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五百年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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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蒙一个飞扑接住糖果，撕开糖纸，将糖果放入口中，丝丝甜扩散在口腔之中。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糖果啊？”
派蒙含着糖果，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
“是给你准备的。”塔维纳尔摊手，“我又不吃糖。”
派蒙开心起来，“你还挺记挂我的嘛，谢谢啦！”
塔维纳尔微微点头，随后向纳西妲和荧打了个招呼，用手引向身后的两人，“我在路上遇到了他们。”
她大致讲了讲起因和结果，随后看向纳西妲：“你能帮帮他么，纳西妲。”
纳西妲从不久之前就通过须弥一些小动物的梦境看到了塔维纳尔和流浪者之间的对话，加上荧早前和她说过散兵的事情，所以对于塔维纳尔的请求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以童话的方式保留了几段故事，先前我也不清楚这究竟代表着什么，现在看来，部分被消去的历史，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留下些许线索。”
纳西妲将一段数据捧在手心，“这应该是我在历史修改之前做下的手段，只要解开上面的封印，就能将被段被消去的历史展现在我们面前。”
“你做好准备了吗？”
纳西妲看向流浪者，做最后的确认。
流浪者点头。
纳西妲：“好，那么，我就开始了，在这个过程中几位都会看到那些过往，还请注意安全，即便是记忆，如果受伤也反映到你们的精神上。”
纳西妲解开了包裹在手心上那段童话的封印，将几人送入了意识空间。
......
往昔的历史以投影的方式在身边上映。
出自神明之手的人偶被放弃，封印在别馆之中，自行苏醒。
他漫无目的行走，奇特的衣着引得路遇之人频频侧目，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将他带回一个刀匠的村庄，他似乎是融入了那个村子，每天锻铁打铁，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只是像。
对于真正的普通人来说，他的不同是如此明显。
他可以拿着锤子锻铁三天而不休息，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也可以在村中有人离世时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这让带着他进入人类社会的丹羽为难极了。
只好将人带在身边，时时刻刻引导他学着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天黑了睡觉，到饭点也记得停下休息，和大家一起吃饭。
人偶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学会了很多，他本身就有着感情，并非如同无知无觉的草木，他理解了人们诸多的感情，渐渐像个正常人了。
然后，刀匠们世代挥洒着汗水努力建设的地方出了问题，处理晶化骨髓的炉心出现故障，需要有个人去维修。
丹羽想自己去，不过在那之前，他对炉心为什么会出问题有着怀疑的目标，想在此之前揭穿对方的真面目。
那是混入这个村庄的另一个“怪物”。
如果人偶是接近人的非人，那他就是人中的非人。
这“怪物”是来自至冬，抱着目的潜入这里的异类。
他一手造成了诸多问题，将局势引导到自己需要的模样，然后，在丹羽揭穿他时，露出了皮套下隐藏的獠牙。
丹羽死了，他的心脏被刨出，放到了一个仪器中。
“那个人偶不是一直想要一颗心吗？”
仪器被交到了人偶的手中，同时还有进入炉心关闭反应炉的工作。
“丹羽大人希望你去。”
这话传达到人偶耳中，人偶甚至都没见到丹羽本人。
连亲自和他说一下都不肯吗？人偶死死瞪着紧闭的房门，那扇门却将他隔绝在外，像是无声的，冷漠的回绝。
众多刀匠都知道那是个寻常人进去就有去无回的地方，对人偶担忧不已。
“没关系，我去。”人偶忍住落泪的冲动，即便他的身体的确异于常人，很难受伤，可仍旧会痛。
他并不是不愿意，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当做是朋友的丹羽只是将他当做工具，当做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我会按照丹羽说的做。”就像以往的每一次，让他去休息他便去，让他去吃饭他就吃。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人偶走进了炉心，关掉了反应炉，然后拖着重伤的身躯默默离开了踏鞴砂。
他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
直到遇到一个人类的小孩。
小孩说要永远陪着他。
他相信了，或许是长久的流浪让他感觉孤单。
然而，那孩子身体很不好，没多久，就死去了。
从外找来食物正准备与孩子分享的人偶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朋友已经冰冷下去的尸体。
人偶的心又一次被挖空。继而感到愤怒。
为何世人屡屡欺骗于他？
自己所追寻的陪伴到最后只会剩下背叛。
不要去追寻这种缥缈的东西了。
不要再失去什么了。
不要再期待了。
人偶的意志濒临破灭，无意识地在这片土地上游荡，遇到了一个人。
愚人众最初的执行官。
......
