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母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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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郑傻……嗐！都是让你给闹的。
闺女啊，甭管那郑文才聪不聪明，起码他爹有钱、有地、有大房子啊。
老话儿都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咱们女人嫁人，图的个啥？不就是图能吃饱穿暖少受苦吗？
你还真别嫌弃人家，要不是你在书院里读了几年书、学了些本事，你以为那老秀才能相得中你？
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把自个儿的闺女嫁过去呢，偏你这还不知足的！”
张氏说着说着，就又想给她闺女一下。
这么好的一门婚事，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着，她这闺女居然还嫌？
真的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您别说了，我不会嫁给他的！”
郑佳欣说完，转身就又去院子里，扎紧袖口，准备继续劈柴。
她读书识字，是为了明理、为了开阔眼界和心界，而不是为了抬高身价被胡乱售卖。
张氏见女儿不听话，气恼了，追出来，抄起门边的顶门杠……
又放下了。
这都要说亲了，不能把人给打坏喽。
就换了把竹条扫帚，追过去打。
边打边骂。
“你以为你是个啥？读了几年书，就真当自己是个宝了？就为了和你爹娘作对的？
你看看咱们家，好好看看咱们这个家，都穷成什么样儿了？
那耗子进来了都得饿死！
这好不容易攀上门好亲，还是人家主动递话过来的，你还不愿意？
你凭啥不愿意？啊？
早知道你学了本事心气儿足了，老娘就不该问你！
谁家成亲不是掀开盖头才知道对方长啥样？那谁家的日子就不过了是怎么着？
不都好好的吗？
就你、就你不行！
你就只为自己考虑，也不想想你爹娘、想想你那四个弟弟妹妹！
你就只顾你自己，老娘今天就打死你，让你不听话！”
本来被打得满院子乱跑的郑佳欣，听到这话，站住了脚。
瞬间就被打了个劈头盖脸。
她低垂着头，任由那扫帚上的竹条抽过头、抽过脸、抽在身上。
她是女孩子，就像她娘说的一样：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孩子的婚事能随了她们的心意了？
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别说问她们自己的意见，就是想在被订出去前偷偷看一眼对方长的啥样儿都做不到。
她这都算是好的了，爹娘想给她订的人家是本村的，知道对方是个啥样儿。
但这又如何？
让她嫁给那个“鼻涕虫”，她宁死也不愿意！
可是，想想穷得叮当乱响的家、想想辛苦打猎、耕耘的老爹老娘，那四个小小年纪就要捡柴、下地的弟弟妹妹们……
嫁人而已……
嫁给郑傻子而已……
只要能给全家换来好日子……
“你、你怎么不躲了？！”
正追打的起劲的张氏，一时没刹住手，扫帚连续打下去，就见闺女的脸上被抽出了十几根血条印子，顿时吓得扔了扫帚。
老秀才家估摸着这几天就要安排媒婆上门订亲了，这要把脸给抽坏了可怎么好？
想到这儿又气，抡拳头就捶，边捶边继续骂。
“你成心不躲的是不是？就想着坏了脸让人不要你了是不是？
别做你的大头梦了!
那老秀才看中的就是你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脸不脸的，根本不打紧！”
打着，又累了。
张氏收住手，大喘着气抚着胸口，指着她就道：“赶紧的回屋去把自己个儿给收拾干净！
这几天你就不要干粗活了，把你那书院发的学服穿上，把那些脂儿、粉儿的抹上。
头发梳梳好，没事就出去走两步，让人家好好看看。
别再整天里的跟那些个野丫头似的了！”
郑佳欣依旧垂着头，一动未动。
母亲的拳头，疼的是她的背，而母亲的话，那一个字、一个字，都重重地捶打在了她的心坎上。
疼得她的心，仿佛裂开了无数道细细密密的小口，抽搐着在往外流着鲜血。
她想说：她明明可以嫁得更好的；
她想喊：为什么她不可以自己选择要相伴过一生的人？
她想问：为什么女子们永远都要像货物一样被人挑选？利用？交易？
她、她们，难道就不是人吗……
难道就不可以为自己活着吗？
就……
非得牺牲吗……
她不懂。
更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没得选了。
被母亲给推回屋后，郑佳欣麻木地开始收拾起了自己。
可在看到妆匣里那一套画棠送给她的胭脂水粉之时，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扑出了眼眶。
伏在桌上，痛哭出声。
画棠啊……
“画棠，你说，如果你家里以后给你说的婚事你不愿意，要怎么办呢？”
哭着喊画棠的时候，郑佳欣记起来，自己跟楚迎月、画棠、苗燕琳几个好友凑到一块儿说悄悄话的时候，她这么问过画棠。
而画棠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是了，她扬起她那张漂亮的杏脸，弯着杏眼对她说道：“我会先试着跟父母亲讲道理，表达出我真实的意愿和想法。
如果他们不能理解，更不愿意理解，那么，我就可以自己决定了。”
“决定什么？”
几个姑娘都好奇地追问。
其实，关于婚事上，她们都很关心。
也……
很畏惧。
想想要和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仅在看一眼之后就要共同生活、生儿育女，她们，是真的很害怕。
可害怕有用吗？
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所以在她们眼中一直和大家都不太一样的画棠的答案，她们非常渴望着想知道。
阳光下，画棠就笑了。
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她的发鬓、眉梢、眼角上，那笑容，就特别特别的耀眼。
“我会离开那个家，努力去寻找和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等我出人头地了、等他们老了，我会好好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
但是别的，他们就不用想了。”
（作者按：注意时代的不同性啊，而且关于她这个主意，后面的书中会有详细的说明。）
“可你如果家庭贫困、弟弟妹妹又小，你这么跑了，就不为他们、不为家里考虑了吗？我们出嫁，不就是为了给家里谋取更多的好处吗？”
“哈？你在想什么啊？我爹说过：每个人都有他们自身的责任和义务。不能把自己的责任强加到别人的身上去。
没有人能背负得起他人的人生。
他们要想过得好，就要靠他们自己，别只想着‘卖’我们。
父母之爱子女，本为其幸福顺遂一生，而不是当成谋取利益或回报的工具。
再说了，他们拼命生子育儿，谁又问过咱们了？哦，他们只管生，等要养的时候就要靠我们了？
我们又不是物什，凭什么就得让我们牺牲？”
郑佳欣记起来，画棠说到这儿的时候，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我们也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