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漫卷诗书喜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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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子，是牵引着大清所有子民的一根在文化根源上杀人不见血的“线”，使得一个个血肉之躯逐渐变成“傀儡”。
满清朝廷靠它来让所有人试图忘记荣耀的种种，控制人民群众的思维方式，使那些被迫闭上眼睛的人变得因循守旧、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小燕子站在雍正帝写的“勤政亲贤”牌匾下沉默，乾隆见状也就让小路子再回到外面，他老人家去到自己非常喜爱的三希堂中悠闲看书。
等小燕子再次下定决心还是要和乾隆提出“剪辫子”，能早一年是一年，如果乾隆能够违背糟粕传统点头答应，尽管现在还只能小范围执行，那也是天大的好事，很多事情不进则退，她要当机立断。
结果一回头这位乾隆爷不在原位置批奏折。
“皇阿玛。”她最终在狭长但布置幽雅的三希堂找到了乾隆，意思意思福了福身，也就逮着高低炕的空隙坐了上去。
“想清楚了？”乾隆放下手中的《海错图》（清康熙画家聂璜绘制，“错”是种类繁多、错杂的意思），看向小燕子。
“想清楚了。”小燕子毫不闪躲的与乾隆对视，“即使您不想听、不愿意听，我还是要提，您想建立新军，何为新？那肯定是要比原先的八旗制度更好，既然要更好——革新是肯定要有的，那关键首要的革新它就在剪辫子这件事情上啊。”
“革新就要剪辫子，还是给大清的军队剪辫子？你的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朕。”乾隆四平八稳的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继续拿起《海错图》看了起来，实在是小燕子的理由在他眼里实在牵强，本来满洲守旧势力这一月以来对他的怨怼之情直线上升，尚在组建新军的掌控权是在他手里但也不能玩命的作下去啊，他这要是翻车了，可不像小燕子身后有皇阿玛帮忙收拾烂摊子。
“皇阿玛，您先别急着否定儿臣。”小燕子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在军队试点剪辫子百利而无一害。您今天不是下了圣旨都允许各民族彼此通婚了嘛，这么大的事情您都在那份圣旨中夹带了，更何况剪辫子呢？”
“你可别偷换挂念，朕允许各民族通婚，那是坚定不移实现从世祖开始的\\u0027满汉一家亲\\u0027的政策。”乾隆可不允许小燕子胡说八道。
“可是您如果同意了剪辫子，不也开创了几代英主不敢动的先例嘛，您不就是又当了历史第一人吗？”嗯？这个话术自己先前就好像用过类似的？不管了好用就行。“无论是汉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束发文化传统，还是满族入关前为了游牧维生而定下前头剃发、脑后结辫的生存规矩，在战争与生死面前都经历了充满鲜血的抗争……”
“小燕子你住口！”乾隆将小燕子推倒在地下，他气急败坏的把《海错图》撂在桌上，“你没去尚书房的这段时间都看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书！”
“我不明白您在怕什么。”她在地砖上跪的笔直，不屈不挠的接着说出让乾隆尤为破防的八个大字：“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没有一位史官敢在正史记录中秉笔直书，儿臣自然是不巧翻看到康熙年间《明季南略》这一禁书，可谓字字泣血、句句锥心，让人不忍卒读！”看着乾隆下意识抬手想要叫人的举动，“皇阿玛别想，既然是禁书我肯定早就把它\\u0027毁尸灭迹\\u0027了，您现在再叫人去找，也找不到，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你！”乾隆指着小燕子，只觉自己太阳穴嗡嗡作响。
