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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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在边宥才和温乔离婚后才从乡下搬到市里来的，她老人家颠簸了一辈子，来了市里也没过多少天的安分日子，可能是年轻时上刀山下火海惯了，到了这个年纪也依旧身强力壮，没出过什么毛病。
他经常被边宥才气，拿起鸡掸子就追着人满屋子跑，把人打趴下脸色顶多憋红了些， 没气出心脏病过。
在边珂的印象中，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每天早晚都到破败的广场上和同龄人跳广场舞，被举报扰民时，吼得比谁都凶，隔了三条街都能听到她的嚎叫声。
这样一个人，边珂不会想到她会突然离开，在听到梁雨筱说这句话时他人都傻了，坐在床上呆滞了许久。
季遇原本是在他怀里的，他的动作太大，把季遇吵醒了，但他不知道。
“唔……”季遇伸手在他的位置上摸了摸，手掌下还有余温，人不见了。
他顿了半秒，倏然睁开眼睛。
房间中拉上了窗帘，卧室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自然也看不到边珂，只是腿还贴着，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知道他还在。
“边珂？”季遇坐起身，伸手碰到边珂，把人捞过来抱到怀里来，“怎么了？”
黑暗像是要吞没一切，边珂身体微微发着抖，他在害怕着某种东西的发生，但它已经发生了，他无力地靠在季遇身上。
“小老板……”
温乔把发高烧的他治好后送回北巷，如果不是从乡下来的爷爷奶奶，边珂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是他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离开时奶奶身体明明还好好的……如果他没有离开北巷，或者他离开后没有和家里断绝联系，他就能知道奶奶身体状况，就能及时带人去医院……
这些都只是如果，一切都来不及了。
“小老板……”边珂箍紧季遇，“我……我要去北巷……”
十多分钟后，季遇被裹成了粽子，被同样裹成粽子的边珂拉着手悄悄出了门，深夜十二点，外面车辆已经不多，不过仍然有接单的车主。
上了车，边珂给郑婉盈编辑了条消息发过来，他不该大晚上把季遇带出来的，郑婉盈可能会为此不高兴，但他不能和小老板分开啊。
扭头看到靠在他肩上再次睡过去的季遇，边珂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恐慌感慢慢减退，听不到外面的寒风呼啸声，只能听到身旁人的清浅呼吸声。
他像是被打了镇定剂，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了窗外，看着熟悉的街景飞快倒退。
北巷如同盘在外郊区的恶龙，双眼寒森森地盯着接近它的人。
司机大概之前没来过这边，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顺着导航把车开了进去，等边珂回过神来，车已经颠簸地七拐八绕行驶了一段距离。
边珂张了张嘴，想叫住已经来不及。
他没说，车一进去之后想出来就难了，这路太窄，车刚好能进去，但掉头就困难了，如果找不到宽敞点的空地，车就要一直在里面待着了。
不过好在边珂对这里熟悉得很，知道哪有宽敞的地方，哪里有路出去，到时候他可以再跟司机说。
司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把车速降到了最低，七拐八绕过后又是七拐八绕，还因为地面不平而车陷进去，踩了几下油门车轮子才往前动了下。
这一颠一颠的，季遇早就醒了，双手抱着边珂，脑袋在他脖颈上拱了拱，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边珂轻声回应他，“快到了，小老板再坚持一会。”
季遇最怕冷，出来时身上穿了不少，车里的空调开足了，他又觉得热，伸手扯了扯围巾，露出被盖得红润的嘴唇来。
司机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接任何关于北巷的单了，到了地方把两人放下后匆匆忙忙调转车头往边珂说的方向去了。
边珂揽着季遇，抬头看向破旧的老楼，楼上还有两三户亮着灯，其中一户就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还能隐约听到说话声和啜泣声。
犹豫了十几秒，他牵着季遇上了楼。
季遇已经把围巾重新戴好，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周围除了生了锈的破铁栏杆，和因为常年漏水而长了青苔的丑陋石墙外，什么都没有。
之前他只到了楼下，边珂没让他上来，这是他第一次来，他知道这里是边珂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边珂拉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上去，没几步就到了贴着破烂“福”字的房门前，边珂停下步子，抬手在半空顿了下，随后落在门板上。
门开了，梁雨筱站在门后，她双眼通红，看来是刚才哭过。
边珂一言不发，拉着季遇进门。
季遇从门边垃圾堆上收回视线，跟着他进了门，看到梁雨筱后警惕地抓紧了边珂的手。
他还记得之前梁雨筱抱边珂的事，他还记得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就代表着可以在一起。
对于任何跟边珂沾上边的人和事，季遇总格外在意，即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梁雨筱也不例外。
边珂让他在客厅坐着，自己一个人去了奶奶的房间。
季遇和梁雨筱大眼瞪小眼，又纷纷转开头，谁也没理谁。
季遇听到屋中传来哭声，心下一紧，慌忙想起身时辨认出那不是边珂的哭声，他又坐了回去。
也在这时看清了边珂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
不大，准确来说很小，这个客厅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的厨房和洗手间加起来一样大而已，空间很小，杂物很多，堆得乱七八糟，哪里都是。
地上到处都是纸屑、果皮、瓜子，鞋子也随处放置。
季遇看得不由得蹙了下眉，一想到边珂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多年的，他心里忽然发胀发酸，委屈了。
不是替边珂委屈，他就是自己觉得委屈了。
边珂就是他，他就是边珂，他觉得边珂一定会很委屈，所以他现在也委屈，他也心疼，疼坏了，心脏咕咚咕咚跳着，想让边珂出来安慰安慰自己。
边珂真出来了，但是却没有安慰他。
“小老板，明天我帮你打车，你回家吧，我得带奶奶回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