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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虹巷内一朝看尽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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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褚师潼一般是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去御林书苑,用过早膳后,刚出门就瞧见了六皇子的马车。

六皇子褚师枫,母妃乃后宫丽妃,除了云想容后宫就是她受宠,母家是江都巡抚,江南一带的权势霸主,褚师枫表面闲云野鹤放荡不羁无心权位,实际上前世是第一个对自己下死手的人。

自然,也是褚师潼上辈子第一个害死的皇子。

“参见七皇子殿下。”

马夫对褚师潼行了个礼,褚师潼点了点头,褚师枫闻声忽的掀起了帘子,看到褚师潼便露出笑容招呼道。

“小七!”

褚师潼皮笑肉不笑道:“六皇兄。”

就算心知肚明这些兄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褚师潼还是得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褚师枫极为兴奋的对着褚师潼招手,“快过来!为兄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

褚师潼婉拒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御林书苑,皇兄若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改日再说。”

“时候还早,不着急。”褚师枫像是完全没听懂褚师潼言语中的拒绝一般,道:“再说了,我也要去御林书苑,不如今日你乘我的马车,回来的时候我再送你。”

“这……怕是有些不好吧。”

“你我兄弟,有何不妥?快上来!快上来!”

褚师枫热情至此,褚师潼也不好再拒绝,只好上了褚师枫的马车。

一进车厢便看到里面挂着的几张山水画,桌上摆着一壶茶水个一个由竹子编成蛐蛐儿笼子。

褚师枫躺倚在榻上,墨色的长发毫无规律的散落着,连胸襟都懒散的敞着,一眼可见锁骨和雪白的里衣,他手里正拿着一串滴溜当啷的玉制品。

褚师潼坐到褚师枫对面,褚师枫坐起来,拿着手里的东西,饶有兴趣的说道:“小七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褚师潼看了一眼。

这玩意儿她记得,上辈子在二公主褚师萱的生辰宴会上出现过一次。

当时就是由褚师枫送出来的,听说是个名为九连环的东西,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以成色极佳的碧玉制成的九个圆环,圆环套装在长框架上,并贯以环柄,褚师枫称,能自己解开此环的人必是聪明绝顶之人。

二公主褚师萱喜金玉,这东西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拿在手里爱不释手了好半天,引得皇帝也好奇了起来。

褚师枫借此在宴会上推出一场解开九连玉环的挑战,皇帝还下旨解开的人重重有赏,玉环传在宴会众人手中,到了褚师潼这里,她试了两下就知道怎么解开了,但当时她并不准备出风头,便称自己解不开,还原之后递给了别人。

后来九连玉环被褚师枫早就安排好的人解开了,那人在宴会上获得皇帝赏赐,没多久皇帝便给他升了官,还把二公主配给了他。

表面是二公主的生日宴,实际上只是褚师枫的一场局罢了,推自己的人到御前,又以这种方式推崇他的才智。

上辈子褚师潼是在生辰宴上见到的,这辈子却阴差阳错的现在就看见了,估计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自己因为昨夜去找云想容挨了打,早晨晚出门所以没有碰见褚师枫。

褚师潼假装从未见过般好奇道:“这是何物?看着很是奇巧。”

褚师枫见褚师潼的样子,以为显摆成功了,满意笑道:“城里新开了个酒馆,老板是西域人,我昨夜可是喝了十坛酒才终于从老板手里把它买了回来,据说叫九连玉环,能解开此环的人必是聪慧有才之人。”

“原来如此。”褚师潼垂眸掩盖住一抹笑意,明知故问:“那皇兄解开了吗?”

褚师枫:“……”

空气定格一瞬,褚师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并没有…不过这不重要,我解开了也没什么用,这是我给二皇姐准备的生辰礼,想来她一定喜欢。”

“皇兄当真有心了,二皇姐定然是会喜欢的。”

褚师枫这才恢复了往常神色,“我只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准备了九连玉环。”

“皇兄放心,定当保守秘密。”

褚师枫大方的把九连玉环递给褚师潼玩,褚师潼摆弄了几下,装出毫无头绪的样子又还给了他。

车厢外突然响起了车夫的声音。

“参见三皇子殿下。”

褚师潼这才想起,半天了褚师枫的马车都停在自己门口没走。

褚师枫立刻藏起九连玉环,嘘声道:“是三皇兄,他应该刚下朝回来。小七,一会儿你可不许说露了嘴,不然为兄饶不了你。”

褚师潼应道:“知道了。”

马车外。

三皇子褚师寒问道:“为何老六和小七的马车都停在这里?”