人偶给自己起名国崩，带着对故国的恨意，对雷电五传的传人进行了复仇。他的恨却并不坚决，在看到丹羽后人时手软，放过了对方。
离开了稻妻，人偶开始作为愚人众的生涯。
他从最基层做起，一次次完成任务，探索危险的秘境乃至深渊，不计代价，不惧死亡。他总能完成任务，而结果就是躯体的一次次损坏，然后修补，接着继续损坏，循环这个过程。那架势像是渴望着在那一次的任务中彻底毁灭。
然而他最后还是走到了执行官的位置上。
然后，他被派去稻妻，参与夺取神之心的任务。
接着没多久，愚人众中突然冒出一个巡查官，还是个从实验室走出来的神降容器。
最可笑的是这容器居然还有自己的自我意识。
这种东西不应该像是稻妻神位上坐着的那个空壳一样吗，设定好固定的程序完成任务就好，何必赋予意识，赐予姓名？
只能说，冰之女皇还真是曾经代表着爱的神明啊。
只能说，人各有命。
人偶带着不屑与一点点探究，和那颇为乐观的容器在稻妻展开活动，最后成功获取了稻妻的神之心。
他要求看一看那神之心，没想到那容器如此简单就将神之心给了他。
他带着神之心消失，来到了须弥。
通过研究，神之心的力量他无法运用，按理说他曾经也是制作出来用于安放这颗心的容器，却无法使用他。果然就是个残次品，怪不得会被那苛刻的神明放弃。
可是，越这样他越想看一看，真正得到这颗心后他能看到一番怎样的景色。
这种想法驱使着他和多托雷合作，他知道多托雷的为人，为了研究，神明的威严算什么，果然如他所想，他在多托雷和须弥教令院的帮助下靠近了神座。
然而实验在完全成功之前又遇到了麻烦。
那个从蒙德开始崭露头角，一路走到须弥的旅行者和须弥的神给他埋下了陷阱，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失败时，须弥居然因为星空的真相招致了天空岛的注视，毁灭了诸多文明的天钉从天而降，给他制造了离开的机会。
只要离开，他就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彻底容纳两颗神之心，然后登临神座。
可他却回来了，因为一点可悲可笑的念头。
他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东西，自不量力的挡在了判罚之钉的下面。
这次总该可以死了吧，心底长久以来叫嚣着自我毁灭的部分沸腾起来，他终于可以迎接坦然的死亡和安宁了吧？
就像当初走入炉心时的心情一样，只不过这次总不会再有侥幸了。
然而他活下来了，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容器。
那个容器真的很能折腾。被救出的时候他四肢都不能动弹了，只能看着那个容器抛出一枚枚神之眼，抵挡天空降下的判罚。
那些凡人苦寻不到的力量在她手上却像是无关紧要的石头，丢出去碎成渣都没见她皱一下眉。
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人偶不好说他们之中谁才是更想死的一个。
不过她最后却用那种奇特的穿梭能力将整个天钉都带走了，人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灾后的须弥重建，局势安定下来后，人偶从草神的口中听到了两颗神之心都已经被多托雷带走，对于他这个俘虏，那家伙果然像是丢垃圾一样的抛下了。
这才对，人偶嘲讽着，他并不意外，愚人众什么时候是会舍己为人和保护同伴的类型了，那容器是个异类。
出乎意料，草神并没有将人偶销毁或是囚禁，反倒是和他讲起道理，谈起条件，真是年轻的神。
反正都是阶下囚了，人偶答应了对方，帮她去世界树中找寻一个答案。
然后，他看到了另外的东西。看到了被隐瞒的历史的另一面，看到了死去的丹羽。
原来丹羽不是不愿意见自己最后一面。
只是他死了。
而人偶怀着恨意徘徊百年，迁怒了雷电五传的传人，却在罪魁祸首的手下效力了几百年。
他的这一生都被算计了进去。
荒谬！可笑！
还有潮水般的悔恨与痛苦。
“历史有改变的可能吗？”
人偶问出那个问题，决然的将自己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只要能挽回这一切，只要能扭转曾经的错误，他这样的人死就死了，并不可惜，也不需要谁记得。
......
