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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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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俅扑灭柴火,怜荭正一脸嫌弃地望着他,手里拿着勺子,舀起做好的羊肉汤。厨房里弥漫着浓浓的羊肉香味。

“先吃饭,吃了再送热水过去。你再把饭也送了,呵,每回都剩一大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的饭难吃。”怜荭边端起一碗羊肉汤,又抓起一个馍馍,递给钱俅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

月儿从门外提来两个木桶,她刚进屋就被怜荭叫住:“月儿,先过来吃饭了。你尝尝我的羊肉汤,今天是领钱的头一天,咱们吃点好的。”

羊肉的香气像是会勾人一般,月儿嗅了嗅,上前两步自己拿个碗就舀了两勺,羊肉汤热气腾腾冒起白烟,这会儿深秋夜寒露重,喝上一碗热汤全身都很暖和。

厨房里三人埋头喝汤,钱俅一边咬着馍馍,一边吹彩虹屁:“荭姐,你这手艺恐怕是从御膳房里学来的吧!太香了,要说咱们还是在大都开个羊肉汤店得了,荭姐当大厨,我和月儿给你跑堂端盘子,就这羊肉汤,我都不敢想一天能赚多少银子。”

“一天天就想着赚钱?你赚的钱是给那个没用的质子?瞧你这点出息,喝完汤把碗放下,给你的质子公子端洗澡水去。”怜荭扭过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月儿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钱俅,这一幕恰巧被怜荭看见,怜荭缓了缓脸色,没好气地解释:“月儿你不知道,那个质子来了四五个月了,每一日钱俅这家伙都好声好气地伺候着,饭点也是按时给送过去的,嘿,你可知道,有时候人家甩脸子,什么都不吃,或者就门也不开,真当自己是贵人了。后来宫里的皇子们开始戏弄他,一天天的给人带去马场,每次回来浑身是伤。刚开始钱俅想去给他上药,结果怎么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拉长脸对着钱俅说滚,他倒好每一回都拿热脸贴冷屁股。真是给我气死了,什么人啊。”

钱俅听她讲的唾沫横飞,笑呵呵道:“荭姐,咱们本来就是下人,伺候人还需要什么回报啊。我听说别国的质子尤其是皇子这一身份的,再差也能混个官职当当,这会儿也许是皇上没记起来。你看你这脾气,想什么说什么,万一以后他得了官位权势,心里记恨着在这里受的白眼可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说,怜荭哑口无言。她在宫里因为看不下去某个有靠山的宫女的所作所为,心直口快骂了她两句,就被送到了质馆。

钱俅轻轻叹了口气,吃完最后一口馍馍就起身走人,他一个人拎起两桶热水,转过头冲着月儿笑道:“月儿吃好了帮忙送一下晚饭,我可能还要拎一趟,腾不出功夫。”

他说完,步伐沉重地迈出厨房,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至消失,月儿埋头喝着羊肉汤,似乎又走神了。

“你看着盛饭,那个质子爱吃不吃。每一回都浪费,我去洗碗了啊,你别怕,东西放下就回来。”怜荭也站起身,收了钱俅喝个精光的碗,突然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月儿你的头发可真好看,又浓又密,不像我天生毛糙。哎,过两天我让钱俅去给我买精油。”

月儿放下碗,朝着她笑起来,她走到怜荭前面把碗放进热水盆里面。她拿了一个托盘,往上面放了两个馍馍和一碗羊肉汤,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的路上,钱俅已经回来了,他看见熟悉的身影,冲着月儿打招呼:“月儿,这边!别走错了。要我送吗?公子说两桶热水够了,刚刚又打了凉水,我现在直接回去。你要是不想送我再回去一趟。”

月儿说不了话,她垂下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钱俅见状轻声笑了一下,语气很温柔:“好了,我知道你也不想一直被我们照顾,对不起,我和荭姐以后会注意的。你记得回来的路,这边草太多了,改天我除一下。”

