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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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上京城里里外外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作为大楚的帝都，上京的除夕夜也将不同寻常。满城屋檐瓦片上都像是翻了新一般，在红色的对联和窗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家家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有些人家为了派头更足，将府内和府门前的树木都装点了起来。
除夕，即岁除之夜，它与岁首首尾相连。旧岁至此夕而除，第二天就换新岁了，故俗以为除夕。大楚素来在除夕这天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疬之鬼。每一年将尽的时候要举行“大傩”的仪式，击鼓驱逐疫疠之鬼，传闻中这是千百年前中洲大地上的神明授予凡人们用来驱逐“夕”怪的办法，不管是不是真实的，大楚将这一习俗沿袭至今。
叶倾冉百无聊赖地待在素雪楼，现在已是下午，时不时能听见外面爆竹的声音，想来上京的街上也是热闹非凡。叶承宥已经去当值了，今日除夕夜，他要兢兢业业地巡视上京城。叶震自从宫宴回来之后，召见过她一回，奇怪的是叶震一点也不对自己的身份存疑，他给了她一块宫牌，说是宫内贵人赏赐，看自己模样机灵。
叶倾冉回想了一下，那日她往前殿去只见过楚帝，当时殿内还有一位娘娘。难道是那个娘娘？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得到了入宫的机会。
也不知是怎么了，叶夫人倒是再也没有派人过来，这几日她自己呆在素雪楼里也很自在。
除了，她素雪楼里还有两个人。紫电青霜一如既往地守在她身边。她都想给这两个人放个年假。叶倾冉围着火炉取暖，桌子上是一碟瓜子花生，她此刻只能无聊地吃点东西。
檀儿又往屋内走来，她见叶倾冉已经嗑了一大半瓜子，笑着道：“小姐可别再吃了，这些个东西吃了容易上火。奴婢给您煮好了茶。”
檀儿将茶壶放在桌上，正要去收桌子上的瓜子壳，被叶倾冉叫住。
“今晚小厨房能为我开个灶吗？”叶倾冉问。
檀儿皱了皱眉头，眼珠子转了一圈，她答：“奴婢不知道，今晚小姐是要和老爷夫人一块用饭的。厨房那几个嬷嬷可能也不愿意做吧。”
叶倾冉自腰间取了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放下，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白银，说道：“把这个给厨房的人，谁愿意黄昏前给本小姐做一桌饭菜就给谁。”
檀儿嘴巴大的一个鸡蛋都装得下，她正要问小姐这是做什么，却看见叶倾冉睁着双眼直视着自己，她将嘴里的疑问统统咽了下去。
“小姐，檀儿这就去。”
叶倾冉看着她就要往外跑，又开口叫了檀儿一声，檀儿回过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问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叶倾冉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说道：“让厨房再给你下碗饺子。”
檀儿“啊”一声，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地问：“给我吃饺子吗？”她的表情带着惊喜，不敢确认。
叶倾冉点头：“饺子，交子，上京除夕不是有吃饺子更岁交子之意吗？檀儿多吃饺子，吉祥如意。”
檀儿笑得灿烂，口吻中抑不住的欣喜，她呲牙咧嘴地笑着，一边半蹲着行礼一边说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叶倾冉见她如此滑稽的模样，忍俊不禁。她道：“你到时把饭菜摆上来便休息吧。这儿不用你在了。”
檀儿笑着应允，一溜烟跑了出去。叶倾冉自言自语道：“小屁孩，还真有趣。”
不料，突然之间她察觉到屋内有别人的气息。叶倾冉神色凛然，杏眼半合，她收起笑，心中警铃大作。是谁？
接着，动静变大了，叶倾冉死死盯着那方向，手里的药粉已经蓄势待发。
“叶小姐。请不要惊慌，是我们。”
青霜的声音。
叶倾冉放松了警惕，闭上了眼，随后她沏了一杯茶，两道入鬓的秀眉拧得不成样子，她淡淡道：“你们装神弄鬼吓唬人做什么？”她还以为是什么盗贼潜入了她的屋内。
