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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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杨飞嘴中酒菜尚未咽下,又全喷了出来,方才说话之人竟是老熟人吴云鹤,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此不知名的小镇客栈,也能碰上。
那掌柜道:“还有两间,客官住店吗?”
马勇不耐烦的声音道:“废话,不住店这么晚来干嘛?”
那掌柜连连道歉道:“客官所言甚是,老朽失言了。”
吴云鹤道:“大师兄,还有两间客房,你看如何是好?”
施辉道:“此地离华山已然不远,反正咱们师兄四人许久没有如此私聚,不如挤一挤,亲热一宿。”
其他三人齐声附和。
杨飞暗暗叫苦:冤家路窄,天下客栈成千上万,为何偏偏住到一家?自己若被他们瞧见,包保死得难看之极。
他悄悄掩好房门,自门缝偷眼瞧去,只见店小二引着华山派四大弟子行了过来。
李梦柔见他贼头贼脑,忍不住问:“师弟,你在干什么?”
杨飞嘘了一声,低声道:“华山派的。”
华山派与杨飞的恩怨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李梦柔当然知道,心中恍然,小声问:“那咱们怎么办?”
杨飞贼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自油布包取了一张白向天留下,没有见过的人皮面具,小心戴上,看看没有大的破绽,方憋着嗓门对李梦柔道:“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他此刻面容似个中年莽汉,偏偏说起话来文诌诌的,李梦柔瞧了,顿时想笑,可又不敢笑出声来,那副娇俏模样,令人心神荡漾。
杨飞怔道:“怎么了,有何不对?”
李梦柔浅笑道:“你的言语和面容南辕北辙,别人一听就知不对。”
杨飞一想也是,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粗声粗气道:“孩子他娘,这酒咋的这么辣咧?”
李梦柔再也按捺不住,笑出声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好。”
杨飞忘乎所以,得意的哈哈一阵大笑,不想传到房外华山派四大弟子耳中,个个皱起眉头,深更半夜,如此喧哗,让人如何安睡?
吴云鹤问:“小二哥,隔壁住的是何方房客?”
店小二道:“是位年轻公子和他的夫人,听口音,好似西安府人。”
杨飞闻得此言,笑声顿止,心中大骂店小二,他如此说法,自己这般乔装,吴云鹤四人一瞧便知不妥。
吴云鹤心想这笑声如此耳熟,又是同乡,难道房中之人自己认识?待店小二离去,便道:“大师兄,小弟去隔壁瞧瞧,许是故人。”
施辉道:“快去快回。”
杨飞哪知一声大笑,招此大祸,顿时大惊失色,急得犹如热锅的蚂蚁望着李梦柔道:“怎么办?怎么办?”
李梦柔暗暗好笑,柔声安慰道:“大不了咱们杀出去。”
杨飞怔怔道:“你重伤初愈,打得过华山四大弟子吗?”
李梦柔傲然道:“就算打不过,总不至落败。”上次她在刘纯阳手下吃了大亏,此番正好拿他的徒弟出气。
杨飞半信半疑,听得敲门声起,犹豫半晌,终开了房门,佯作愕然问:“兄台,找在下有事吗?”
吴云鹤见杨飞陌生的面容,心想店小二莫非老眼昏花,这张老脸还叫年轻?一时倒未有疑,揖手道:“小弟亦是西安府人,住在隔壁,听小二说大哥是同乡,特来叨扰拜会。”
杨飞道:“兄台客气了,在下姓李,单字一个扬,正欲前往洛阳,和贱内投宿在此,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吴云鹤道:“小弟姓吴,双字云鹤。”他闻杨飞声音颇为年轻,只是面容略显苍老,还道杨飞比较老态而已。
杨飞热情的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咱们都是有缘人,在下备有薄酒,吴兄若不嫌弃,何不进来喝上两盅?”
吴云鹤道:“小弟的几位师兄正等着小弟,再则李兄房内尚有女眷,男女授受不亲,小弟还是不进去了,李兄盛情,小弟先行谢过。”
杨飞微笑道:“那明日若是有暇,咱们在店内再饮。”
吴云鹤应了声好,揖手告辞。
杨飞见他进了房,匆匆关好房门,揭下面具,拭了把冷汗,长长吁了口气。
李梦柔轻声道:“你这家伙,满口胡说八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李扬,李扬,你是不是想入赘我们李家?”