两人分别,秋天的夜晚凉风阵阵,质馆里种满了梧桐树,几处枝桠上站着鹁鸪,鸣叫声节奏分明,为夜晚添上几分深沉。

屋外能看见光线微弱,月儿敲了两下门,她不抱希望里面的人能回应她,踌躇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门。

她的脚步很轻,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房间内十分阴冷,除了一抹淡淡的灯光毫无生气。月儿将托盘放置在桌上,目光扫过屏风,偷瞄了一眼屏风后的影子,突然含羞地低下了头。她不知所措,转过身立马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帮我。”

或许因为以前来的一直是钱俅,赫连赦想也没想就对着外面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没听见?”

“帮我加点热水。”

月儿身子一僵,收回视线,看了四周一圈,最终看见水桶就在屏风旁边。她同手同脚地靠近了几步,有些紧张,双手提起水桶,低着头不敢直视屏风后面的人。

赫连赦眯起眼,脸上淋漓着几滴水流,他坐在浴桶里,墨发四散,仿佛瀑布倾泻而下,水光倒映在他幽沉的眼睛里,双眸像黑曜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打量了屏风旁边站着的人半晌,不冷不热地说:“加水,需要我教你?”

月儿身体僵硬,空气里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双手用力抓在木桶把手上,目光无意识间扫到浴桶里,她的头低的不能再低。

赫连赦气笑了,他的轮廓分明,锋利的下颌线仿佛未融化的冰。他薄唇轻抿,眼底闪过暗芒,冷哼道:“你来这里是伺候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月儿被他的声音给吓住了。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房间里的气温可以这么低,她死命压低着脑袋,可是头顶上有一道无比凌厉的眼神宛如利刃出鞘割在她的皮肉上。她无法忽视这盛怒的震慑。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心一横提起热水桶就往浴桶里倒。热水溅起水花,水中皓白的身体倒影随波荡漾。她又有些担心自己加太多会烫到他,伸了一下手整个人被震惊到。这是冷水,完全没有一丝热的感觉。

她太过于吃惊,忘记了害怕,在抬起头看向赫连赦的一刹那,下巴被人死死扣住。

眼前的男人容貌愈冷,他英挺的眉眼似冰,冷峻的线条硬朗成熟,口吻低沉:“要是你不来,我就在冷水里被冻死。既然要伺候我,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月儿别过脸,强忍着泪水,下巴被箍出深深的印子,她怀疑那只手再用一分力道,她的骨头会被捏碎。

赫连赦的目光突然暗了下去,他大手一挥,月儿被他的力量直接带倒在地上。她战战兢兢地望向浴桶里孤傲冷漠的背影,被赫连赦反复无常的态度给震撼到了。

门是开着的。外面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钱俅探了探头,迟疑道:“公子,方才过来送饭的丫头还在吗?”

无人应答。

钱俅的脚止步在门外,他冲着里面轻声喊道:“月儿,还没回去吗?宫里有人来找你,让你回去对账。”

他看向屋内,停顿了片刻,十分抱歉地说道:“公子,对不住了,月儿是个哑巴,若是她有错处还请劳烦公子不要为难她。往后还是奴婢来伺候您,这回是奴婢的失职。请宽恕月儿。”

清风徐来,半掩的窗牖拂动。一轮明月挂在窗前,梧桐树林静谧而安详。

赫连赦踏出浴桶,哗啦的水声渗出冷意,他结实有力的双腿晃进月儿的视线。他抬手拿起秽巾,有些慵懒地擦拭起湿漉漉的身体,视线漫不经心地看向瘫坐在地面的月儿,淡淡说道:“哑巴?正好,让她伺候我吧,你教教她怎么伺候人。”

他的声线深沉,语气薄凉又染上了一层快意。

回去的路上,钱俅一个字也没问,他只是宽慰了月儿几句:“我们做下人的最怕摊上难缠的主子,月儿从前是宫里会计司的,没怎么与皇子皇妃打过交道吧。我们要忍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露出不悦的神色,懂了吗?”