褚师枫趁机掀起了帘子,对着褚师寒打招呼。

“三皇兄,早啊。”

褚师寒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色朝服,身长玉立,五官立体而俊美,气场冷淡又严谨。

褚师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褚师潼一眼。

褚师潼也装模作样的招呼道:“三皇兄。”

褚师寒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两位皇弟还是早些出发吧。”

“多谢三皇兄提醒,我们这就走。”

褚师枫笑呵呵的说完,赶紧给马夫使眼色,马夫心领神会的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出了巷子,褚师枫才松了口气,半躺在软塌上,道。

“呼,吓死人了,三皇兄每次都这样冷着一张脸,比父皇还要可怕。”

褚师潼记得,上辈子褚师枫就很不喜欢褚师寒,两人似乎是互相看不对眼,但明面上也没什么冲突,在朝中也没什么对立的时候。

她意味深长的问道:“六皇兄似乎有些害怕三皇兄?为何?我觉得三皇兄不过是面冷心热罢了。”

一般来说,直接问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但提出一个问题并附加一个自我理解的答案,很大概率就能知道对方的答案。

反驳是很多人的天性。

“什么面冷心热?”褚师枫道:“他就是铁面铁心,哪个都不热乎!”

褚师潼刻意道:“一定是因为六皇兄平时没怎么接触过三皇兄才会这样以为的。”

“怎会?我虽然只比你大一岁,但可是比你早来这里一年。”

褚师枫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才五岁,你是没瞧见当时的三皇兄多可怕,他整日跟丢了魂儿一样,天天坐在东二所那棵大树下边,什么也不干,也不说话,就干坐着,我当时觉得他像人偶戏里的人偶,吓人的不行。”

褚师潼笑道:“那也是许多年前了,三皇兄如今都十八岁了,怎能和当时一样呢。”

“说是这么说……”褚师枫往软塌上一躺,唉声长叹,“可我还是觉得很可怕。”

褚师潼道:“那皇兄便一个人偷着怕吧,这话还是别让三皇兄知道了,不然三皇兄听到恐怕要心里难过。”

褚师枫不满意的撇了撇嘴,“小七,现在的你可真无趣啊。”

车至书苑,两人道别。

褚师枫比褚师潼大一岁,两人在不同的夫子学堂里学习。

挂满了紫藤花的长廊,阳光透过缝隙零零散散的落下来。

褚师潼行在前,碧水提着食盒跟在后面,不近不远。

长廊尽头,转弯之际,褚师潼猝不及防的看到两人正在交谈。

是褚师凡和司景离。

褚师凡并非皇子,之所以姓褚师是因为他是文德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文德长公主是当今陛下唯一的胞妹,性子温柔大度乐善好施,深受百姓爱戴。

长公主驸马原本是大理寺少卿,两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可惜天不遂人愿,褚师凡三岁之时京城瘟疫严重,驸马不幸感染时疫而亡,驸马死后皇帝尝试过再给公主找个驸马,可公主不愿再嫁,愿为死去的驸马守身如玉,长公主和驸马的感情也算是京城百姓口中的一段佳话。

前世褚师凡算是自己数一数二的好兄弟,不顾文德长公主反对拼命拥护自己,只可惜,后来褚师凡被人陷害,陛下把他派去了贫瘠凉州当了个破官,自那一别,到褚师潼被万箭穿心,两人再未相见。

褚师潼再次见到他,心里莫名有些许久不见的激动和感慨,她直奔褚师凡而去。

“堂兄。”

褚师凡闻声,看过来发现是褚师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小七!你来的正好!”