杨飞笑道:“当然不是,这是小弟为咱们的儿子取的名字?”
李梦柔红晕满脸道:“谁说人家要为你生儿子啦。”
杨飞嘿嘿笑道:“不生儿子,生女儿也行。”
“没个正经,还想学人做爹!”李梦柔啐了一声,忍不住问:“你方才邀他入房,就不怕他真的进来吗?”
杨飞得意一笑,附耳道:“这就叫欲擒故纵,我明知他三位师兄正在等他,故意这般说,吴云鹤才不会起疑。”
李梦柔又问道:“那你为何又要邀他同饮?”
杨飞更是得意道:“此乃疑计,待会等他们入睡之后,咱们便溜之大吉,一则避开他们,二则咱们没有钱付帐,如此一举两得。”
李梦柔哼道:“原来你准备赖帐,亏那掌柜让你住进来,还好酒好菜的招呼你。”
杨飞不屑道:“那老家伙不怀好意,明明是看上你,想献殷勤讨好你?你就不怕这是家黑店,等到三更半夜,那老家伙来一炷迷香将咱们迷倒,再将你这朵鲜花给采了。”
李梦柔噗哧笑出声来,道:“人家让你白吃白住,你不但不感激,还编排他的不是。”
杨飞语重心长道:“人心隔肚皮,我虽是师弟,阅历却较师姐你高明许多,师姐,你得好好向小弟学习学习。”
李梦柔笑骂道:“你小小年纪,还教训起师姐来了。”
杨飞吃了几记粉拳,笑嘻嘻的抱着她滚落榻上。
二人静静相拥,隔邻反而不大安静,四人在里面推杯换盏,好生热闹。
周承岭问:“隔房之人师弟认识吗?”
吴云鹤道:“不认识,是小弟听错了。”
喝了半晌,周承岭见吴云鹤闷闷不乐,意志消沉,便安慰道:“师弟,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老想着那个小兰,以致魂不守舍,连练功也常常出岔。”
吴云鹤道:“三师兄教训得是,小弟知错了,以后定会多多改正。”
周承岭道:“可别再一个人喝闷酒了,小师弟,来,干一杯!”
吴云鹤苦笑两声,满饮一杯,低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唉!”
马勇哈哈笑道:“想不到小师弟吟诗作赋起来了,师弟,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二师弟!”施辉目中精光一闪,瞪了他一眼,马勇立时噤若寒蝉,再不多言。
施辉年过四旬,早已授徒愈十,较其他三个师弟年纪大了老大一截,刘纯阳常年闭关,对其他三人来说,可算半个严师。
吴云鹤打起精神道:“多谢三位师兄关爱,小弟以后自会心无旁骛,苦练武功,不负师恩。”
杨飞功聚双耳,当然听得清楚,闻得吴云鹤那两句歪诗,心有颇有感触,想了老半天,终忍不住低声问:“师姐,那两句什么水啊云的到底是何意思?”
李梦柔方才心神放在他身上,并未听得吴云鹤之言,反问道:“什么水啊云的?”
杨飞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李梦柔笑骂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真是有辱斯文。”
杨飞不悦道:“小弟这不是虚心求教吗?”这几月来他随诸女耳濡目染,学问长了不少,否则哪能似现在这般满口成语?
李梦柔解释道:“这两句是前朝元慎离思中的两句,意即任何别的女子都不能代我所爱之人,通常是一个痴情男子骤失所爱,用来表达思念之情,哪似你这般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杨飞怔了一怔,默默念了两遍,心中一痛:这两句不正是自己的生平写照,自己结识那么多女子,却没有一个能取代梅云清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杨飞心中伤感,李梦柔知他必是想起梅云清,芳心虽有醋意,也未责怪。
“师兄,那位布奇龙布师叔小弟怎的从未听你们提过?”借着酒意,吴云鹤旧事重提,以前他分别找三位师兄问过数次,得到的都是一番叱责。
施辉道:“师弟,你真想知道此事吗?”
