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燕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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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燕岚，一出生就被封为大燕的太子，因为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我的母亲是当朝皇后。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后，因为，我一出生她就去世了。
她是生我难产走的，很多人喜欢她，我害死了她，所以没人喜欢我。
外祖父气的告老还乡，舅舅也卸甲归田。
父皇，他也不喜欢我。
我从来没见那个男人对我笑，我能看出来，他面对我时情绪很复杂，正好，我也不喜欢他。
宫里没人喜欢我，我一个人在这里成长，陪伴我的只有夫子。
或许是父母都优秀，我也很聪明，但就是有一点，身子不太好，还有些臭毛病。
这是我听别人说的。
切，他们就是嫉妒我，他们就是长得不好看。
六岁那年，我被一个宫女骗走，中了毒，囚禁了近一年才被找到。尽管解了毒，他也雷霆震怒，可我身子全是彻底坏了，毒素未清干净，我活不了太久的。
其实，我也很想死的，但因为被囚禁的时候被用尽各种酷刑，所以格外怕疼。
因此，我得想一个好办法去死。
或许是对这件事愧疚，他开始给我好多东西，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他交给我很多老师，我无聊的时候也跟着学点，毕竟，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连我养的鸟都不喜欢我。
我找了好多死法，可都太疼了，我不敢轻易尝试，不然失败了，挺得不偿失的。
其实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一直都知道的，反正他们也不了解我，那我就坐实好了。
讲个笑话，满朝文武骂不过我，你说好不好笑。
弱冠之后，他为我提“丹骁”二字，我不喜欢，他沉默了，最后说，我去上朝他就同意换一个。
我去了，上朝不到半月，近半数朝臣上奏让我别扰乱朝堂。
于是，我就不用上朝了，但字没改成，很烦。
有一天，他召我入宫，说让去参加什么茶会，我听着就不靠谱，想也不想的拒绝，但他说，如果我不去，就打我三十大板。
打板子不仅疼，还丢人，这么一比，去喝个茶其实也不错。
我压根不知道有谁去，林大人带我到客房，我就开始睡觉，打算等茶会结束直接开溜。
但睡到一半，就听见隔壁有人在说话，嬉笑声很大，还很愉快，我讨厌这样的场景，更讨厌别人把我吵醒，于是就打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我刚挑开窗，一把短刀就刺了过来，幸好我反应迅速，不然这可要了我的命，被刀砍死，多疼啊。
入眼的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如果没有我，她估计就是京城第一美人了，可惜了。
她的表情变化莫测，凝重、思索、恍然……
最后竟然坐直接在了地上，开始咬我。
其他人过来，我才知道她叫顾潆，是大名鼎鼎的相府二小姐，京中有名的两朵娇贵花之一，不用怀疑，另一朵就是我，虽然我们美名一起，但并没有见过彼此。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我两根手指就能掐死，可她却为了我的一句话，就对我动手。
是个疯子。
后来，他就赐婚，我没当回事，以我对那位的了解，她肯定闹着不嫁，毕竟，没人喜欢我，她那么娇贵，一看就是个大小姐脾气，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我这么一个臭名昭着，脾气还不好的人。
可我失策了，她嫁给我了。
开心吗？我不太清楚，因为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我不太明白。但成亲那日，我觉得比我前二十年加起来度过的日子都要轻松愉快。
顾潆的手很小，很细，我轻而易举就能整个握住，于是我握着她，拜了堂。
顾潆生的是真漂亮，穿嫁衣的样子我永远都记得。
