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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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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你娘韩小梅,见过老龟一面以后,连长安都不呆了,非要追到济南去,真不知道济南有什么好,天天吃那个白饼卷大葱,这一吃就四十年,终于吃出来了你们兄弟两个龟蛋。”

阿耶李灵龟年轻时候就像生在丘陵谷地中的一株白芍药,气质温润,儒雅内敛,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目光,越看越喜欢。

就连高祖皇帝都在众多宗室子弟中一眼相中了他,让他过继给楚王当继子,何况那些个权臣贵女,每天就是盘算着怎么嫁给这个楚国公,搞得是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后来李灵龟自己也不堪其扰,主动要求调回济南。

这消息一出,贵女们哭成一片,后来还是身为礼部尚书幺女的韩小梅豁得出去,是礼也不讲了,脸也不要了,偷偷跟着李灵龟的马车翻山越岭的走。

韩小梅的马车跟的不紧不慢,三丈远的距离,你也不好指着人家说她尾随,万一人家真的是同路呢。

李灵龟也懒得理她,只在车里看自己的书,没曾想此行遇上了黄河改道,河堤突然就垮了,两辆马车都被洪水冲跑了。

两人死里逃生,捡回来了一条命,却被挂在一棵大石榴树上,困了整整三天三夜。

没有吃的,李灵龟只好摘石榴给韩小梅吃,石榴刚染秋霜,只有晒到阳光那面是红的,味道也是半酸半甜,出于君子之礼,李灵龟就把甜的那半掰下来给韩小梅,自己吃酸的。

等人被救下来的时候,李灵龟酸的下巴都快歪了,而韩小梅整个人却胖了一圈,气色比在长安时候还要好,小脸红噗噗的,人倒是依旧豁得出去,插着腰问道:“小公爷,我这好好的闺中女子,最狼狈的样子全都被你见到了,你得对我负责任!”

李灵龟捂着腮帮子,酸得倒牙说不出话,韩小妹解了玉佩就往人家身上丢:“不说话就全当你默认了!”然后扭头就走。

李灵龟没等来得及澄清这事儿,那边,韩尚书就奏请高祖赐了婚。

玩儿的就是个先斩后奏,逼良家男子为那啥,自己的夫婿。

高祖觉得这倒也是门好亲事,乐得其成,便下了旨。

李灵龟虽然吃了个大瘪,但又觉得韩小梅坦诚直率,还有一份特别的勇气,不像其他的高门女子会使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长得也挺可爱,也没有再做什么挣扎,就真默认了。

两人也因为这石榴树定情,约定好以后如果生了娃娃就选一个可爱的,取名叫李石榴。

后来生来生去,除了老大,怎么生都是女娃娃,最后怀了十六郎,感觉跟前十五个都不一样,在肚子里面特别的乖,不打滚也不蹬腿儿,懒洋洋的,一戳一动弹,李灵龟喜欢的要命,认为和自己一样,是个恬淡的性子,不过一连生了十四个闺女,估计这个多半也是个女娃,便事先取名叫做李石榴。

可十六生下来,可爱倒是可爱,却是个男娃,只好改石榴叫做石柳。

也取‘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柳,蒲柳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忠贞之意。

说到父母不靠谱的往事,十六郎十分尴尬,脸都臊红了:“...世伯,您提这个干嘛。”

“哈哈哈哈,看见你就想起了你老子,长得还真像啊!”契苾何力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朝十六郎身后眯眼看去,“哦哦,原来这还有一位小姐,这倒是老夫的不是了。”

头昏眼花的糟老头子。

阿诗弥瞪了他一眼,却无意间瞟见契苾何力的侧脸,吓了一跳,原本是左耳的地方,没有了耳廓,只剩一条触目惊心的蜈蚣状疤痕,看着挺吓人的。

阿诗弥一时走了神,十六郎紧忙拽了他的胳膊,他这才回答道:“对不起老将军,失礼了。”

“呵呵呵,无妨。”契苾何力挠了挠脸,“这道疤痕,虽然有碍观瞻,却是我对大唐忠心耿耿的证明。那年我全家在铁勒薛延坨部被擒,敌人威逼利诱,想要招抚我,又扬言要杀了我全家,可忠臣不侍二主,我既然是圣人的臣子,就是死了也得尽忠!我便发了毒誓绝不叛唐,自割左耳明志,我的敌人虽然狠毒骁勇,却也惧怕我,不再逼迫我叛变,把我关了起来。”

阿诗弥惊道:“所以您这耳朵,是自己割下的?”