吴云鹤点头道:“还请师兄告知小弟。”
施辉道:“三师弟,你对小师弟说吧。”
周承岭愕然道:“大师兄,此事师父不是说过……”
施辉道:“师父那儿我自会去说,反正小师弟已长大成人,迟早会知道此事。”
周承岭便将往事秘辛向吴云鹤详说一遍,其中经过与白向天所述大同小异,只是两方敌对,难免互相抵毁。
吴云鹤怔怔道:“如此说来,那位布师叔是让本派分裂的罪人?”
施辉道:“话虽如此,但布师叔昔年重振本派声威,令武林人士对本派刮目相看,也不无功劳。”
吴云鹤道:“那为何昔年师祖更改遗命,将掌门之位传于师父?”
施辉道:“布师叔当年挑战各门各派,加之性格高傲,结仇甚多,就算本派之内,不喜之人也居多,令本派与各大门派的矛盾激化,师祖有鉴于此,便改而将掌门之位传给淡泊名利,不喜与人争斗的师父,当时布师叔三上忘情峰,挑战剑神,偏偏师祖坐化,来不及对布师叔亲叙遗命,以致他心生误会,令本派一分为二,元气大伤。”其实华山派第二十六掌门鲁正山临终更改遗命,与各大门派联手施压亦不无干系,华山派遭逢巨变之时,施辉已然成年,身为掌门首徒大弟子,自然深有感悟。
施辉又道:“这二十多年来,师父他老人家一直想向布师叔说明前因后果,只要布师叔愿意,师父愿将掌门之位双手奉上,没想到布师叔竟已去逝,令本派至宝紫气秘笈和紫云令符也不知所踪。”
杨飞对白向天感恩戴德,听施辉语中之意,皆乃白向天的不是,顿时大为不屑,暗暗骂了句:装腔作势,就你会装好人。
吴云鹤道:“还好布师叔临终授徒,本派失物定可追回。”
周承岭哼道:“那杨飞油嘴滑舌,十句倒有九句不能相信,说不定此事乃他胡编乱造,师弟,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
杨飞闻言大怒,心想既然如此,秘笈和令符你们可别想老子双手奉上,有本事自己来抢。
李梦柔忽然低声问:“师弟,其实你那师伯就是布奇龙,对吗?”
杨飞点头道:“此事除了你我,切勿传于他耳。”
李梦柔嫣然一笑,应了声好。
吴云鹤道:“那杨飞说话虽然不尽不实,但在此事之上,倒不似虚言。”
周承岭道:“这一个多月来,咱们追摄天香宫宫主的踪迹,连除夕与师父他老人家团圆的机会都误了,还是没有发现杨飞的下落,不知这家伙藏到哪去了。”
马勇道:“明日便元宵,咱们日夜皆程,在午时之前定能赶回华山,只可惜没有带回师父要的东西。”
“元宵?”杨李二人互望一眼,心中皆惊:若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他们在玉湖之底岂非待了足足十二日之久?
施辉见吴云鹤沉吟不语,便问:“小师弟,你在想什么?”
吴云鹤微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师兄,你信不信这世上真有这种巧事?”
其余三人皆是不解,施辉反问:“师弟,此话怎讲?”
杨飞大惊,低喝道:“不好,姓吴的发现咱们了。”
李梦柔不以为然道:“发现又待如何?咱们还怕他们不成,师弟,你先走,我先抵挡他们一阵。”
杨飞道:“要走一直走,要留一起留,你不是说咱们不怕他们吗?”
李梦柔心中一甜,道:“咱们现在都没有趁手的兵刃,以二敌四,或许不是他们对手,还是一起逃走吧?”
“好!”杨飞在她俏脸香了一口,二人匆匆收拾一下,夺门而出。
四人早守在门外,吴云鹤见到杨飞,哼道:“果然是你这装神弄鬼的小子。”
“吴兄记性不错,竟自声音将小弟认出来。”杨飞话说到一半,呼呼两掌,向他劈去。
吴云鹤知他内力浑厚,不敢硬拼,向外闪躲。
杨飞趁机一提真气,高高跃过,远远大喊道:“师姐,快走。”
施辉冷哼道:“走得了吗?”剑锋出鞘,凭空化作一道剑网,封去李梦柔所有退路。
李梦柔手捏剑诀,娇喝一声,身形一闪,以一化三,不但与施辉拼了一招,还攻向守住去路的周马二人。
“风光掠影!”施辉骤然色变,喝道:“你是南海幻剑派之人?”