我原以为她会哭闹，毕竟这事是我不对在先，她可以任性胡闹。再说，如今她肯嫁于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她。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可她没有，她看起来很开心，我有点紧张，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姑娘独处。
于是我喝酒壮胆，顾宥那几个人一个劲的灌我酒，我心虚，喝的也多。
洞房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顾潆的对手。
她说她爱我，我当然不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爱我，我只会给人带来厄运。
可她并不管我信不信，只是自己说。
和顾潆住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她比我还离谱，除了怕疼，用的精细点，我其他还好，应该算是个正常人，但顾潆不一样，她太娇贵了，简直是个神仙。
我十分佩服相府的人能把这么一只金贵猫儿养大。
顾潆身子弱，我身上染了寒气碰碰她，她都会发烧，所以我得小心点，别一不小心让她走在我前面了。
顾潆的朋友很多，我一个都没有，可她嫁给我后，就很少和朋友们玩了，因为我整天缠着她。
我发现，顾潆比什么鹦鹉好玩多了，还软软甜甜的，多好的宝贝啊。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我可能喜欢顾潆，毕竟她是我妻子，也只能我喜欢。
但顾潆脾气也很大，就是从小被惯坏了。
她还敢冲我发脾气。
但最后是她低头认错，我个大丈夫也就原谅她了。
其实顾潆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她还喜欢演戏，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但我愿意让她演，也愿意配合她。
算了，她开心就好。
有次我生气打碎了她心头尖——琉璃盏。
然后我不得不答应陪她去买，可路上出现了一些状况，没买成，她很不开心，但我答应她去偷宫里西域进贡的琉璃盏，我和她说那个比我打碎她的那只更漂亮，她就变得很开心。
其实顾潆也挺好哄的。
天气变暖后，我们一起出去游玩。我还见过顾潆骑马射箭，英姿飒爽，如若不是她身子不好，她人生该多美好啊。
可我却被人暗杀，那时我就想着死了也好，但顾潆来了，她那么娇弱的人，肯定害怕，果不其然，她被吓坏了。
不过，好像是被我吓坏了。
我也因此知道，顾潆陪嫁的人都是高手，但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放心了一些。
我受伤的时候，顾潆一直照顾，都瘦了，也是这次，我们才知道，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
是我的骨肉。
是我和顾潆的孩子。
顾潆以此威胁我，她真是长本事了。
我清楚她的身子，于是去问了张太医。
张太医话很含蓄，但意思很明确，顾潆如果打胎，很有可能大出血，生命垂危，以后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如果要生下来，也必定少不了吃苦，但如果调养的好，就会顺利生产。
其实我觉得，孩子无所谓，我只要顾潆就好了，因为全天下只有顾潆喜欢我。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顾潆一直都有自己的主见，我不能代替她做决定。再说，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我告诉了顾潆，她想留下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样的话，我好好伺候她，顾潆调养好的话，会更安全一些。再说，这毕竟也是我的孩子，一想到有个和我血脉相通的人，我就觉得有些奇妙。
听见顾潆说想要生下我的孩子，我没忍住，抱着她哭了。
顾潆怀孕期间很折腾人。
情绪起起伏伏伏伏伏伏……
府里有暗线，我一直清楚，但不想理会，想着如果他们让我不疼就死去，我还会感谢他们呢。
但顾潆怀孕了，就不行了，于是我把钉子全都扒了。
后来，顾宥和贺兰城参军，她带着我去万佛寺烧香祈福，我从来不信神佛，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佛，那也一定是瞎了眼的。
顾潆胆子很大，怀着孕，马车里、寺庙里、酒楼里……她都敢，简直逼疯人。