契苾何力点头:“那年实在太险了,我在敌营里受尽酷刑宁死不屈,朝中却有许多人进谗言,说我已经投敌叛国,让先帝灭我全族,还好先帝并不相信,派人多方打探,才知道我的处境。”

背地的阴谋有时候比正面的战场更令人胆寒。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契苾何力又爽朗笑道:“不过如今,西突厥已灭,我的敌人都成了一缕青烟,再也不足为惧了。世上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快活的事了,哈哈哈。”

阿诗弥也跟着笑起来:“哈哈哈。老将军忠勇,真是令人敬佩啊。”

阿诗弥穿着胡姬的衣服,说话却是男声,契苾将军一愣,缕着胡子道:“倒是老夫眼拙,原来是位小郎君。”

十六郎:“这是我寺新晋仵作,为了擒贼不得已打扮成这样,请世伯不要笑话。”

契苾何力又呵呵地笑:“原来是小仵作啊,我还以为你没学你老子点好,这点倒是学的勤快。”

十六郎被他说得呛了一口,直拍胸脯,又听老头说道:“不过这位小郎君生的俊俏,倒也适合这身打扮,不显违和。不过...”

契苾何力看着眼前这个假扮的女子,身穿珈蓝胡袄,披着彩月流纱,耳廓钉着三枚半玥银坠,还有那双异常漂亮的青蓝异瞳,显得整个人十分清纯无辜,有种与众不同的美丽。

看着看着,他突然有些困惑,“哎?你这小仵作的模样,倒让我有几分熟悉感,好像是一位故人...像是谁来着?”

他想了半天,最后捶捶头:“哎呀,人老了不中用,一时想不起来了。”

阿诗弥笑道:“老将军不必费心想这些,我阿娘是大秦人,大秦人中十个有六个是金发,生的我这种双色瞳的,也大有人在,您南征北战的,曾经见到过几个我这种样貌的,也不足为怪。”

看老头子说起没完,十六郎紧忙插话说正事:“世伯,刚才有名百济探子潜入修善坊,怕惹出骚乱,请将军准许我寺捕快入坊擒贼。”

契苾何力听完后也感到很头疼:“现在坊里人实在是太多,原住就有八百余户,现在恐怕要上千人,特别是华严寺周遭已经人满为患,若要闹出什么乱子,可真是不得了。这样吧,你的人进去可以,不过不可以骑马,如果什么都没有搜到,一定要有序出坊,今日圣人可能会亲临无量阁,莫要惊扰圣驾才好。”

十六郎:“多谢世伯。”

“走吧。”契苾何力道,“我与你们一同进去,顺便交代一下。”

修善坊面积虽然不小,但这所华严寺就占地四分之一,坐落在中央主线轴上,没走上一百步,人又呼呼扬扬地多了起来。

进了山门,中间这条路名为普济路,路两旁分别放置三排铁架,都是信众自发摆的香灯烛火,填充地满满当当,从山门根一直绵延到正殿,映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竟亮过朱雀大道上的官灯。

左侧是行人通道,挤满了香客,人多的慢得像蚂蚁,而右侧人却很少,虽然只是两人宽的石板路,但是大家都非常自觉,并不会随意地走在上面,好像有什么忌讳。

十六郎抻着头看,只有接近正殿处有几位信徒在右侧路上,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匍匐跪地之后才可以往前行一步,走完这一步之后,站立起身,双手继续合十,重复跪地,再行一步。

右侧这条难道是条朝圣路?