“是又如何?”李梦柔曲指在匆忙接招的马勇风雷剑剑身一弹,马勇虎口一麻,长剑脱手。
“师弟,接剑!”李梦柔娇躯侧移,玉足在剑柄一点,风雷剑有若流星,向杨飞斜斜飞去。
杨飞使出蛮力,震退攻来的吴云鹤,将风雷剑接在手中,心中大定,哈哈笑道:“师姐,这四人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欺少,咱们今日便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杀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以泄心头之恨。”
吴云鹤冷冷道:“姓杨的,你原来不是自称华山派吗?何时改投南海幻剑派?”
杨飞为之语塞,怒道:“老子要改便改,关你屁事。”
江湖中人最忌改头换面,另投他派,吴云鹤虽未当杨飞是华山派,但闻此言,亦是大怒,冷哼道:“欺师灭祖,罪无可恕,休怪吴某不再客气了。”一式“白虹贯日”,迎了过去。
杨飞轻蔑一笑:“就凭你,配么?”
这边马勇兵刃被夺,顿地怒不可遏,大喊一声“臭娘们!”赤手空拳,扑了上来。
施辉将他拦住,喝道:“师弟,不可无礼。”他已猜到李梦柔身份,区区一个李梦柔自不足惧,可她师傅李万剑就没多少人惹得起了。
施辉揖手道:“这位姑娘,此人乃本派叛徒,贵派与本派向无仇怨,还请姑娘不要插手。”
李梦柔道:“他师傅布奇龙早已去逝,你们既然不将他师傅视作贵派中人,叛徒此语又从何说起?何况我师弟承蒙家师恩德,收为入室弟子,已为敝派中人,眼见他有难,我怎可坐视不理?否则我师父得知,亦不会饶我。”
施辉道:“那姑娘今日是存心与本派作对了?”
李梦柔娇笑道:“不错!”
马勇气得哇哇大叫道:“臭娘们,欺我华山派无人吗?吃我一拳。”他的风雷剑被夺,只好以自创的风雷拳应敌。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本姑娘好省点时间!”李梦柔食指一点,马勇拳风顿时溃于无形。
泥人也有土性儿,被她这般一激,连素来稳重的施辉也是脸色铁青,沉声道:“以多胜少,非本派所为,姑娘,今日你我单打独斗,你若胜我,你们可安然离开,我若饶幸胜你,你须不再插手此事。”
李梦柔道:“施大侠既想做正人君子,本姑娘就成全你,师弟,你过来。”
那边杨飞与吴云鹤过了数招,原本信心满满的他落足下风,不敢置信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差劲。
他哪知这一个多月来吴云鹤特地针他的那套归云剑法苦练武功,不敢稍怠慢,较他这般三天捉鱼,两天晒网的懒功不可同日而语。
杨飞眼见吴云鹤住手,喘了口气,得了便宜还卖乖:“今日放你一马,改日再行比试。”掠到李梦柔身畔。
施辉道:“为免扰人清梦,咱们还是到店外比试如何?”
李梦柔心想到了店外,就算万一不敌,也好逃之夭夭,便答应了。
他们这般动静,早将客栈掌柜惊动,见到店内桌椅碎了一地,直骂自己瞎了狗眼,怎会白白让这么一个好勇斗狠,徒有虚表的恶女人住进店来。
听到他们有意出店打斗,那掌柜自是打揖作躬,求众人快快出去,又暗道了一句再莫回来。
皓月高悬,繁星似点,缕缕寒气冻得杨飞连打几个哆嗦,对面四人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好不吓人,顿时心中直打退堂鼓。
施辉见李梦柔接了风雷剑,欲持此剑与自己比试,讶然道:“姑娘没有趁手兵刃么?”
李梦柔点头道:“只好暂借令师弟兵刃一用了。”
马勇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大喝一声“师兄,先让我教训教训这臭娘们。”便欲纵身攻来,却被周承岭和吴云鹤联手拦住。
施辉哼道:“师弟,难道你信不过我这做师兄的武功么?”