记忆的回流到此为止，不仅是在内旁观了这一切的人，乃至操控着这个意识空间的纳西妲也有点吃惊，她没想到自己保留下的记录会这么完整。
她将目光投向意识空间之中，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后位置的塔维纳尔正在翻阅着一本虚幻的书籍，书籍之上浮出一个人影，和自己相貌相近，正在朝她微笑。
是大慈树王。
纳西妲也笑起来，将自己的意思传达过去：“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好哦。”
塔维纳尔本来就是故意让大慈树王显现出来让纳西妲见一见的，如今看到她俩心照不宣的对视，也很满意，将这场【回溯】结束了。
这场回忆之所以如此完整，当然是塔维纳尔将《造物主之书》中写下的一部分和《既往的三千世界》中的一段轮回进行了复现。
当她结束这个技能，几人当即落回真正的意识空间。
“造神工厂？”派蒙立即认出了这里，一抬头，果然看到了正机之神庞大的机体。
正机之神的手臂拍下，一群人四散跳开，躲避着场地上的攻击。
和外界不同，意识空间中能动用的力量有所限制，荧和万叶都失去了大部分力量，派蒙就更不行了，她连野猪都打不过。
情急之下，荧回头看塔维纳尔，期待着这位实力莫测的同行者能给出惊喜。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塔维纳尔也被乱飞的激光撵着跑个不停，丝毫没有还手余地。
他们几个还能躲避，有一个人却半跪在地上，双手按着脑袋，看起来十分痛苦。
流浪者和他们不同，那场记忆回溯对别人只是掠过的影像，对他来说却是在短时间内往原本空无一物的脑袋里塞入几百年的记忆，他根本无法完全消化。
自然就更没有余力来躲避正机之神的攻击了。
眼看他就要被击中，荧扭转身体用剑挑开一枚炮弹，被震得手臂发麻，连退几步到了流浪者身边。
又是一道攻击，枫原万叶摆出防御的架势替两人挡了下来，手中的刀震颤不停，好似即将断裂。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派蒙尖叫着左右闪避，飞行轨迹毫无规律，既担心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尽量不让自己遭遇危险，免得荧分心。
塔维纳尔一法杖将一枚炮弹拍回了正机之神的身上，造成了一定伤害，于是正机之神就将矛头对准了她，各种类型的攻击如同雨点落下。
“这是散兵的意识空间，只有他能战胜这里的正机之神！”纳西妲提醒，她无法插手这场战斗，正机之神在这里象征着散兵的执念，如果被她从外面用外力解决，必定会影响到散兵的精神。
除非实在没有办法，她不会那样做。
意识空间中的人一次次挡下攻击，掩护着流浪者。
流浪者那张被雕琢得格外绮丽的面容在此刻无比扭曲，五百年的记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冲入脑海，像是将他抛回五百年前，从头开始经历种种。然而时间有限，各种情绪都挤压在一起，根本不给他缓解的时间。
他就像是被撕成了好几个人，许多个时间点的他一并在脑中，有的嘶吼，有的痛哭，有的癫狂，有的迷惘......这些不断将他拖拽往不同时间的情绪点，让他接受认同。
“都给我闭嘴！”
他无声的吼着，恶狠狠的抓住了其中一个自己的手，然后另一边的自己也抓住了他另一只手。
黑暗中，有光芒照射而下，淹没了每一个他。
这场五百年的酷刑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