大唐庙宇上万间,百姓一般进庙烧香拜佛,不分什么派别,其实释教可以分为许多派别,各派又演化出不同的分支。

大唐本土主流的是禅宗,而这种朝拜却是密土宗的做法,是他们的信徒参拜活佛或者佛祖舍利的一种虔诚的跪拜仪式,不过这种朝圣在天竺、吐蕃和泥婆罗一带比较常见,在洛阳见到可真是稀奇。

十六郎问道:“这华严寺为何会有信徒朝圣?”

契苾将军答道:“以前本是没有的,自从神昉大师接任主持,带来了玄奘国师从天竺带来的这尊佛陀像,便就有了。而且听说寺中还寄宿着一些来自西域的云游僧人,可能也是那边的习俗吧。”

阿诗弥好奇问道:“玄奘法师把佛陀像都带过来这么多年了,怎么才知道里面还包裹着一个别的佛像啊,难道以前都没看出来么?再说,里面的白玉尊者像到底长啥样啊?”

契苾何力:“佛陀像本是一尊泥像,传说中里面有佛祖的一颗舍利子。这尊佛陀像在华严寺里供了许多年,日日精心打理,不染一丝尘埃,连搬动都是小心翼翼。可昨日它却在浴佛的时自己裂开了。众人都是吓了一跳,以为是佛怒的不详之兆。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尊白玉质地的坐佛!不过,这也是我听说的,如今老夫还未曾有缘得见这尊新佛,一会你们抓到人了,咱们可以去一起去无量阁观礼,到时候就见到了。”

一听还得先干活,阿诗弥噘着嘴道:“什么啊~抓完人才能去看啊,真讨厌。”

十六郎摇了摇头:“阿弥。正经事没办完,怎么光想着玩儿。”

阿诗弥撅起嘴巴,十分不开心,有种小娘子受了委屈的样子,特别是还穿着这抹红色胡裙,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十六郎心中一动,松了口风:“这样吧,要是一会儿抓到了人,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要是没抓到人呢!那我岂不还是看不到。”

呃...十六郎想了想,说道:“一会儿要是我们在择善坊里面没什么收获的话,崔束和多半也是跑掉了,只能下海捕文书,那样的话只能等结果,咱们就可以在回大理寺的路上绕一个小弯,去那瞧一眼,这样可行?”

“真的么!太好了!!”阿诗弥开心的道。

“不过只能去瞧一眼,不可待太长时间。”

“好!瞧一眼就成!都听十六的!”阿诗弥又变的开开心心,连走路的样子都是欢喜雀跃,点着脚尖,一颠一颠的。

真好哄,十六郎想。

阿诗弥扭头做了个鬼脸,突然说道:“十六!看咱们谁先到寺门口。”说完转头就跑。

“人这么多,你别跑啊,小心撞到,喂!阿弥!!”十六郎叫他,他没听,反倒跑得更快了。

十六郎担心人这么多,他又是个不爱看路的,一会儿说不定就给自己丢了,只好对契苾何力说道:“世伯,我们在里面等您。”

“小十六!你们慢点啊。”契苾何力没办法,只能叹年轻人真有活力,在后面慢慢跟着。

阿诗弥在前面跑的正来劲儿,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看十六有没有追上来,哪知道前面的人骤然多了起来,一下子撞了上去,他还没等站稳,后面又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眼看要撞到前面的人墙,后面的人又拉了他一把,结果没拉住,却带的后面的人扑倒了过来。

哐当一声,十六郎和阿诗弥两个人全都摔倒在朝圣路上。

阿诗弥被压在地上,后脑勺也磕了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个地面不怎么硬,他磕上去没觉得怎么疼,反倒是胸口挨了十六郎的脑门撞击,闷闷的疼。

“十六!你怎么这么重啊!快起来,压死我了...”

“好...”

十六郎说了句好,阿诗弥觉得自己后脑勺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这才发觉原来是十六郎把自己的手掌垫在了他的头下面,刚才磕到的软软的感觉是十六郎的手。

十六郎又挣扎了一下,重新趴在回去,“阿弥,我起不来了,我的头发被你勾住了。”

阿诗弥仰面躺在地上,垂下眼,看见自己红纱上面的小铜钩勾住了十六的发髻,而且缠的很紧,这片红纱遮住了十六郎的头顶,而他正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两人这个姿势,非常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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