马勇微微一愕,垂头丧气道:“小弟不敢。”
施辉摆了个起手式,朗声道:“姑娘,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梦柔剑尖轻挽,向前缓缓刺出。
施辉号称“剑过无痕”,说的是他内力精湛,以剑气伤人于无形,与他师父“无影剑”刘纯阳的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嗡”施辉剑身无风自鸣,剑气破空,与风雷剑虚虚一斩。
李梦柔娇躯晃了一晃,她到底年岁尚轻,不敌施辉数十年精修内劲。
施辉亦是暗暗心惊,他此刻气血翻涌,李梦柔看似不敌,其实他虚空而斩,受力较轻,两相比较,李梦柔与他平分秋色,差之毫厘,更何况南海幻剑派以剑法名震江湖,只怕华山剑法不是对手。
李梦柔娇喝一声,眨眼之间,连攻一十八剑,剑剑皆虚,剑剑皆实。
施辉夷然不惧,以快打快,眨眼之间,二人化作两条淡淡的身影,在夜空之中,几难辩清。
奇怪的是,二人打得虽快,却听不到兵刃相接之声。
李梦柔不愧幻剑之名,剑影飘忽,化身万千,何者为虚,何者为实,令人难以捉摸。
“铛”场中传来一声轻响,二人乍合即分,凝身对立,手中长剑突然同时折断。
施辉望着李梦柔,黯然道:“施某败了。”他在江湖之中成名之时,李梦柔尚未出生,此番落败,如何不叫他心灰意冷。
李梦柔娇笑道:“施大侠,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施辉道:“当然可以。”
“臭娘们,你干嘛毁了我的风雷剑?”马勇成名兵刃被毁,更是火上浇油,此刻见李梦柔作势欲走,哪还按捺住,大喝一声,挥拳攻来。
寒星一闪,生生阻住马勇去势,原来是施辉手中断剑。
施辉冷喝道:“师弟,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这做师兄的既然应承在先,岂可失信于人。”
马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师兄,闻言老脸阵红阵白,怔了半晌,应道:“师兄教训得是。”
李梦柔将少了半截了风雷剑掷回,娇笑道:“这剑是你师兄斩断的,可不关本姑娘的事,师弟,咱们走。”
施辉揖手道:“二位,后会有期。”
“各位师兄,后会无期!”笑嘻嘻的杨飞还了一揖,伴李梦柔远掠而去。
马勇暴跳如雷,吼道:“师兄,你看这小子……”
施辉挥了挥手,怔立良久,忽然“哇”的喷出一口淤血,三人才知他受伤之重,远不似外表那般简单。
※※※
二人掠出十余里,李梦柔突然身形一滞,摔落在地。
杨飞惊呼道:“师姐,你怎么啦?”
李梦柔俏脸惨白道:“我旧伤复发,真气无以为继,须找地方调息调息。”
回客栈当然不能,前面也不知何处有人烟,杨飞四处张望,见不远有处树丛,便抱起李梦柔,藏入其中,盘膝坐好,助她疗伤。
有杨飞相助,阴阳互补,自然事半功倍,只用了一个时辰,李梦柔脸色渐渐红润,受损的心脉也重新愈合。
“咱们方才悄悄溜走你就不用受伤了!”杨飞长长吁了口气,拥美入怀,取笑道:“师姐,这是不是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李梦柔嗔道:“瞎说什么?你哪里老啦?”
杨飞嘿嘿笑道:“如果不老?为何叫老公?”一双淫手不老实自李梦柔衣襟探入,在她嫩滑如玉的肌肤上轻轻抚摸。
“你想干什么?”李梦柔呻吟一声,想推开杨飞,却周身酥麻,没有力气。
杨飞反问道:“师姐,你说我想干什么?”
李梦柔羞声道:“不可以在这种地方?”
杨飞道:“幕天席地,古人未开化之前,不也是如此吗?”
“不行!”李梦柔忽然用力推开他,低声道:“有人来啦。”
杨飞还道她是托辞,不以为然道:“师姐,哪里有人?为何我没有看见?”