夏天很热，顾潆孕吐厉害，我就一直想办法给她去热，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好不容易到了秋天，天气没那么热了，顾潆也好受了，我们去了林府赏景台看了枫林，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看得出顾潆很喜欢。
我就想着，也给她建一个，嗯，要比林府的更壮观。
暖阁我也给顾潆建了，也有她说的什么“炕”，的确很暖和。
顾潆情绪真的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死命要我去纳妾，我上哪去找啊，有她一个就够闹腾的，找了几个唱戏过来逗逗她，结果她把人家全说哭了。
还有去皇宫偷琉璃盏那事，简直丢死了，也吓死我了，看见顾潆坐在墙头的那一刻，我比自己受重伤还难受。
直到抱住她，我才缓过神。
顾潆真的很大胆。
顾潆还说等我死了，她就改嫁，不会替我守寡。
我不舍得让她陪葬，她清楚的。
她还要带着我儿子一起走，让我儿子管别的男人叫爹爹。
这怎么能行，我害怕了，所以还是不死了吧。
顾潆真是克的我死死的。
遗书那事，我也头疼，想来想去，如果我死了，顾潆还有我儿子都不知道托付给谁。
我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所以还是我来吧。
顾潆虽说难养了点，但正好我很闲。
顾潆只能我来养，只能是我。
到临产的日子，顾潆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我很害怕，怕顾潆出事。
于是我去求佛祖，不厌烦的求了千千万万，只求她平安。
顾潆和主持都说心诚则灵，我的确是真心的，所以我也信能够灵验。
我不求别的，只求顾潆能够平安顺遂。
为了顾潆，我可以活下来，但要是失去顾潆，我会疯掉的。
这个世上只有顾潆爱我。
顾潆就是我的命。
顾潆生产的时候，她痛苦极了，可我并不能帮她什么，只能陪着她，听她安慰我。
她知道我在害怕。
顾潆走之前，一遍遍说她爱我，或许她是知道自己活不了才会那么说的吧。
她让我倒水，只是不想看见我难过。
她说，她从来没有听过，我说我爱你。
可后来我说了千千万万遍“我爱你”，她都听不见了。
嘴欠真要命，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不嘴欠了。
我要寻死吗？
不可能的。
顾潆弥留之际，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长命百岁，所以我必须长命百岁。
神佛没有听到我的请愿，那也没听到顾潆的，我同她说过，求佛不如求我，所以，我要成为顾潆的神佛，为她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他在顾潆走的第二年也走了，我继承了皇位，也追封顾潆为皇后，那可是全天底下最金贵的女人，她要听见得多开心。
我的皇宫只会有顾潆一个女主人。
她是我一生的妻子。
但我的小皇后死于十八岁生辰，死于立春前一日，死在了那个寒冬里。
她怕冷，我心疼。
当然也有人说起，要我纳妃延绵子嗣，可她们都不是顾潆，不会爱我。
我绝对不会让她们进来的，不然，顾潆该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我跟顾潆说过，她如果要走，我就跟别的女人成亲，我那明明是骗她的，她居然还答应，气死我了。
顾潆走后，所有人都说我变成熟稳重了，他们其实都清楚原因。
边境我有顾宥和贺兰城两个大将军守卫，朝中有老臣顾兰谦和去年状元文洙遇力鼎，还有父皇留给我的人和京城其他世家贵族，他们不是入伍就是进了朝堂，但无一例外的都鼎力支持我，一如同当年，他们围着顾潆一样，我知道，他们是在替顾潆看着我。
有这么一群人，还有先皇传位诏书，所以没有多少人反对。
顾潆走后的第二十年，我把皇位交给了太子，燕九岁。
岁岁从小就很聪明，也很懂事，他长得更像顾潆，我很喜欢他。我从小没有感受到太多关爱，但我的孩子却是京城宠儿，我很欣慰。
顾宥这么多年久经沙场，气质早就不一样了。但当年，他满心欢喜而来，等到的却是小妹去世的消息，这个打击对他实在太大，以至于他如今也尚未成亲，他是自责自己当年要成亲，害惨了顾潆。
顾相老了，在我真正掌握大权的时候，就辞官了，不放心我和岁岁，所以一直留在京中，时常进宫来看我们。
我知道，他其实是舍不得这里，怕顾潆怪他一个人离开。
顾宁一生青灯伴古佛，清苦，但她快乐。
林姮嫁了个好人，她是顾潆的好朋友，我得替顾潆看着点。
文洙遇已经是宰相，继承了顾兰谦的衣钵，他对我说不出重话，办事效率高，总而言之，很好用。
