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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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峰顶佛祖眉心之处,是固定在崖壁上的木栈道,较两边的铁索道宽阔一些,能容的下几个人同时在佛眼处施工。
阿诗弥站在佛眼红宝石旁边,用布条一圈一圈缠在手掌上,一边用嘴咬住布条,一边用手将两端紧紧系住。这样做的话可以加大掌心的摩擦力,不会因为手上出汗打滑。
“快!快!!你们赶紧把东西搬运过去!”,陈监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催促工匠们把东西从吊篮里面卸下,又往底下看了一眼,“封禅大典已经开始了,你们快点把红宝石固定好,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封禅祭坛上,圣人已经开始进行太牢礼。太牢礼是天子祭天的重要步骤,需要天子亲自宰杀牛、猪、羊三牲,以表示献祭上天的诚意。
不过,说是亲自宰杀,天子又怎么会做那种血腥又暴力的事情,只不过是象征性地用匕首割开牲畜的脖子,放出些血罢了,这些牲畜,早就提前被灌上药了,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反抗。
在太牢礼礼成之后,还需要宣读皇帝封禅的诏书,读完以后,圣人的封禅就完成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皇后封禅的步骤。
“我们还有多久?”
阿诗弥压低了声音,问蹲在推车旁负责卸货的工匠。
“还有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这个工匠给人感觉与其他工匠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其实也说不太上来,他的身材非常高大,手臂也格外粗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子太过浓密的原因,使得他的鼻音很浓重,显得口音很奇怪。
有点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胡人,说着蹩脚的官话。连毛胡子好像好像还想说点什么,陈监工就走了过来,絮絮叨叨地催促着:“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有时间说闲话啊,快点干吧。”
连毛胡子赶紧闭了口,开始帮忙卸货,他的动作非常不熟练,解绳子结了半天也没有解开,陈监工本来都已经都走了,看见他这样又兜了回来。
“怎么又是你,刚才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刚才从底下新上来的吧,怎么笨手笨脚的啊,连个铁钩都解不明白,你是到底是哪个工头手底下的?”
陈监工一连串地追问他,他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目光有些阴鸷的吓人,手臂上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
可偏偏陈监工眼神不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杀意,还是不停地刨根问底道:“说啊,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陈大人消消气,”阿诗弥笑着迎了上来,用身子隔在两人中间,“这是小人的阿叔,阿叔是泥婆罗人,刚来洛阳没几年,人粗嘴笨,手艺的确不行,可是干活可有把子力气,一个顶五个,你看这捆铜条,两个人抬的货,我阿叔单手就能拎起来,您消消气,看在小人的面子上,别跟他一样见识,等今日完工了之后,我请您喝酒。”
“喝酒倒是不用,把活儿干好就行,别让我为难,在我眼睛下监督的工程,无论是宫殿、官道还是桥梁,从未出现过丁点质量问题,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阿诗弥紧忙奉承道:“是是,您说的是,您经受的活儿,连阎大师都是挑不出错儿的,谁不知道您最细致谨慎。”
“行了,别说那些好听的了,把活儿干好才是正事,你们抓紧时间吧。”陈监工一边说,一边又打开自己肩上背的的跨袋,掏出一张巴掌大的鹿皮,擦了擦水晶玳瑁镜,又拿着镜子对着日头眯起眼睛照了照,看看擦的干不干净,镜片里反着光,忽然掠过那连毛胡子的身影,陈监工抻着头仔细地看了看,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哎!那谁,你等等!”
连毛胡子僵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敢回头,肩上还扛着那捆刚刚运送上来的物料。
“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再看看。”
连毛胡子依旧没动,陈监工更觉得奇怪了,快步走了过去,把玳瑁镜怼在眼睛前面,仔细又对着用布条包裹的物料看了片刻,忽然脸色剧变,质问道:“你们拿的这是什么,这根本不是普通固定位置用的铜条,这是撬棍啊!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啊...”
话没说完,连毛胡子扛着撬棍就是一个甩尾,撬棍的棍头一把轮在陈监工的头上,陈监工立刻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快来人啊~陈大人受伤了!”