“或许是华山派的人!”李梦柔向前指了指,道:“已经过来了。”
杨飞见她说了煞有其事,半信半疑的顺着她指尖瞧去,果见三个黑影匆匆掠来。
只看身形,便知乃两男一女,绝非吴云鹤等人,杨飞顿时松了口气,心盼他们快快离开,莫要扰了他的好事。
无巧不巧,那三人来到离他们藏身不远之处停下,其中一名男子道:“看来敌人尚未追来,咱们先在此歇息一会。”
那女子嗯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
另外那名男子亦无异议,三人取出干粮,各自食用。
小兰!杨飞听到那声叹息,心中惊疑不定,借着月光,凝目望去,那女子侧对于他,只看轮廓,正是梅兰,她小腹隆起颇高,行动较为迟缓,显是怀有身孕。
另外两人杨飞也识得,一人是钟敏,另一人乃雷洪,二人物以类聚,凑到一起不足为奇,可是梅兰怎会跟他们在一起,难道是被胁迫?杨飞如此自我安慰,可闻得钟敏那一声“夫人”,脑中犹如炸开的铁锅,嗡嗡作响。
李梦柔认出三人,想起他们被师傅戏弄的情形,不禁暗暗好笑,眼见三人神情狼狈,衣衫褴褛,还被敌人追杀,这一个多月来,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杨飞呆若木鸡,脸色阴晴不定,暗想当日梅兰留书出走,定是遇到钟敏,后来受辱不过,方从了他,可依现在看来,钟敏言语毕恭毕敬,全是敬畏,毫无淫威,反倒似受了梅兰的肘掣,莫非是因为她肚子的孩子?
过了半晌,雷洪忽然将干粮一摔,大骂起来:“南宫世家的那群兔崽子,哪天老子回到长白,调齐高手,定会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梅兰冷笑道:“那也要雷大哥你有命逃过此劫再说。”
雷洪大怒道:“钟夫人,雷某这一路一直对你敬重有加,你为何总是冷言冷语,讥讽于我?”
钟敏神色一变,欲言又止。
梅兰面色转和,娇笑道:“雷大哥,眼下强敌当前,咱们自当精诚团结,方能抵御敌人,小妹先前言语多有得罪,还望雷大哥海涵。”
雷洪对着她的如花笑靥,怒气一时发不出来,只好哼了一声,对钟敏道:“钟兄,小弟唯你马首是瞻,你总该说句话,不能老让一个妇人拿主意吧?”
梅兰不待钟敏说话,便道:“雷大哥这是嫌小妹的主意拿得不对?”
雷洪咄咄逼人道:“钟夫人,咱们听从你的话,去夺蝉翼剑,却步步掉入敌人陷阱,落到此刻这般被人追杀千里的下场。”
梅兰寒声道:“雷大哥此言是嫌小妹出的主意不够高明吗?”
雷洪针锋相对道:“钟夫人的计谋之高明阴狠,雷某自愧不如,但是挟持南宫燕,令南宫世家就范,这着棋不能不说败招吧?”
杨飞闻言大惊,他虽然不知梅兰如何挟持南宫燕,但以梅兰的性格,想出的法子定然毒辣无比,否则岂会被南宫世家千里追杀?梅兰为何变成如此模样,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四周忽然齐声大喝,掠出近百黑衣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雷洪脸色苍白,他这一月随钟梅二人四处逃命,锐气尽失,犹如惊弓之鸟,连独自逃生的勇气也丧失殆尽。
钟敏抽出白玉箫,默默站起,挡在梅兰身前。
那群黑衣人间中步出一人,四旬上下,手持双枪,显是首领,大声道:“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徒自受辱。”
钟敏冷冷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若在往昔,钟某焉能惧你?”
那人道:“你们恶贯满盈,罪有应得,老天才让你们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休要怪责他人。”
钟敏老脸一怒,又强忍下去,道:“钟某束手就擒亦无不可,不过钟某有个条件。”
那人微感愕然道:“什么条件?要区区为你们求情吗?”
钟敏哼道:“钟某的妻子身怀六甲,还望阁下放她一马,让她离去。”
那人沉吟道:“少宗主有令,此女乃是毒害三小姐的首犯,无论如何,也不可放过。”
梅兰忽道:“敏哥,不用跟他们说这么多废话,你们不用管我,先杀出重围,日后再为我报仇。”
“为夫岂能舍你而去!”钟敏暗暗苦笑,离了梅兰,他亦时日无多。
杨飞见二人伉俪情深,更是心如刀绞。
李梦柔瞧他如此,传音入密道:“你认识他们吗?”
