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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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追着林语嫣冲出底舱，眼前发生的事情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海的一边，乌云遮蔽夜空，狂风肆虐，无形中像有一只愤怒的手在疯狂摇晃这艘船支，风帆兜满，船身强烈摇晃，不受控制地正在冲向高耸如倾颓大厦般的海浪顶端。
而仅仅不到一海里的大海的另一面。
数百艘大唐的军舰呈人字形，在压抑到无法呼吸的天海隧道之间缓缓行驶，苍穹像是磨铁盘，要把他们全部碾的粉碎。
天海隧道的正前方，如同大海的尽头，凝结着一层魔障似的水雾，水雾风云般快速变幻，转瞬之间，竟现出两个幽深的孔洞和一副横纵交错的獠牙，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在水天之间，居然形成了一张硕大无比的人脸，正张着可怕的大口，狂笑着，等待军舰驶入。
而大国重器的三帆远洋军舰在这张巨脸面前，渺小的如同蝼蚁，根本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被笼罩在这奇异天威的恐慌之中，耳膜充斥着狂风和自己的心跳声，甲板上的呼喊也变得支离破碎：
“你们看！！——那是海夜叉的脸——海夜叉显灵了！！！”
狂风呼啸，这一阵浪太高太汹涌，船身几乎在浪尖儿横了过来，十六郎拼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抵在船舷上，死死抱住船索，不让自己掉下去，努力在海浪的暴袭中睁开眼睛。
与他们遭受到大海的摧残截然不同的是，另一边的海面上异常平静，竟无一丝风雨，只有凡人面对天威，面对无尽深渊的恐慌。
军舰上的士兵抬起头，战栗地望向面前可怕的景象：穹隆的额顶，车轮般的巨眼，还有暴虐凸起的獠牙，海面上显现出的这张巨脸模样，不就正是传闻里面的海夜叉吗！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海面上会出现如此一张巨大的夜叉脸，旋即，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水师舰队的最前面，一艘先锋舰突然加速行驶，不可控制地撞在了海夜叉的幽幽巨口之上，随着剧烈的爆炸声，船头瞬间炸的粉碎，桅杆折断，嘣出去十几丈远，烈火熊熊燃烧起来，隔着风浪，似乎都能听见战士们的哀嚎。
紧接着，又有两艘先锋舰也接连失去了控制，疯狂地向海夜叉驶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水师主将苏定方立即做出反应，海面上传来主舰急切的长号角声，意思是停止前近，立即掉头！
可这两艘先锋舰完全不顾号角指令，依旧马力全开，全速向海夜叉行驶，随后又是两声轰隆的爆炸声，两艘先锋舰同时折损。
在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在这诡异景象的海面，居然陆续折损了三艘先锋舰！
可在另一头的商船上，根本顾不上思考对面战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阿诗弥大叫道：“十六！快点帮帮我！我要拉不住她了！！”
十六郎把目光收回来，往下面一瞧，他们的船已经倾斜成一了根针，几乎是插在海浪之上，阿诗弥正一手搂住桅杆，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林语嫣的脚踝，生怕她掉下去。
而林语嫣却趴在甲板上拼命地往相反的方向爬去，还连踢带打的，企图挣脱阿诗弥。
阿诗弥的两臂已经被她生生扯成了个‘一’字，痛的龇牙咧嘴：“林语嫣！！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快别闹了！这么大的风浪保命要紧，我！我要抓不住你了！”
“放开！你赶紧放开我！！”林语嫣根本不领情，还在继续踹他。
十六郎已经被海水从头到脚都浇了一遍，整个人几乎是吊在了船舷上，阿诗弥一喊他，他就着急去帮忙，可刚松开一只手，立马就被风吹翻了船去，险些栽进海里，只好又抱住了船舷。
“阿弥！我...我帮不了你！！你先坚持住！！我来想想办法！”
“你快点想啊！我坚持不住了！！”阿诗弥一边回答，一边又被林语嫣踹了一脚，“你到底要干什么？林语嫣！你能不能老实点！”
林语嫣根本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踹他：“松手！！快松开我！我要去！我必须去！”
“你到底要去哪儿！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十六！！你快点想啊！！！我...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话落，林语嫣又是一脚，正巧踹在阿诗弥的脸上，阿诗弥顿时眼冒金星，疼的松了手。
“你这个疯婆娘！！你还敢踹我脸！”阿诗弥捂着下巴，见林语嫣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他这边刚一松手，这风速竟骤然转小，海浪也顿时息止，船身很快停止了摇晃。
十六郎抹了一把脸上海水，也放开了船舷，站到了甲板上，湿透的袍子紧贴在身上，冷得很，桅杆上的旗帜依旧猎猎作响，这种情形使得海面上顿时显得苍然孤寂，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空旷的大海响起风的啸鸣，那啸鸣声断断续续，渐渐地，似乎演化出来某种曲调，由无穷无垠，通向无边无际，那曲调由虚无化成具形，竟在一瞬间贯穿长空，响彻天地。
林语嫣不知何时站上了暗棕色的樟木船头，她的红裙，像一抹孤寂的火焰，半曲着腿，端起手臂，她的指尖朝向刚刚从乌云中露出，高挂在九重玄天的圆月，月光从她的指尖开始照亮，一点一点地唤醒她的手臂，肩头，脸颊，一道明暗的交界线从她的身上开端，渐渐普照整个海面。
她的脸颊逐渐显现在月光之下，不再显得那么丑陋不堪，而是镀上了一层奇异柔和的美丽。
她的目光由皎皎明月划过天与海，最后落在那张巨大的海夜叉的面孔上，她满眼尽是悲悯，只见她朱唇微启，舞动身姿，开始在月光下旋转起舞。
独特的歌声充斥着整片大海，与海风曲调相和：
“日浸月升，泣血稽颡，悠悠大唐，荧惑搅动风波浪。”
“佛光普照，旭日永生，加耶特利，永登极世净乐土。”
众人站立在甲板上，沉浸在她悲凉的歌声中，久久不能自拔，林语嫣唱完，最后朝着军舰的方向长长看了一眼，转过身来，忽然朝十六郎灿然一笑。
十六郎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大事不妙，拔腿就往她的方向冲了过去，可惜他的速度太慢，根本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从林语嫣的腰间划过，只触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林语嫣从船头跃下，红色裙角飞起，宛如飞天壁画中的神女，她伸出雪白的手臂，双手屈手向上，掌心向前，做出了一个释家佛陀的姿势。
那居然是，无畏法印。
“雏鹰展翅，百死不悔。”
她说着，随后沉入了大海。
“不要！！！！”
商船依旧在快速行驶，片刻间船身就越过了林语嫣跳海的位置，十六郎跪在船头，船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船鼻劈开海面永不停息的流水声。
十六郎的手还悬在半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十六郎还没来得及去想，突然，船身剧烈晃动，船底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十六郎被震倒在甲板上，紧接着又是一次强烈撞击。
船底好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戳破了，导致这次撞击比第一次次还要猛烈。十六郎站在船头，离海面太近，身旁又完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抓得住，随着再一次的强烈撞击，他的膝盖撞上了船尖舷，整个人一下子失去重心。
他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