贺兰城只在顾潆死的时候，在京中待了一段时间，后来也只有过年回来看看，不过，岁岁这小子挺喜欢他的。
顾潆的愿望，我都替她实现了，朋友平安快乐，天下海晏河清，还有我的长命百岁，也一定会实现的，只是需要的时间久了点，但没关系，我会实现的，谁让这是顾潆许的愿呢，她就是被我惯坏了。
其实，往后很多年，我时常在想，当初顾潆不愿意催产，是不是就知道，她撑不过去，所以不舍得走，其实她也在害怕。
当初，我要是知道如此，怎会求她催产……
顾潆死后，我就开始给她写信，写够二十一封，就开始每年写一封。
我想，等我写完一百封的时候，我就可以见到顾潆了。
我变老了，但还很英俊，岁岁说的。
岁岁是顾潆的孩子，我姑且信了吧。
毕竟，顾潆从来不会骗我。
这些年，我收藏了很多琉璃盏，个个都比我之前打碎她的那个要好上千倍万倍，想来顾潆都会喜欢的，只是一想到她没能看见，就有些难受。
赏景台我也建了，耗时十三年，在太子府旁边，比林姮家的那个还要好。
这么多年，我还是很喜欢待在太子府里，因为，顾潆曾经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家。
这里有我和顾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岁岁当了皇帝后，做的很好，文洙遇对他评价也很高。
过年的时候，我和岁岁总是去相府，那里有顾潆说的，家的感觉。
岳丈大人对我们很好，不烦我们叨扰，在这里，我们不再是皇帝、太上皇、臣子，只是一家人，普普通通吃年夜饭的一家人，也是思念同一个人的一家人。
听岳丈大人说，他们祖籍是江南，但我觉得顾潆长得不像江南的女子。
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江南水乡虽好，但还是京城更好，顾潆肯定也更喜欢京城。
临近上元佳节，我回了昔日的太子府，坐在炕上，给顾潆写信。
桌上是我刚从酒楼买的烧酒，现在还滚烫，估摸着等我写完，就可以喝了。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吾爱妻顾潆亲启。
见字如见面，崽崽，你一定想不到这次我去了哪里，我去了漠北，见了贺兰城，他还没娶妻，学什么不好，非得跟你哥学这个，我笑话他一顿。
回来的时候，我给岁岁带了好多礼物，也给你带了，你肯定喜欢，具体带了什么，暂且保密。
我还去了你的祖籍江南，是不错，但我觉得还是京城更好一些。
前两天我买的鹦鹉会说话了，我教它叫崽崽，它学会了，还算聪明。
咱们府里的赏景台也可以看枫林了，枫树全是我亲手一棵棵种的，这下，我们不用去林姮他们家了，想看在自己家就可以。
顾潆，这是第四十七封，我还欠你五十三封。
我过得还好，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应该是没问题的了，就是偶尔想听你叫叫我。
好了，我买的烧酒温了，我该去喝了，你别怪我不告诉你，自己偷摸着喝，是你自己不起来的。
顾潆，我爱你。
阿岚和崽崽永远在一起。
夫君燕岚亲笔
我收好信，用火漆认认真真封好。
信就放在桌子上，我喝了一口酒，就吟唱起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顾潆，当年我打扰了你的兴趣，如今赔给你。我备了好酒，寒冬腊月里，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却暖意融融，我们也可以共饮了。”
福至心灵，我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正好爆竹声起，满天烟花绽放。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喜欢过年，这样就可以又长一岁了。
燕岚是山风，但顾潆是水，没人少了水可以活，更何况，顾潆就是燕岚的活水。
“我有时就在想，顾潆这么好的人，当年要是嫁给别人怎么办？”
“罢了，除了我，也没人能受得了她，所以那个人只能是我。”
“这个世上，只有顾潆爱我，我也只信顾潆。”
“阿岚和崽崽永远在一起。”
“顾潆，你听见没有，我说，我爱你。”
这么多年，燕岚也算是想明白了，顾潆就是神给他最好的恩赐。
神佛没有眼瞎，只是把顾潆送到他身边，就花光了他一辈子的气运。
值了。
燕岚一直认为，顾潆就是为了拯救他而来的，完成了任务就离去了。再说，顾潆多爱他，临走前，还留了一个岁岁给他。
所以，这么想想，神对也他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