月儿停下脚步,指了指皇宫方向。钱俅一见便笑出声来,他咳了一下道:“方才是我编的,要不然怎么把你捞出来?”

月光照的大地如明昼,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高手。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索到一扇门前。他推了一下门,没推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整个身体贴在门上用力去撞。谁知门被人从里头打开,青榷整个身子因为失去门的支点直接摔成狗啃泥。

他发出沉闷的痛吟,正想要骂人,抬眼看到阿满手执一盏明灯,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眼神松散地盯着自己看。

“阿满姐姐,你怎么在?”青榷伸长脖子,左顾右盼起来,他尴尬地笑着,挠了一下头,“我半夜睡不着,以为你房间里进了贼,这才想推门进来瞧瞧的。”

灯光一晃,明亮的光芒凑近,青榷的脸离灯火咫尺之间。他怀疑再贴近一点点,自己的眉毛就要被烧了。

“我说真的,你把灯拿远点啊。哦,我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尧哥哥来过。他还问你去哪了呢。”青榷缩着脖子往后挪,没成想阿满不放过他。

他的后脑勺被阿满一把扣住,又被推了回来。青榷瞪大双眼紧张地看着阿满,语气里带着求饶的意味:“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随便进你房间了。阿满姐姐,我要火烧眉毛了!我英俊无双的脸蛋要被毁了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了别让我破相!”

“哈?”阿满一声轻蔑的笑,她故意把灯放青榷脸上左右晃动,皱起眉道,“哪里英俊?你小子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青榷震惊地张大嘴巴,都能放下一个鸡蛋,他中气十足地说:“我这样的还不英俊?街头的张大爷说我貌比潘安。你知道潘安是谁吗?说了你也不知道。”

阿满松开手,自顾自走向书桌前,不冷不热地说:“街头的张大爷卖糖葫芦的,他不夸你谁买他的糖葫芦?”

“还有斜对门的李大娘也说我仪表不凡,以后肯定是个挺拔的俊公子。”青榷站稳脚跟,朝着阿满走去。

他盯着阿满,下巴扬起,颇有几分得意忘形的味道。谁知,下一刻他又被打击了。

阿满看傻子一样看他,嗤之以鼻地道:“李大娘说你俊,你就乐呵呵傻乎乎地帮人家砍柴,一砍就是一天。这样吧,我也觉得你很英俊,来,帮我捶捶肩。不用一天,半个时辰就好。”

“坏蛋!阿满姐姐你太坏了!我不和你玩了。”青榷急得直跺脚,张大嘴尖叫着。

他正打算再批判一下阿满姐姐的无情,周遭的一切突然失去声音,后背发凉。

跳动的灯火映出阿满的绝丽之姿,她的眉间凝起冷若冰霜的寒意。她缓慢地掀起眼皮,直直看向青榷,眼底笼上一层怒气。

“你动了我的东西?”她的声音低沉微凉,手里紧紧抓着一只木盒。

青榷僵着身子大脑飞转一圈,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就打开看了一眼,我看不懂纸上的字,立马放回去了。阿满姐姐,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我发誓。这上面的红玉我也没动,我就看了一眼,你的东西我哪敢乱拿。”

等待着他的是冰冷的沉寂。

木盒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青榷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指着木盒道:“我没拿!我看了一眼就盖回去了!阿满姐姐,你别生气,可能真的是家里进贼了,我们去报官吧。”

“你说尧回来过?”

被阿满冷冰冰的语气给吓哭的青榷拼命点头,他小脸皱成一团,怯生生地说:“可是他听到我说你有事出门了当场就走了。”

原以为责任被摘下来了,青榷正想抹眼泪,耳边响起近似鬼魅一般轻柔的妖孽笑声,他心头一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榷浑身发痒,仿佛无数羽毛挠着他的脚底板,要把他笑晕过去。他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忿忿道:“坏女人!不是我的错也要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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