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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太后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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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和陈顾刚刚上了木台上,只听一声尖厉地公鸭嗓音喊道:“太后驾到……”

众人慌忙起身,跪伏在地,虽感意外,但也不震惊。

因为大家都知道广陵公府和太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褚太后抱着唯一的儿子孝宗穆皇帝司马聃临朝听政时,外有桓温内有司马昱左右朝政。

是当时的兖州刺史陈谦不但救过母子二人的性命,还打出了江北一片新天地。

极大的抑制住了北方胡人南下的势头,使清谈派、荆州派和江北三方势力在朝堂上达到了平衡。

这段时期也是东晋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政通人和,上情下达,劝课农桑,兴修水利的时期。

所以才有了永和年间升平四海,天下康宁的短暂几年,留下了诸多风流雅事传诵至今。

直到现在的桓温废立,只手遮天,兴风作浪,谁不怀念当年太尉还在的日子?

中院里的众文武官员纷纷跪倒在地,口颂道:“臣,恭迎太后,愿太后圣体安康,福寿千年。”

不多时,褚太后身着盛装,仪态万方,在众多宫女宦官簇拥下进了中院。

一时间,中院里的气氛庄重肃穆起来。

她朱唇轻启,嗓音绵软但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卿等平身!”

众人起身后,褚太后屏退左右,来到司马熙雯身旁的座榻中款款坐了下来。

大家纷纷跟着坐下。

褚太后吩咐道:“开始吧。”

说着,俏面含笑,抬头看向木台上的陈望。

孙绰缓步走向木台,弯腰在木台下的水盆里净了手,旁边有家人递过布巾,擦拭干净。

从第一个竹盘里取过缁布冠走上木台,这是一块黑色布冠,相传是太古时代的人戴的冠,寓意是不忘先辈创业艰辛。

陈望低头,孙绰郑重其事地给他戴在头上。

然后又取了第二顶缁布冠,给陈顾也戴了上去。

再转身,向木台下众人高声道:“今咸安二年,六月二十四,黄道吉日,颍川陈氏二子加冠,愿福佑终生,愿德才兼备,二子表字乃父业已准备,陈望字欣之,陈顾字钰之。”

按礼制是父亲加第一冠,二人父亲不在,由师傅孙绰代替。

二人撩衣袍跪倒在地叩首,先拜谢师傅,再拜谢大娘,后拜谢来宾。

然后依旧起身肃立。

孙绰走下木台,回到自己座榻中坐下。

第二冠主持者,赞宾尚书令王彪之站起身来,神情肃穆,缓缓走到木台前,取过竹盘的皮弁走上台去。

皮弁,是用鹿皮缝制而成,与朝服配套穿戴,寓意学有所成,登堂入室,象征着尊贵。

王彪之上下台两次,给二人戴上皮弁,并给予了二人祝福。

第三冠的赞宾是谢安,他不慌不忙,从座榻中站起,来到褚太后和司马熙雯跟前,躬身施礼,轻声道:“臣恭请太后、谯国夫人做第三冠赞宾,将令广陵公和二公子冠礼更加赋有寓意,令其刻骨铭心,不忘母训。”

褚太后看了司马熙雯一眼,见她也轻轻颔首,遂微笑着应允,对最后那四个字也不避讳,抬起胳膊。

旁边田孜赶忙跑过来搀扶起褚太后,司马熙雯在陈观搀扶下也站起身来。

二女有生以来第一次配合默契,相逢一笑泯恩仇,一起款款向木台走去。

毕竟陈谦已经去世三年多了,儿女都已成人,剩下的时光都是为他们且行且珍惜了。

二人在木台下净手擦拭干净后,各自取了爵弁,上了木台。

爵弁是最尊贵的弁冠,只有在新君登基或者祭祀等庄重场合才能佩戴。

每加愈尊,意味着加冠者才学德行与日俱增。

正如《礼记·冠义》所讲:“三加弥尊,加有成也。”