“您先别生气，冷静下来听我说。”小燕子直接站起来，她不跪了，重新挤回高低炕上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不成功便成仁还怕啥呀，“大清从世祖皇帝开始到您这里已经是第四任皇帝，天下承平已久，现阶段的回疆您也说了有兆惠将军胜利就在眼前，军事方面你做的能上比圣祖皇帝（啊呀，这一通拍马屁，小燕子说的有些牙酸）。这文化方面从圣祖到世宗都呈现总体高压态势，百姓的精神文化浑浑噩噩，可您现在守着一片大好的江山，文治武功那是样样不能拉下啊！而想要让文化呈现百花齐放的盛世之景，首先那就要给大家释放信号，这剪辫子就见效最快、最好的信号，如果您同意剪辫子那就说明朝廷不再回避对前明的一切、以及为了入关采取的暴政，你身为大清天子态度转变所有人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一边说着，一边还连带着给乾隆捶背。
乾隆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不然从小燕子说剪辫子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把她关进宗人府，毕竟她现在手握粘杆处，知道这些被掩盖的历史真相其实也算是合乎情理。
清朝历代君主对于文化、历史方面封禁、销毁与篡改从未停止。
只是民族之间血仇真的能随着剪辫子慢慢改善吗？不会更加激起民变吗？乾隆抱有最大程度上的怀疑。
他确实想要在文治上有更多建树，甚至脑海中还有想要下诏编纂不弱于《永乐大典》类书的集大成者书籍的雏形，只是若开启编纂，涉及的敏感内容诸如违悖伦理纲常、不合义理名教、讥贬满族先世、危及皇朝统治地位的相关内容是否要全盘毁掉？
“小燕子从后面看着乾隆半阖眼眸，就知道他作为帝王内心正在急速翻涌、权衡利弊，“白莲教为什么在\\u0027反清复明\\u0027的这件事情上前仆后继？您是知道的白莲教在明初多次暴动还建号称帝，从元至今都是乱臣贼子、危害江山社稷。那为什么不少选择追随他们的信徒呢？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才让那些信徒铤而走险嘛？皇阿玛是圣主贤君自然不会对百姓的衣食住行视而不见，只要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大家自然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
乾隆闻言点点头，“看来你为了说服朕功课做了许多呀，不过你这样的说辞，朕还是第一次听说，蛮有道理的，可你说了这么多似乎越扯越远？”
小燕子摊手，“入关时\\u0027剃发易服’的暴政对于白莲教如今\\u0027反清复明\\u0027起到了尤为重要的作用，大清四代君主提倡\\u0027满汉一家\\u0027不就是为了消融仇恨、和谐共处，您更是允准了各民族通婚，这剪辫子是既不随汉族文化又抛弃满族传统，说不定会对各民族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呢？您姑且让新军小范围试试，而且统一、有别于普通百姓寸头发型更容易增强军队的集体荣誉感啊！”
“你的意思是，让男人从此不留长发？”乾隆突然反应过来，小燕子嘴中的剪辫子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从某种方面来说她比多尔衮还要狠？
“让百姓留辫子尚且如此困难，更何况你一通剪发，如此和出家做和尚有什么两样？！”
“皇阿玛，这怎么能一样呢？”小燕子将茶碗递给乾隆，示意他喝茶压压惊，“咱们现在的辫子你说方便又很麻烦，百姓们干活时还要把它费劲巴拉的盘在脑袋上；夏天还好，冬天的水又冷又硬这头发是洗还是不洗，洗了容易风寒生病，不洗那就要发酸发臭还长跳蚤，个人卫生简直状况堪忧啊，秃了大半个脑袋不戴帽子那是直打哆嗦，到头来还要风寒生病；遇到火灾后烧到辫子那多半救不回来了……”小燕子见乾隆双眉紧拧就知道这次算是真戳到痛处了，随即接着再接再厉。
“您也知道儿臣出自民间，这辫子啊真的是不实用还碍事，您体会不到没关系，儿臣说说您能体会到的，傅恒大人、和珅大人的相貌在文武百官里那是拔尖的存在啊，他们也格外注重仪表，可您再想象一下如果把他们光秃秃的大脑门变成乌黑茂密的头发，是不是他们相貌一下子就有了质的飞升？”小燕子觉得这次一定可以争取到乾隆的点头。