杨飞轻轻点头,反手将她紧紧搂住。
“好,想不到天下闻名的‘玉箫公子’如此情深意重,请赐教!”那首领大喝一声,大步前移,一抖双枪,幻起两团黑影,将钟敏罩入。
伴着一声轻吟,钟敏手中白玉箫在虚空笔直画下,居中出现一道有若实质的白璧,那首领一连数十枪没入白璧中,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
那首领躯体一震,身形暴退,心口一甜,强抑翻涌内息道:“玉石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区区自认不是敌手。”
钟敏冷哼道:“名震江南的‘枪王’李庆竟然投靠南宫世家,甘心做一条走狗。”
那首领李庆脸色微变,哈哈笑道:“想不到阁下也听过区区的薄名,尔等既然不听劝从,休怪南宫世家不顾江湖规矩,以多欺少。”
钟敏道:“事已至此,你们还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那首领脸色一寒,喝道:“拿下他们,死活不论。”
这时,余人皆冲了过来,雷洪不得不硬起头皮,将梅兰护在后面,与钟敏在前联手挡住有如狂风暴雨般,源源不绝的攻击。
那些黑衣人整齐划一,以八人为一组,轮番抢攻。
钟雷二人武功较这些黑衣人高出数倍,就算以一敌三,也是胜过一筹,奈何那些黑衣人整齐划一,进退有序,以八人一组,每次上前,仅与他们交手数招,便即退下,由第二组上前,如此轮番抢攻,不到片刻,二人身上已然挂彩。
玉石神功为钟敏之师玉石道长所创,名曰玉石,意为此功练到极至,如玉似石,昔年玉石道长凭借此功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以平手居多,御力之强,可见一斑。
钟敏学此神功,嫌它守强攻弱,便自创了一套箫法,弥补不足,终而挤身江湖绝顶高手之列,后因内力失而复得,武功大不如前,否则他岂会被困于此。
往事一一浮过心头,钟敏低喝一声,奋起余勇,震退群敌。
雷洪大喜道:“钟兄,小弟替你抵挡一阵,你且施展绝技,杀光这些落井下石的屑小之徒。”
钟敏神色凝重,将玉箫放至嘴际,竟当场吹起箫来。
箫音悠扬,响彻全场,一缕缕白色光华自箫孔透出,有若蚕丝般将他全身包裹起来,片刻功夫,形成一个放着白光的巨茧。
众黑衣人见此诡异情形,齐皆骇然,攻势由强转弱,让雷洪缓上一缓。
箫音仍不断自光茧内传出,有名黑衣人忍不住一剑刺去,那剑铮的一声,寸寸而断。
“让我来!”李庆厉声暴喝,一连九九八十一枪,尽数攻向一点。
光茧化去,箫声顿止,钟敏缓步行出,只见他周身放着淡淡白色光华,露出衣外的肌肤有若白玉,脉络清晰可见,显得诡异之极。
眼见刀剑临身,钟敏瞧也不瞧,玉箫一挥,直刺来人胸口。
“锵铿”刀剑砍在他身上,如临玉石,竟难寸入,那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被玉箫直透心口,鲜血狂喷,立毙当场。
“玉石俱焚”李庆脸色剧变,大喝道:“大伙四下游斗,不可硬拼。”
钟敏不待他话毕,身形如电,幻起漫天箫影,冲入敌人阵中,大下杀手。
不论来者刀剑如何锋利,也不能损他分毫,如此一来,形势逆转,那些黑衣人慌乱之下,顿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雷洪负手远远退开,一脸谄媚道:“钟兄如此神功,令小弟佩服之至,这些家伙趁人之危,可恶之极,钟兄莫要手下留情,须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刻,他哪还有丝毫一派掌门的风范。
梅兰默然不语,美目闪过一丝异彩。
李庆见手下一个个被杀,真是又气又怒,可恨自己技不如人,上前徒劳无功,枉送性命,他审时度势,正想放弃此次行动,率人撤走,忽闻有人大喝道:“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