四十八岁的褚蒜子和三十七岁的司马熙雯眼含热泪,看着两个壮实小伙儿,满眼望去都是二十年前陈谦的影子。

那个无所不能的二郎神君,手提金灿灿的黄铜大砍刀,英姿飒爽,面带微笑,救褚蒜子于羌人围困的凤寰宫,救司马熙雯于万里之外的长安。

礼毕,褚太后起驾回宫,众人一直恭送到府门外。

陈望和陈顾回府,换上一套装束,家丁已经把宴席的席位排好。

因人数太多,在中院中采用了连榻而坐。

冠者的席位在中院之西,东侧首席由孙绰坐,王谢两位大佬次之。

再往下是王坦之、王蕴、袁宏、高崧等高官。

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正宾孙绰向冠者敬醴酒,并致祝辞:“甘美醴酒醇厚,上好脯醢芳香;请下拜受觯,祭献脯醢和醴酒,以奠定尔等的福祥;承受上天美福,长寿之年犹不忘怀。”

陈望和陈顾按照规定的礼节饮酒,然后起身离席,为冠礼圆满完成而拜谢正宾孙绰。

孙绰答拜还礼。

二人再拜谢赞宾谢安、王彪之。

最后举盏答谢观礼嘉宾。

庄严隆重的加冠礼这就算是告一段落。

陈望抬双手拍了拍,随着掌声响起,从中堂上一对对穿戴整齐的家丁和丫鬟,手捧黑漆托盘,端着一份份的佳肴和一坛坛的美酒,走入了中院。

然后娴熟无比的一一摆满了每张桌子,并给每一只酒杯,都倒满了犹如脂露般粉红的美酒,让菜香、酒香转眼间就飘满了中院。

“来,今日有劳师傅、仆射大人、尚书令大人及各位嘉宾!”陈望端起一只家丁主动送上来的酒盏,高举过头的大声说道:“我与二弟感激不尽,此酒敬在座位大人,愿诸公福如东海,吉星高照,鹏程万里!”

“恭贺广陵公,恭贺二公子,祝二位前程似锦,公侯万代!”众人齐声恭贺道。

“请!”

“请!”

……

中院内的气氛,顿时在众人和陈氏兄弟共饮一杯的情况下,马上高涨了起来。

宴席终于开始了!

不一会儿,众多宾客就开始了说笑吵闹。

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陈望兄弟二人虽然不能喝酒,但今天与其他日子不同,起身挨个桌敬酒。

陈望敬的是西侧高官们,陈顾敬的东侧年轻官员,大多数是陈望国子学的同窗们。

当敬到王蕴桌几前时,王蕴站起身来与陈望互相躬身敬酒时悄声道:“广陵公,待会儿我们后堂说话。”

陈望不动声色,与王蕴一起一饮而尽。

敬了一圈酒下来,陈望已经有些身子发飘。

晃晃荡荡回到自己桌前,赶紧吃了几片猪肉脯和拌胡瓜压了压。

这时,他的同学羊昙喝得有些兴奋,放下酒盏,拿起酒觚走到中间,放声高歌起来。

“从明后而嬉游兮,聊登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川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蝃蝀。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

声音高亢嘹亮,时而婉转低沉,把曹子建《登台赋》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跟着他的歌曲仿佛走上了那座高耸云端的铜雀台。

陈望趁人不注意,朝对面正在挤眉弄眼的王蕴点了点头,起身向中堂内走去。

转过屏风后,等了一会儿,王蕴匆匆走了进来。

陈望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边道:“走,叔父,去我书房说话。”

来到书房掩上门,二人在座榻中坐下。

王蕴一脸肃然,低声道:“广陵公,庾希昨晚派人给我送信来了,他——”

“他怎样?”陈望心中一惊,赶忙道。

“他要反了!”

“他有多少兵马?为何给你写信?”

“当年在淮北共事时,他素来与我交好,给我写信主要是解释他只想杀桓温,为全家报仇,并非是反朝廷,希望我能把晋陵(京口)的武器库地址和钥匙给他。”王蕴压低声音接着道:“可能有五百多人吧。”

“哦……”陈望心道,王蕴掌兵部,全国车马兵器都归他管,在魏晋时期重要大郡都藏有武器库,属于军事机密,自然是找到他头上了。

他紧锁眉头道:“他的信使走了没有?”

