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样的你,也是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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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的出口在瀛洲桥的小拱洞里面，如果选择避开聚集的人群，以最快的方式进入无量阁的话，就是爬上设置在无量阁侧面的龙形水道，然后攀到顶上的飞檐去面，翻入无量阁的第二层。
但是泉阳死的过于蹊跷，怕是这栋无量阁的防御早已经被敌人渗透了。
若是右屯卫在暗处设置了弓箭手，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翻进里面去，恐怕会被当成擅闯者，成为一个活生生靶子，被乱箭扎成个刺猬。
所以，他现在暂且只能回到岸上，先观察一下无量阁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袛爬上来时的小舟，刚才他们走的太匆忙，船桨有一半淹在水里，还好没有沉底，自己一个人划有些吃力，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也很快找到了划船的窍门，速度开始快了起来。
离开瀛洲桥洞不过十几尺的距离，王袛回头看发现尸体的那团漆黑的角落，想起泉阳四肢后折，被人拧成人形蜘蛛似的扭曲姿势，脊背不自觉地一阵发寒。
突然，嘭地一声，从头顶上面掉落了一个很大的黑影，紧贴着分水尖上的‘斩凌剑’，重重地扎入了水中。
王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感觉非常不妙，他觉得有必要查看一下，于是飞快地跳入河里，向重物游去。
水里不算黑，但是很冷，王袛仔细一看，原来掉下来的竟然是个人，而且不是别人，居然是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因为身上的铠甲太重，不断往下沉，王袛好不容易在水中给他卸了甲，把他捞到了船上，他的四肢又因为浸了冷水不断抽搐。
王袛敲打了几次契苾何力的胸口，老将军吐出一口血水来，可人仍是没有醒。
王袛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脑渗出大量血水，可能是在下落的途中，头部撞到了什么硬物，整个人处在一种昏迷的状态，生死未卜。
王袛心里一惊，契苾何力重伤成这样，就已经很明显的说明，无量阁中已经发生了变故，敌人已经动手了！
王袛紧忙对天空射出了大理寺求救的烟火铳，不消片刻，赶来了十几个大理寺的捕快，并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右相下令，封锁无量阁各个出入口，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个命令明显是伪造的。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大理寺在场的最高指挥官，李石柳和裴戎，一个现在在无量阁内部，不知是什么状况，另一个，在无量阁阁底，生死未卜。
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将军，还是已经停了职的，待审之身......
可派人去禁军南衙搬救兵，再费劲地穿过拥挤的街道，等到达这里的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王袛实在是想不通，在这百官齐聚，还有数万百姓在现场的洛水两岸，竟然找不出来一个能够掌控全局的人！
他思量片刻，与其在无量阁前与死脑筋的右屯卫浪费时间，不如先把裴戎给救出来！
于是他带了一队人马又回到了暗道，爬到一半，头顶上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响，震得半个暗道全都塌了，险些将他们活埋在里面。
等到了地下，又发现原来的暗河，已经全都灌满了水。
好在他们终于在已经坍塌的水车和层层叠压的废墟里面救出了裴戎。
也算来的及时，恐怕再有几个弹指，裴戎就会气竭，那么这个暗无天日的水底，就真成裴山君的葬身之所了！
知道了地面上的状况之后，裴戎竟提出了一个简单，粗暴而且最为快速地进入无量阁的方法，那就是从中央铜柱攀爬到无量阁的最顶层，用鱼雷火直接炸进去！
硝烟逐渐散开，露出崔束和一张惊恐无比的脸。
裴戎轻蔑地说道：“崔束和，金翅已死，你们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赶紧束手就擒吧！”
崔束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只差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他们伟大的计划竟然就这样功亏一篑。
玄女墙壁里又陆陆续续爬上来十几个捕快，眼看着对方的人越来越多。
明知道自己连赢裴戎的能力都没有，崔束和咬着牙，喉咙里翻滚着“可恶”两个字，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他道自己并没有完全惨败，他的手里，还有大批的人质！
想到这里，崔束和没有一丝犹豫，快速地往讲经阁奔去，王袛刚一爬上来就见到了自己的仇人，怒火丛生，吼道：“崔贼！哪里跑！”，紧跟着追了上去。
十六郎想告诉他们讲经室的经毯上有毒药，可刚开口，就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不过一个时辰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十六郎艰难地抬起头，见裴戎已经从屏风的缝隙看到了自己。
裴戎从旁边绕了过来，帮他解开铁链，可能是在水底浸的久了，裴戎本就白皙的皮肤像是透明的汝瓷，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光，似乎沾染了神迹一般，全都在发亮。
十六郎本以为自己注定会死，可是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裴戎却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抵达，并且救了他。
他从前害怕裴戎，讨厌裴戎，嫉妒裴戎，而现在他比谁都希望见到裴戎，甚至高兴地想哭。
十六郎趴在地上，虽然奄奄一息，还是觉得需要表达一下自己由衷地感激之情，可他一张口说的却是：“裴山君...你真是太帅了...”
裴戎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滕王贱兮兮地在他后面说的话：“我这十六孙儿，可就是喜欢你这种蜂腰螳腿的好儿郎呢～”
想到滕王口中说的十六郎的‘雅趣’，裴戎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闭嘴，别说那些话！”
十六郎大口喘息，还是没办法闭嘴：“右相和百官全都被困在讲经阁，经毯上沾着毒药...”
“嗯。知道了。别说了，省些力气吧。”裴戎虽然语气很不耐烦，但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甚至有一点笨拙。
十六郎才发现，裴戎的一直在用左手，而他的右手缩进了袖子里，拇指似乎以一个非常不自然的角度翻转了过去。
十六郎：“你...受伤了？”
裴戎的语气似乎毫不在意：“小伤，无妨。被一个叫金翅的用金刚手锁锁住了，弄不开，于是掰断了手指。”
掰断了...十六郎心里咯噔一下，无奈地笑了：“你对自己，倒是真够狠的...”
裴戎：“不说那个，你那个小跟班呢？”
提起阿诗弥，十六郎没有再说话，这一刻死里逃生短暂的轻松彻底消散，他撇过头去，不自觉的开始啜泣起来，可这一哭，泪水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奔涌而出...
裴戎愣了一下，心里猜到了结果，他把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十六郎的头上，只是片刻，便拿起了刀，起身走了出去，十六郎似乎听见一个很长的叹息声。
原来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裴山君，也是会难过的。
十六郎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感觉到更酸楚了。
裴戎走到屏风外面后，停下来，回过头，对十六郎说道：“不要哭，我会帮你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