“哎呀!怎么搞的啊!”
闻声跑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拖到了一边,让他靠在石壁上,又是灌水又是按人中,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阿诗弥忙对连毛胡子使了个眼色,连毛胡子拿着撬棍跟着他快步走到佛祖眉心的栈道上,后面又有几个人快步跟了上来,与他们一齐退了过去。
他们前脚刚退过去,后脚右侧铁索道那头就有人喊道:“不好了,有两个贼人拿着兵器上山了!”
这峰顶上还有几个职守的左屯卫,一听这话,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封禅大典这么严肃的场合,居然混进了贼人,山底下也没人来报告这件事啊?怎么就到峰顶了呢?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这里捣乱?”
那几个工匠喊道:“是个武夫,好像还有个书生,你们快去看看吧!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们谁也拦不住他啊!”
“走!咱们看看去!”左屯卫立即行动,往右侧铁索道去了,不管他们是怎么来的,想上到这峰顶,必须要经过或左或右两条铁索道。
峰顶空旷,声音传的特别快,听到有人喊‘好像还有个书生’的时候,阿诗弥心头一缩,不自觉地往右侧望了过去,可惜大佛的面部有一定的弧度,他站在眉心中央,是看不到右侧铁索道的情况。
是十六...一定是十六。
“不行,我得去看看。”阿诗弥忽然停了手,他们本来一共四人正在用撬棍撬这佛眼红石,眼看已经马上能把这红宝石完全从花岗岩上撬起来,他这边一停手,另外三个人手上的重量突然就又重了三分。
“你干什么去,不许去!都这个时候了,如何还能分心?!赶紧把事情做完!”连毛胡子说道。
“可是我还有更要紧的事!”阿诗弥心急如焚,越是着急,就越想知道那边的情况。
“你不能去,我们就差一步,就一步了!当加耶特利的怒火在世人面前熊熊燃烧的时候,我们伟大的计划也就完成了!这正是紧要关头,你哪儿都不能去!!”
连毛胡子死死盯着他。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连毛胡子说道,“为了完成我们共同的大业,我都可以暂时放下你我之间的仇怨,暂且不追究你杀死乌日星的事情,你又为什么不可以舍弃那些情爱?阿诗那弥射!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不是唐人养出来的狗崽子,你是这些突厥人的少主!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要做错的事,让我们全都失望!”
理智好像又一点点回归头脑,阿诗弥敛了目光,不再向那边再看一眼,他的目光反而化成一把刀,锋芒毕露地望向对面的人。
“你说得对,大轮明王,为了完成共同的大业,我愿意与你们合作,但是你们在吐蕃欺辱我阿姐的账,我一定会接着与你们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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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铁索道的尽头,裴戎像一尊火力全开的斗战胜佛,挥刀连砍十几人,他的状态已经杀疯了,眼珠猩红。
峰顶的铁索道非常狭窄,只能允许一人通行,虽然是固定住的吊索,但是为了不破坏大佛的表面,只是每隔五尺钉上一枚浮钉,平常工匠们走上去倒也没觉得有事,可一旦打起来,索道就晃得厉害,木板和铁链还会发出要命的嘎吱声,特别吓人。
但这地形倒是裴戎两人非常有利——无论前面多少敌人,都必须一个一个应战,全是单挑,无法围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刚打完几个工匠,前面又不知从哪儿赶来了几个左屯卫,气势汹汹的,好像不太好答对,最前面那个,刚要开口质问。
“你们是干什么...”
