的安全，毕竟她也是被我们拖累的。”
叶一凝心思澄澈，心直口快。
李清歌无言以对。
他想，这也就是他修炼不成“内窥”的原因吗？真相眼无法审判自身，不是不能，而是……
不敢。
刚才他也确实想到了真古铃那边的安全问题，但是他担心打草惊蛇，还是硬撑着说了这么久，想着说完话打发走假古铃再赶紧去找真古铃，现在一想，假如古铃就在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他又想，假如是叶一凝或者……晏小河，他也会这么冷静吗？一瞬间，李清歌只觉得自己内心假如被审判，只怕也盘踞着数不清的恶意。
他不寒而栗。
“可是，我从这个古铃身上没感觉出恶意啊。”叶一凝没注意到李清歌的情绪，她有些奇怪的说:“我还特意仔细探查了一下，一点恶意都没有。”也因为这个，她也没有保持特别警惕。
“真相眼。”李清歌轻声说。
“什么？”
这夜月色如练，李清歌站在月光中，他的头发很久没打理，有些长了，被夏天夜晚的风轻柔吹拂起来。
他一双眼睛依然呆滞，眼珠里毫无光泽。
“这是真相眼的力量。”李清歌说:“真相眼能隐藏恶意。”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也可以。
李清歌突然意识到，骤然失去真相眼之后，他身上有些东西快要压不住了。
叶一凝看着李清歌，从李清歌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她一个轮廓，也就是红外显像般的人形阴影和线条，李清歌看不见她脸上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们快去吧。”好在叶一凝没有沉默太久，她说:“赶紧去看看古铃有没有事。”
李清歌点点头，两个人迅速往医院走去。
而真的古铃，现在正被一个男人抱着。
她也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本来打算英勇的为爱好捐躯呢，心里都酝酿好了几句慷慨激昂的台词，想着自己平淡的一生到结局这样波澜壮阔，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见到真实的邪祟？正想的热血沸腾，墙上突然伸出一只手，飞快把她拽了进去。
“救命啊！！！啊啊啊啊！！！”想法是一回事，受到剧烈惊吓又是一回事了，古铃本能连踢带打，也不顾自己刚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都弄乱了。
“冷静点！”周致霖紧皱眉头，抬手去捂古铃的嘴，心说这丫头看起来胆大包天，原来也就是表面上，不过她力气也太大了！他差点被她咬上几口！
“是我，古铃，是我！”他在她耳边用力说道，搂着她的手臂也暗暗用了几分力。
好熟悉的声音，古铃慢慢平静下来。感觉怀中的女孩不挣扎了，周致霖才松了口气，但是还不敢放开她。
“周医生？”古铃的声音也已经平静了下来，认出了周致霖，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这姿势特别暧昧，不由脸一红，却没法挣开，因为他们在一个特别小的空间里，只能容纳两个人抱在一起站着，连转个身都困难。
周致霖听到古铃称呼这一声，看她是真冷静下来了，才敢把捂在她脸上的手放下，不等古铃开口，他先皱眉问:“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我下班了……在等电梯……”古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她忍不住问周致霖:“这是什么地方？”
“夹界。”周致霖回答:“大部分医院都有的地方，这里面生活着医院里的恐怖和怪谈，但是一般普通人很难踏进来。”
“可能是我倒霉吧。”古铃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出去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张彩票。
周致霖也不在乎这个，他顿了一下，有些看似随意却又带着小心翼翼地问:“我听她们说你今天下班急急忙忙一个人走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啊。”古铃一口否认，心说她都答应别人不说了，那就肯定不能透露。
“那你……”周致霖更小心翼翼了:“你为什么……”
“我约了闺蜜看电影呢。”古铃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唉，她一定等急了，肯定又得叨叨咕咕的骂我了。”
周致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比古铃高出不少，搂着她的时候，下巴正巧抵在她头发上，有些痒痒的，这痒似乎一直传到了他心底。
“周医生。”古铃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这个空间……能不能更大一点？”
周致霖可以，但是周致霖不干。
“保命要紧。”周致霖严肃地说:“古铃，这种时候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墙的外面，应景般传来呼喊着古铃名字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古铃吓得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她身材极好，贴在周致霖身上，他只觉得痛并快乐着，他知道怀里的女孩心思纯净，是个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姑娘，在她面前，哪怕周致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浪子，那一身不羁也只好收起来。
就好像初谈恋爱的中学少年那样，温柔试探，小心翼翼。
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