青霜拉着紫电走了出来，说道：“不是的叶小姐，我们一早便进来了，只不过您嗑瓜子嗑得太起劲，我们也没有打扰您。”
叶倾冉这才看见青霜脸上露着淡然的笑容，而另一边紫电则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了？你们可是有事要说？”叶倾冉被茶水的烫气熏着，眼睛却不曾离开青霜和紫电。
青霜不好意思地愣了愣：“那个，我和紫电有些想回……”
一旁的紫电嘴巴动了动，上唇被牙齿咬住，他紧张得不得了。
叶倾冉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这两个想去赫连赦那里过年了。她脑海里又出现那天那个对他口出狂言的小鬼，他们都是赫连赦的暗卫，彼此应该也相识了很多年，或许一年到头除夕这天是他们能够相聚的日子吧。
叶倾冉叹了口气，她叫檀儿去准备的那一桌饭菜看来没人吃了。
“去吧。我又不是离不开你们。”叶倾冉呷了一口茶，上好的龙井，清高鲜爽，味滋甘甜。
青霜行了个礼，语气兴奋地说：“谢谢叶小姐！紫电是吧？”她又看了一眼木头一般的紫电，伸出脚踢了他一脚。
紫电原以为叶倾冉不会答应，他认为叶倾冉没这么好说话，为此还和青霜闹了一下，说是求了也白求。没成想，叶倾冉一下子就同意，这让他有一种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的惭愧感。
紫电抱拳施礼，语气冷冷的：“多谢叶小姐。”
叶倾冉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今晚的除夕夜她只能一个人过了。素雪楼晚些时候会点上灯，今夜灯火通明，守岁到天明。
青霜与紫电隐入黑暗，一声窗户的吱呀声响起，屋内瞬时就没了外人的气息。
叶倾冉走到窗边，远处的鞭炮声和爆竹声三三两两，与寂静无声的素雪楼对比鲜明。她将窗紧闭，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冬日里天黑的快，已然到了晚间。叶倾冉屋内的桌上摆上了八盘菜。檀儿将碗筷都放置好便退下了，她的饺子足足有三十个，她只想着办完事赶紧回房吃饺子。
叶倾冉也没听到前厅有人传话，看来叶震和叶夫人也不叫她一起吃年夜饭了。她自己当然是求之不得，多年未见的父亲和母亲，与自己能说些什么呢？更何况，叶震肯定是知晓自己身份的。叶夫人愚钝，想来是不知晓的，她心里藏不住事，对自己的怒气根本不加以掩饰。
叶倾冉随便吃了一些，但是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她想出去走走。上京城的除夕是有满城烟火的，还有傩戏。只可惜紫电青霜不在，一个人夜里出门她还是不太敢的。毕竟上京城中不太平，先前还有北狄人混在民间。
正当她大字一横躺在床上，只听见不远处有琴声。叶倾冉细细听着，这不就是褚轻弹奏的那首吗？她好奇地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脑袋探向外面，抬眼就看到一只孔明灯，正悬在素雪楼的高墙之上。
她定睛细看，漠然的面容上绽放了明媚的笑脸。那只孔明灯是素白色，烛火照亮了整个灯身，在素白色的灯面上，大大的一个“念”字格外醒目。
叶倾冉翻身便出了房间，高墙有四丈，叶倾冉气沉丹田运功到足上，一个翩然起身，没有飞过那堵墙。
念来生正抬着头看孔明灯，他也不知里面的人能不能注意到。忽然听得一声哀嚎声，他循着声音转过头，看见墙上挂着半截身子，此刻那截身子的主人缓缓抬起头，脸上露着痛苦的表情。念来生看见那张脸，忘记缠好手上的那根线，借着一阵寒风，孔明灯飘走。
叶倾冉的肚子被墙上的瓦片磨了一下，她恨自己不怎么会轻功，直到她的眼眸中出现如玉的身影，他们四目相望，正此时，近处的府宅有人在放烟花，烟火蹦向漆黑一团的夜空，嘭的一声，炸裂开无数的星光璀璨，烟花点亮了天空，也照亮笑靥如花之人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念来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呆呆地注视着叶倾冉。一人立在墙下，另一人卡在墙垣上。
“你怎么来了小念？”叶倾冉杏眼弯成月牙，她笑个不停：“你要带我去看烟花吗？”
烟花爆竹的声音太大了，念来生只能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朱唇，看嘴型才能读出叶倾冉在说什么。他盯着她的唇失了神，他并没有过脑子理解她在说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地点头，喃喃低语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