乾隆随着小燕子的画大饼开始畅想臣子们光秃秃的大脑门不复存在的盛况，越想他越心动啊，或许剪辫子真的可行？毕竟这辫子对于百姓不实用、对于达官贵族又不够美观、危急时刻人们还有可能因为辫子的拖累处于危险境地。主打一个跟不上时代发展、弊大于利的落后发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乾隆作为在治国上宽严并用的盛世之君，终于是心里直犯嘀咕，对于剪辫子一事颇有些如鲠在喉的意思。
小燕子见此又下一剂猛药，“您也无需太过忧心，儿臣说这些也不是让您着急的，您先在新军里推广剪辫子，不光是为了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安全，还可以借此事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忠心于您，倘若他们对您对大清都是真心的，那么您的命令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一定会遵从，更何况只是换发型呢？倘若有人对您提出质疑，那他们刚好可以离开您组建的新军，这样您在运用这支新军时也不会有后顾之忧，起初大臣和百姓肯定无法理解您，可但凡新军打了胜仗还减少了伤亡，全大清都会视新军为巴图鲁，到时候谁还会在意他们的辫子呢？说不定还有许多年轻人会效仿新军剪去辫子，上行下效形成良好的风气，等越来越多人剪辫子体会到其中的好处，那么他们就会转过头来歌颂您的圣明了。”
“小燕子，想不到啊，你也有心思如此缜密的时候，简直是让朕大开眼界啊。”乾隆终于被小燕子彻底说服了，他拍掌表示惊讶，“朕好像没有再回绝的理由了，反正有了今日废除八旗，想来大臣们也会见怪不怪了。”
小燕子听到乾隆的夸赞，不敢置信的睁大了桃花眼，她还真没想到乾隆能够在自己的长篇大论下松口！杜甫诗圣的“漫卷诗书喜欲狂”现在很精准的概括了她此时的心情！
“怎么，高兴傻了？还不快谢恩？”乾隆微微瘪嘴，看着小燕子目瞪口呆的模样，双臂环胸表达不屑。
小燕子眉眼带笑结结实实、诚心诚意的迅速跪下叩首三次，“儿臣替天下百姓谢皇阿玛体恤垂怜！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朕估计影五影六还带着尔康等着见完你才能出紫禁城，赶紧出去道别吧。”乾隆顺势挥挥手。
小燕子挑了挑眉，尔康还可以道别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看来皇阿玛是真的想让尔康做她的心腹？面对乾隆退后三步随即脚下带风一步一步走出去，还有紫薇她们在延禧宫呢，也不清楚欣晨现在怎么样了？
李玉吴书来小路子见进去半个时辰的小燕子面带微笑的出来，就知道她与主子爷必定谈妥了什么事情，随即向小燕子无声的打了个千后进入养心殿，影五影六把守在不远处，留下小燕子和尔康单独在养心殿门口说话。
“麻烦主子，帮我照顾一下尔泰和额娘。”尔康颇为凝重的请求道。
小燕子煞有介事的用双手摸了摸双臂，尔康这一声“主子”叫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尔康，你还是叫我小燕子吧，至于尔泰和魏佳福晋不用你特意嘱咐，我们大家肯定会和尔泰一起关心照顾魏佳福晋的。”
尔康感动的点点头，随即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小燕子，这封信就拜托你交给尔泰。”
小燕子伸手接过看着信封上的“尔泰亲启”，不解的问道：“你不给魏佳福晋留信吗？”
尔康摇摇头，“不了，额娘那里有尔泰帮我解释，留信只会让额娘心里更加担忧。”
小燕子收好信件，“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在滇省等地明察暗访途中一起查清。”
“小燕子，你说吧。”尔康接受良好。
“我让你连带查的倒和罂粟一样是植物，那就是槟榔树。”
“这可我记得槟榔果实是中药啊？”身为学霸之一的尔康也是博览群书、知识丰富。
小燕子无语仰头望天，看着群星环绕在月亮的周围，“罂粟也是一味中药啊！你只要查清楚当地到底种植了多少槟榔树就好了，槟榔这玩意自西汉年间进入华夏大地，被作为婚嫁随礼，危害也不小。”
尔康心下一凛，抱拳，“你放心吧，我们都会查清的！”
小燕子拍拍他的肩膀，“尔康，一帆风顺。”
她是看着尔康消失在眼前，才坐上一直候命的步辇上，“去延禧宫。”
“延禧宫——”脸上还隐约有着稚嫩的小太监提声说道，小燕子这才算离开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