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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他就是一尊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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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还是还是第一次进妓馆。

不入勾栏非他洁身自好,纯纯地就是因为没钱。

他怕被人认出来,出门前还特意换了身皂色便服,头上顶了个不伦不类的青色斗笠。

结果入了吕荣家才知道,今晚这里只接待刘异和他两名客人。

当他由女婢引领,走进到主屋正堂时,一位旖旎佳人正在抚琴吟唱。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杨志是正经进士出身,自然读过《诗经》。

他没想到有人将这首《蒹葭》译白并谱了曲,曲风还出乎意料地优美。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迤逦的歌声,顿时感觉到浑身酥酥麻麻。

心境犹如再回少年时,重新邂逅懵懂时期的初恋。

他神游片刻,随后惊叹谱曲之人实乃音律大才,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吕艳娘通过荣巧蕊结识刘异后,一直央求他为自己也量身打造一首曲子。

过去刘异没时间,今天难得过来一次,就把邓天后的《在水一方》教给了她。

吕艳娘与荣巧蕊不同,她声线圆润娇柔,最适合唱这种偏婉约类的歌曲。

坐在刘异身旁伺候的荣巧蕊,此刻亦听得如痴如醉。

待吕艳娘唱完,她假意呷醋道:

“这下阿姊不羡慕我的《水调歌头》了吧,刘郎君,奴家要再求一首?”

“是求一首,还是求一宿啊?”刘异逗她。

荣巧蕊的脸颊顿时羞红。

她没想到,自己身为资深熟女,竟会被个小郎君调戏得心猿意马。

吕荣娘的位置面对门,她已经看到婢女领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

她起身朝刘异盈盈一拜。

“奴家多谢刘郎君赠曲,郎君的客人到了。”

刘异和荣巧蕊同时回头。

刘异笑着对两位娘子道:“我与他有事要谈,这里无需人伺候,你们都出去吧。”

吕艳娘和荣巧蕊乖巧地对刘异施了个退场礼,而后便带着一众奴婢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现在,房里只剩下他和杨志两个人。

刘异仿佛主人一样,招呼杨志在自己对面几案前落座。

杨志从进门就一直板着面孔。

他入座后摘下斗笠,开口便质问:

“本府来是想问你,那第三句话是何意?”

刘异没有急着回答。

他先从容淡定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一抬手潇洒而尽。

放下酒杯后,他志得意满地评价:“剑南的酒确实醇香,难怪一千多年后还极具盛名。”

杨志听得云里雾里。

这小子在说梦话吗?

谁能知道一千年后的酒啥味道?

他急切道:“你还没回答我。”

刘异神色轻松,以唠家常一样口气说道:

“少府不敢在本地雇佣客作,就让内弟从旁边温县雇了十个人。”(内弟,小舅子)

杨志瞳孔十级地震,震惊地问:“你怎会知道?”

“可惜啊,你那内弟不太靠谱,温县人力明明比巩县便宜,他却多要了你五百钱,自己捞了点油水。”

杨志低骂:“那个不成才的!”

随后他又问:“可你怎么会知道?”

刘异轻笑。

“因为那十名客作是我的人,要不怎么能知道那七车东西最终被你藏到了如意坊呢。”

杨志的妻弟到温县专挑最便宜的车马雇,张虎让他的人故意报低了两成价钱,就这样一举接下这单邻城物流。

杨志脸色冰寒:“知道又怎样,本府不会认的。”

刘异点点,表示赞许。

“如意坊的屋子是你租的吧?租车马你虽没亲自出面,但租房可是少府亲力亲为的,租契上写的正是你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

“我过来前让人以走水为由去请屋主,让他仔细查验一下那所房子。”

杨志惊得从坐榻上豁然站起,就要夺门而出。

刘异笑着喊住他:“你现在回去,已然来不及了。”

杨志转回头,眼神惊悚地重新审视这位麻衣葛裤芒鞋,一身田舍郎装扮的少年。

小小年纪,怎地如此奸诈?

刘异对他招招手,唤他重新落座。

“放心,屋主不会把那笔钱拿走,我不过想让他和左右邻居做个见证,证明你杨少府在那屯了笔钱。再加上客作们的口供,这样贪赃的罪名才可以坐实。”

杨志怨毒道:“你在威胁我?”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刘异轻笑。

笑得惬意坦然。

“你到底要做什么,发解试舞弊?本府答应你就是。”

刘异挑挑眉,嘻笑道:“少府君好爽快啊,不过我的条件加码了。”

“什么意思?”

刘异忽然板着面孔,神色冷峻。

“我最恨别人卸磨杀驴,杨志,你听清楚,以后你每出尔反尔一次,我的条件都会加码,直至加到你粉身碎骨也承受不起为止。记住,你命由我不由天。”

几句话将杨志震慑得呆如木鸡。

这一刻,他莫名感觉到对面坐的不再是一个小小少年。

分明就是一尊活阎王。

他说话的语气,他眼神中的冷酷,他浑身散发出的霸气,那是久在上位才能熏染出来的强者气息。

与身份无关,草包周彤身上就没显露过这种气质。

杨志不由得暗暗心惊,一个田舍郎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他默默吞咽了几口唾沫,再开口时语气低软不少。

“那你这次的条件又是什么?”

“除了发解试外,今早希玄寺递上来的那个案子,我要原告输。”

“升堂断案是县令职责,本府只有协助缉捕之权。怎么,被告你是朋友?”

“算是。”

“这案子毕竟死了人,要判原告输不太容易,反正不良人也没抓到他,大不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继续躲着就是。”

“不行,”刘异语气坚决、斩钉截铁地说,“我要他此后正大光明地活,绝不躲躲藏藏。”

“可证据确凿啊,一旦开堂将铁案如山。”

刘异自信道:“我已经想好对策,不过需要你配合些。”

“这……”

“放心,不会让你太为难。”

杨志将信将疑。

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个疑问。

“刘郎君,你托郭成传的第二句话是何意?初见那日,本府并未收到你送的任何礼物呀?”

刘异表情神秘地轻笑。

“你收到了,只不过还没拆封。”

“哦?”

“这次案子办得好不好,将直接决定你有没有资格拆封。”

杨志仍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不清楚少年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这时刘异又道:“听说你们周县令想将剿灭天陵山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是,明府他确实贪功了些。”

“我猜他还想弄死牢里那个唯一的活口吧?”

“小郎君猜的不错,他确实有意杀牛角灭口。”

“我要是你,就会偷偷保那人一命。”

“哦,为何?”

“那人活着,周彤永远有个把柄落你手里。他若死了,虽然衙役们也可作证没有围剿过玄云寨,但证据终究少一环。”

杨志暗暗心惊,他原本就是打算这样做,没想到如意算盘竟被小子当面戳破。

此人心思阴诡,到底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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