“还没,正在我府上呢。”

“始彦糊涂啊,”陈望急急地道:“反桓温不就是反朝廷嘛,桓温和朝廷有什么分别?他一造反立刻就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晋反贼。”

“广陵公,我该如何是好?”

“这……”陈望思忖了片刻,接着道:“叔父,看起来他要攻取晋陵重镇,您给始彦回信,让他万万不可造次,现在还不是跟桓温反目的时候,要忍耐,等待时机,不行让他们去庐阳找陈安。”

“唉,找陈安恐有不妥,谁不知道始彦是太尉的心腹大将之一,桓温肯定会在历阳、庐阳包括寿阳广布眼线。”王蕴紧锁眉头,摇头叹息道。

陈望附在王蕴耳边,轻声道:“这样,叔父,你不必给始彦回信,口头告诉来人他不能造反,还不是时候,让他继续在海陵陂泽待着,我会想办法的,桓温很狡猾,废了海西公驱走武陵王灭了庾、殷两家就跑姑熟了,得等他再次回京,才能下手。”

“是,广陵公,这个……不写信的话,恐来人复述错了再……”王蕴迟疑道。

陈望叮嘱道:“坚决不能写,万一落入桓温手你就麻烦大了。”

“哦……”王蕴感激地点了点头。

“唉,不是我信不过始彦,如今桓温势力遍布京畿诸郡,万一走漏消息,坏了大事。”陈望叹息道。

“好,就依广陵公,如果告诉他武器库,更助长了他反叛决心。”

“他若是真反了不但不能成事,反而令桓温更不会轻易回京了。”陈望冷着脸道。

想想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只得道:“走,我们出去饮酒吧。”

说罢,二人出了书房门,向中堂走去。

出了中堂,进了中院,让陈望大吃了一惊。

王、谢二位大佬已经和朝廷重臣们退了席。

而此时的羊昙和王忱已经半裸着身子,眼神迷离,站在宴席中间空地上载歌载舞起来。

陈望皱眉,问道身边的王蕴:“叔父,他们何故脱衣啊?”

王蕴捻须笑道:“一定是食用五石散了,食散加饮酒会令浑身燥热,皮肤沾衣痛疼,所以就……”

“这,这,成何体统……”

“我也告辞了,这里都是你们年轻一代,我不适宜久留。”

“好吧,我送送叔父,有空闲随时过来,我陪您饮酒。”

说着,二人向府外走去。

“那我就不和谯国夫人告辞了,回头你代我谢罪,让她保重身体,唉!武陵王殿下遭此一劫,没想到啊……”

“一定,一定,叔父也要少饮酒,如今年龄大了,很伤身体的。”

“无妨,习惯了,一介老朽了,能看到你们加冠,就已知足喽。”

目送王蕴上了牛车,听到他回头喊道:“对了,过几天小女小诞,我让孝伯来请你过府饮酒啊。”

“好,好,叔父慢走。”陈望躬身道。

当陈望再次回到中院,羊昙和王忱已经脱得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依然还在疯狂饮酒高歌。

旁边人随着节拍鼓掌叫好 ,满院子杯盘狼藉。

几名侍立一旁的丫鬟羞红了脸,低着头,但是没有吩咐不敢退下。

陈顾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几上呼呼大睡起来。

陈望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命家丁把他们拽了下来,给他们把衣服穿上。

这就是名士旷达洒脱,这就自由解脱,看来自己才是这个东晋社会的另类。

经好言相劝,才劝说他们离去。

命人搀扶着陈顾回房歇息,自己也回到了卧房中。

实在是疲劳不堪,这个古代的加冠礼,足足站了几个时辰,一动不动。

又喝了不少酒,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睁开眼时已经是次日早晨。

窗棂外,天光大亮。

听到大娘的侍女小环在叮嘱着下人们干活,叽叽喳喳,宛若莺声燕语,一点不觉得吵闹,煞是好听。

空气中一股烧柴火夹杂着米香、肉香味道飘进屋内顿觉腹中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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