话还没让他说完,裴戎就以猛虎之势冲了过去,刀影一闪,似乎意图直取对方左胸口,那人横刀便往胸口挡,裴戎的刀却在空中一晃,变了路子,插到了他的的右腹上。那人不禁疼的弯下腰,裴戎趁机一脚给他踹下了索道。
这人刀法好生变幻莫测,第二个左屯卫心中正在感叹。
忽然底下林间惊起一群白鸟,白鸟掠过铁索,分散了第二个左屯卫的精力。
裴戎趁这个机会再次发起进攻,一跃而起,身体与白鸟一同腾在半空中,然后用力地踹向了第二个左屯卫的脸。
对方疼得大叫一声,下颚顿时血流如注,裴戎站定之后,直接又对他用了一招肘击。
那人立即被打蒙了,摇摇晃晃站不稳当,面前好像出现了三个裴戎,他举着刀试图反击,却往空中劈了过去,一刀没劈中,自己却栽了下去。
裴戎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片刻,已经接连两个人掉了下去,后面有人憋不住了,冲他喊道:“岂有此理!裴山君!你这个大理寺的叛徒!你盗窃宝玺未遂,如今南衙全部都在抓捕你,你居然还敢跑到这里来,还一连伤我两个兄弟!看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你!”
说话的人是左屯卫的一名伍长,也是这几个人的头儿,他的身量十分高大,又非常的胖,一个能有裴戎三个重,站在裴戎面前,就像在铁索上横了一道墙。
裴戎懒得与他废话:“不必多说!上招吧!”
“吃我一刀!”
伍长不愧是有些能耐,以雷霆之势劈了过来,裴戎立即用刀去搪,短兵相接,竟震得虎口发麻。
“吾乃是整个左屯卫气力最大之人,手握百石之力不在话在,你今日碰上我算你倒霉,看我不即刻把你拿下,让你这裴山君变成一只真正的死老虎,哈哈哈哈。”
裴戎把左手背了过去,在身后转了转手腕,他一身玄衣,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其实左手、右肩,以及后背都受了很重的伤,新伤又牵连旧伤发作,腰上的伤口好像又渗出血来。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裴戎突然收起了战斗状态,转过头来,给了十六郎一个眼神。
十六郎立即心领神会,甚至心理有些莫名的激动,一路上他都一直躲在裴戎后面,感觉自己非常的窝囊,这回,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你怎么不打了?难道是怕了老子?!”
裴戎微微一笑,反倒真的收起了刀,伸手一指站在他身后的人,问道:“你认得我,那你认得他么?”
“他?他是谁?”伍长偏过身子,向他身后望去,刚才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这个人,这人一直躲在裴戎后面,裴戎在前面打,他就在后面摸鱼,见到血还会不由自主的面部抽搐,打起人来更是手舞足蹈,一点章法都没有,实在是弱的很,真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文人,非要跟着蹚这一趟浑水。
“我管他是谁,裴山君!快快拔出你的刀!我们速战速决!”
裴戎摇了摇头:“我不跟你打了,接下来,由他跟你打。”
“就凭他?他一脸弱不禁风的衰样子,也配与我打,裴山君,莫不是你瞧不起我?!”伍长明显发了怒,裴戎却侧了身,绕到了十六郎后面,抬眉说道:“你这样说他,我们李少卿可要不高兴的。”
“李少卿?”
伍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李少卿是谁,只见十六郎突然抬起头,目光狡黠,松开自己的两只袖子就冲对方的眼睛挥了过去!
从他的袖口里,竟然喷出了一股白色粉末,瞬间迷入了伍长的双眼!
“啊!!!你居然使诈!”伍长捂住眼睛,痛苦地叫道。
“我今天叫让你认识认识,我李石柳是谁!叫你有眼不识泰山!”
十六郎得意地拍了拍手掌上的石灰土,又给自己呛得直咳嗽:“咳咳咳...怎么样,裴戎,方才我在树底下抓的,咳咳...还挺好用的吧?”
“好用倒是好用,不过是下三路的招数,为了保命,只可一次。”裴戎摇了摇头,这种招式只有这种弱鸡才可以用,要是他用了,必定是执业生涯中一个抹不掉的污点。
“你这个人就是太古板,遇事就得变通,我这叫就地取材,这不是也能助你一臂之力么?”
“嗯。你厉害。”裴戎敷衍他了一句,又把伍长一脚踹了下去。
“你们闹够了没有?!”
伴随此话,四面八方突然传来紧绷的拉弓声,二人皆是一惊,眼前白色的细尘被风吹得散去,前方又显露出一张极其熟悉又狰狞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