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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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历675年，燕州驰援东疆五万部众，全军覆没。
统帅严广身死。
而这震撼的消息，还并未扩散开来。
……
“你确定？”
异族营帐内，模样妖异的男人地抬起头，眼神微微闪烁。
“是，陆平说，有五万精兵驰援边关，是燕州严广的麾下，他拖延了严广的主力，要我们尽快攻破边关，届时内外联合，一举拿下东疆。”
传达消息的异族士兵恭敬地低下头。
“嗯，好。”
呼延觉微微皱眉，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待帐内无人，他缓缓从皮毛上坐起身子，思索着。
“如果陆平说的是真的，那自然再好不过。”
“只要能拿下东疆，此刻损失多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呼延觉无意识地握紧手掌，仿佛掌心中有着什么东西，被他捏碎。
这是他在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不过平时往往手掌里的都是一颗鲜活的心脏。
“但，万一有虚假呢？”
自从东疆的形势没有按照当初谋划的那般发展，他便对陆平的所有话语都多了三分警惕。
一旦出现了任何问题，他也能带着族人及时脱身。
而眼下陆平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不计损耗，倾尽全力攻破边关。
“可能么？”
呼延觉冷笑一声，手掌紧握成拳。
“若是族人损失惨重，即使拿下了东疆，到时还不是任由宰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懂？
一味地相信那能叛乱宋武的陆平，可能最后连怎么死恐怕的都不知道。
男人闭上了眼睛。
“有五万精兵支援边关应当是真，可现在全力攻下边关，陆平那里出了问题......”
“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想到这，呼延觉陡然睁开了眼睛，站起了身。
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
“让东疆内所有探子，给我紧紧盯着陆平和严广，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另外，所有人停止骚扰，全军前进二十里，给我装作大举进攻的样子！”
他眼神冷酷，妖异的脸上挂着冰凉的微笑。
“无论如何，必须先杀了那劳什子剑仙！”
.......
异族的巨大的动作，引起了无数人的动作。
也再次掀起了东疆百姓的恐慌。
几乎是所有人都觉得，异族是要不计代价地攻破边关。
唯有身在一线，身处边关残破的城墙上的老弱妇孺们，毫无畏惧。
为了守护这道门户，他们已经用尽了一切。
也已经失去了一切。
他们活在边关，生在边关。
种地、通商。
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一片饱受战火的土地上。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可现在，家没了。
家人亦然没了。
有昔日三口之家，徒留稚嫩的子女。
有三世同堂，只剩年迈的老母。
有丈夫参军报国，马革裹尸，妻子踏上战场。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组成了这边关长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抵挡着城墙外数十万的异族。
可在眼下，她们似乎也要走到尽头了。
无数站在城墙上的纤弱身影，已然看到了那绝望的一幕。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简直欲要将天地踏破!
红色的残阳在顷刻间化作黑色。
天空仿佛一下子塌了下来。
陷落在每个人的心底，沉甸甸的，黑压压的。
城墙被震得嗡嗡作响，有细小的石块随之掉落。
“.......”
而男人沉默地行走在这群人之中。
他听见了隐隐的啜泣，也听见了沙哑的民谣。
“陇头流水
流离山下～
念吾一身
飘然旷野～
朝发～
暮宿陇头～”
婉转的曲调却诉尽了心中的苦楚。
这是边关军营中流传甚广的一首民谣，大概意思是将士思念家乡和亲人。
他垂下眼帘，心中情绪翻涌，唇齿愈发苦涩。
脚步越来越慢。
“寒不能语
舌卷入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是低吟的歌声，却是越来越大。
也不知有多少人都随之哼唱了出来。
“陇头流水
鸣声呜咽～”
甚至到最后，连男人也张开了嘴，小声跟着唱着。
满是老茧的手指轻轻地打着拍子。
“遥望宋川
心肝断绝～”
就这样，不知道哼唱了多久。
是一遍又一遍，
一个又一个身影停下脚步，随之哼着。
望着城墙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鲜血的红色与敌人的黑色，似乎是这里仅有的颜色。
不知不觉，男人恍了神。
他回过头，想要去看看这首民谣究竟是谁哼唱起的。
却只看见了行色碌碌的人们。
她们有的披着猩红的皮甲，有的仅穿着一件单衣。
但无一例外的是，都站满了血肉。
男人无声地回过头，不知何时嘴唇已然苍白一片。
刚想要再次动身，却看到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倒在他的怀中。
“没事吧。”
他勉强地勾起笑意，柔声地说道。
女孩慌忙地抬起头，满脸都是血污，如星星般的眼睛不停地眨巴。
两条宛如竹竿的小手摆动着。
“是我没看到，”
男人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另一只手从怀里摸摸索索，掏出一个糖块。
“来，这个就当是赔礼了。”
女孩愣愣地接过糖块，任由男人手掌在头上摩挲，一言不发。
“快吃吧，赶紧去找父亲娘亲吧。”
“这里太危险了，你还小，可不能在这里呆着，会有危险的。”
他温和地说道，放下了手。
本想起身，却感觉衣袖被什么拉住，看去，却发现是那小孩子。
他再次蹲下身，眼神里略含歉意。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伯伯待会还有些事情，可能耽误不了太久。”
女孩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袖口。
油污血污的发丝粘成了一块一块的。
男人有些心疼地抹了抹她的脸蛋，看着她的忽闪忽闪的眼睛，最终还是心软了。
“说吧。”
可女孩仍旧是不说话，小手仍紧紧地攥着衣袖。
他疑惑得睁大了眼睛。
却看到，消瘦的女孩张开了嘴。
那嘴中，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