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凉亭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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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之中，时不时的传出几道赞叹声。
对于嬴政而言，他作为一个君主，韩非所作的文章，字字入心。
文笔辞藻华美，论据有理有据，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一些思想，就连嬴政也不得不叹服，这些年，他饱读诸子百家的学说，尤其是与法家最甚。
但那些法家学说，都有各自的长处与弊端，若是只用一家之言，虽然可以强大秦国，但却不能完成他心中统一天下的理想。
而现在，韩非不仅分析出了以前那些法家学说的利弊，更是在他们的基础之上，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将法家的法、术、势。融合在了一起。
书中曾言，“权不欲见，素无为也。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这句话，无异于说到了他的心里，昔年，就是因为周王室式微，才导致诸侯并起，列国争锋。
而他也曾想过，若是灭了六国，天下归一之后，秦国的是否要像以前那样，分封那些有功的大臣。
但他的心里也明白，分封的弊端，他不想再重蹈昔年周王朝的覆辙。
如今，看到韩非的文章，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那便是，建立一个权力集于君主一身的王朝！
……
相对于嬴政激动的神情，盖聂则是微微皱眉。
对于韩非所提出的这些治国思想，盖聂的心中还是很佩服的。
但他在《五蠹》一文当中，则是看到了韩非对诸子百家的批判。
无论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亦或是“士民纵恣于内，言谈者为势于外”
将儒家、墨家、甚至他们纵横家，在韩非的眼中都是一种蛀虫。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商人、工匠以及逃避征兵的人，在他的眼中亦是如此。
盖聂很难想象，若是这文章传遍诸国，到时候，韩非应该如何自处。
沉思良久之后，盖聂轻叹一声，心中放松了不少。
对于韩非之才，盖聂不得不承认，若是小庄与他携手，连横其余诸国以抗秦，极有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丝压力。
毕竟，现在的与嬴政相识不久，对于嬴政现在所处的局势，他便不是很看好，对于嬴政的才能，他亦是知道得不多。
但现在，只要韩非的文章传扬出去，它既有可能会得罪很多人，这也会导致他很难连其余六国……
……
李乘风脸上的神情倒是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是感受过后世相对健全的法制。
韩非的文章当中，大部分提的都是君主应该如何治国，应该打压那些阶层。
却很少提及关于百姓的思想，虽说也提出法制面前，人人平等的思想，但在这个时代，显然不合适。
李乘风心中后世的那些思想，在天下还未统一之前，则更加的不合适。
三人心思各异的反复研读这些书简，一时间，凉亭之内，只传出几道，翻阅竹简的声音。
直至傍晚时分，嬴政似乎还在意犹未尽，但看到太阳逐渐西沉，他才合上手上的竹简。
“贤弟，你在韩国这么长时间，不知可与韩非有过接触？”
“我在韩国忙着搞钱，哪有时间去接触……”
“那你觉得韩非此人如何？”
“韩非的确是有才，可惜他的身份会注定，他的变法最终会失败”
嬴政闻言，神色一动，紧接着问道:“贤弟此言何意？”
“韩非出身王室，没有体验过百姓之间的民生疾苦，他若是变法，他也只会找那些有志之士、有学之士来做他的帮手。
而且，他变法的内容，却很少有关于百姓阶层的内容，这导致他失去了最为强大的力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百姓占了大多数，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无论是变法强国，亦或是富民强国，都是可行的。”
听到李乘风话，两人同时一震，他们还从未想过，百姓能如此大的力量。
在他们眼中，这些百姓不识字，不会武，对于王朝的建设，作用不大。
“贤弟之言，我还是不甚理解，为何水能载舟，亦能亦能覆舟，百姓的力量就当真如此强大？”
李乘风淡淡一笑，“王上应该对大秦的军功授爵不陌生，现在军中的那些优秀将领，你应该知道。
虽说，他们现在是出身于氏族大家，可是他们的祖上呢？”
嬴政瞳孔微缩，心中喃喃自语道:“是啊，以前这些世家的先祖也不过是百姓出身。
就连他这嬴氏宗族，强大的秦朝，当初的先祖，也不过是一个样养马的奴隶。
而现在，经过历代先祖的努力，从苦寒的西陲之地，一路向东，现在已经成为七国间最为强大的那个王朝。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荣耀，无疑是离不开当初那些老秦人，离不开这些大秦的百姓”
想到这些老秦人，嬴政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点愧疚。
他在咸阳郊外散心之时，曾遇到几个从军中退下来的伤残人士，虽说他们有军中的补贴，但依然不能保证他们的生活需要。
虽然有军功授爵的存在，一些人从军中返回之后，也能得到一点待遇。
可若是他们的孩子已经战死沙场，凭借遗留在家中的老弱病残，他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他仍记得当时，他遇到的那个老人，带着残疾的身躯，依然在田间劳作。
一问之下才得知，他的三个儿子，还未成家，便参军，最终战死在大秦与赵国战场上。
他的家中，只留下了一个年纪相差不大的老妇，若是他不劳作，那就只能等死。
他也记得，当初他曾问过那老者，“心中对大秦可曾有恨？“”
可那老者，却笑着说道:“作为老秦人，为大秦开疆拓土乃是我们的意志。
我的那几个孩子为大秦战死在沙场，是他们的荣耀。
至于我，只恨现在只是风烛残年之身，要不然的话，我还想再去战场上走一遭
原本我也是有朝廷的补贴的，但是被我拒绝了……”
“为何？”
“呵呵，我的家中只能我与我的夫人，我们两个都已经没多少年头可活了。
依靠我们两人的劳作，勉强能生存下去，虽说有了补贴，我们的生活能得到改善。
但我们现在已经看淡了，与其将那些补贴放在我们两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还不如将它们用在年轻的大秦儿郎身上。
让他们吃饱饭，在战场上才更加的有力气，才能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当时的嬴政，听完老者的话以后，只是待了片刻，便离开了那里。
只因，他觉得内心愧疚万分，同时他也恨自己，作为一个王，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却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