褚师潼走上去,还未曾来得及和褚师凡招呼几句,忽然察觉到一旁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司景离今日破天荒的披了件黑色的外衣,除却丧事,褚师潼还真没见他穿过黑色。

长衫雪白,银线混着浅竹色刺着淡青色的竹绣,胸前又是那枚熟悉的长生锁。

外衣如墨,虽是黑色,但仔细一看,墨色的刺绣在领口和袖口附近,这身穿在他身上,不仅整个人严谨了很多,还显得干练英气,奢华又低调。

司景离面无表情的盯着褚师潼,褚师潼换上那副虚假的嘴脸,道:“世子殿下来的真早。”

司景离上下看了看褚师潼,也没理会她的招呼,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开。

褚师潼自然是不会在意这种事,褚师凡却兴奋的搂住褚师潼的肩膀,勾肩搭背的笑道:“诶诶,小七,你知道昨儿个夜里京城怎么了吗?”

褚师潼问道:“怎么了?”

褚师凡幸灾乐祸道:“我跟你打赌,你今天看不到周珩川来书苑,否则我的名字以后倒着写!”

“……”

褚师潼猜测,昨晚花楼的事儿应该闹得不小。

“堂兄还是直接说吧。”

褚师凡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昨天褚师潼走了之后,花喜楼的老鸨一路跟着周珩川回了周府,带着一帮子花楼女子堵在周府门口要钱。

周大人原本怕丢人,想着既然拍下了买了就是,可一听三千两,吓得立刻把门儿给关上了。

先不说这三千两是否夸张,就算周府有钱拿出三千两,可这件事以后怎么对外解释?

他一个月例银子不过二十两的穷官儿哪儿来的三千两买个花魁?近几年国库本来就不富裕,若是被陛下知道定要狠狠责罚,自己以后的仕途基本也到此为止了,可花喜楼老鸨什么人没见过?

一见周府门儿给关上了,立刻喊人把花喜楼所有人都叫过来了,原本宽敞的路立马就被堵的水泄不通,花楼女子们还不停的跟让人加油添醋的讲周珩川在花楼如何夸下海口,如今又突然反悔。

周府的家丁原本准备上前赶人,可一靠近她们就直接躺地上大喊非礼,对方是一群女子,又不能动手打人,说出去名声不好听,周珩川他爹气的差点没一口气晕过去。

真是言官遇流氓,有理讲不得。

周大人好不容易攒的几年威望全被周珩川欠的三千两给丢光了,偏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夜之间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好说歹说白给了五百两银子才把花楼的人送走。

听说周大人今天都没敢去上朝,昨天连夜请了病假。

褚师凡笑的眼泪都要出来,“我昨天本想约你出去喝酒,看到你跟周珩川走了还怕你被他戏弄,没想成你这一招有点东西啊。”

褚师潼听到周珩川的下场,只觉得不痛快,居然连顿打都没挨,看来下次要下点狠手。

她微微笑道:“堂兄误会,周大公子拍下花魁是想给自己庆个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对对,跟你没关系,他就是自找的,本公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天天人模狗样的装君子,这下老实了。”

褚师潼道:“这里人多眼杂,堂兄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如等中午的时候再说。”

“正好呢,我还真有一件事跟你说,先告诉你一声,是好事!”

褚师凡兴冲冲道:“先给你一个信儿,其他的等中午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好。”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周珩川果然没来。

御林书苑中午并不提供午膳,有些府邸离书苑近的便选择回家用午饭,但很多人因为来回麻烦,都选择让下人带着提前做好的午膳来,中午直接在学苑里吃。

褚师潼和褚师凡都是这样的。

东五所在皇宫中,来回奔波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如果回去吃的话基本上吃完饭就得立刻往回赶,舟车劳顿,褚师潼便一直是让碧水带着午膳在学苑里吃。

褚师凡则不是这样,公主府离御林书苑很近,他不想回家吃饭完全是因为留在学苑用膳有人同龄人一起陪着,这可比在家吃饭有意思多了。

御林书苑的东苑有一棵老槐树,褚师潼前世上学堂的时候便总是在这里吃饭,因为这边人比较少。

这个时候正处于槐花花期末尾,满地槐花犹如白雪,枝头的槐花掉落了很多,味道相比花期初始时淡然很多。

褚师潼和褚师凡坐在槐花树下的石桌上。

“小七,你怎么中午就吃这么一点,怪不得你一直长不大,原来是因为吃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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