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闻太子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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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烈阳,凉州城凉气全无,街上浪浪翻滚着热气,树间略有些蝉鸣声不停歇地唤起。
南宫峰若将包裹挎上马头,翻身上马。
“兄长一路小心。”南宫玲佩看着南宫峰若淡漠的神情心中愧疚无比。
南宫峰若向着她勉强一笑,又对杨苏瑾道:“那事还劳烦杨大人尽快些。”
杨苏瑾拱手道:“下官必定尽快。”
南宫峰若微点头,未与其他人告辞便驾马而去。
待没了人影,杨苏瑾开口道:“郡主有何打算?”
“凉州也逛完了,就看姐姐吧。”南宫玲佩看向梁幂云,却见她双眼无神地盯着远去人影的方向。
“姐姐?”
梁幂云顿顿收回眼神,看向一旁几人。
“那便明日走吧。”
“那么快?不能多待几日吗?”杨汐颜上前抓着梁幂云道手撒泼道。
南宫玲佩白了她一眼,“哪能是你说待便待的,别在这耍赖,好好待在杨家当你的女公子吧。”
杨汐颜怒视她片刻,转又拉着梁幂云撒泼。
“行了,别扰姐姐。若是你听话,待你有机会与杨大人一同去天都本郡主勉为其难接待接待你。”南宫玲佩傲道。
“谁要你接待?”杨汐颜哼了她一声,转眼便被杨苏瑾扯着耳朵教训无礼拉进了正厅。
翌日一早,还未卯时府中仆从便从马房将马车拉了来。
几人站在大门外正欲上马车却见杨苏瑾扶着杨老夫人出来,杨汐颜不见了踪影。
“劳烦老夫人还出来相送。”梁幂云与南宫玲佩皆是恭敬一礼,笑眼看着杨老夫人。
“无事,贵客离府自是要出来一送,路上可要妥当些。”
“老夫人放心,小女子几个会妥当些,待日后若有机会便会再来打扰。”
杨老夫人看着梁幂云甚是喜欢,拉着她的手多说了几句暗自一叹才将她放开,“莫要欺老身,日后定要再来。”
梁幂云笑着应下,向着杨老夫人与杨苏瑾又是一礼,“老夫人珍重,杨大人珍重。”
“珍重。”
眼见清风将马车拉近、放下垫脚,梁幂云转身先于南宫玲佩上了马车,刚掀开帘子却是一顿转又看向杨苏瑾,见他微微点头便待将南宫玲佩拉上来后径直入了马车关上了车门。
梁幂云开了窗与门口的杨苏瑾和杨老夫人再次告辞后几人便徐徐往城门而去。
“这姑娘是真的好,可惜了。”杨老夫人被杨苏瑾扶着入府。
“大母可惜什么?”
“生时逢难,一生便都在难中而过。唉,大母可惜那姑娘此生注定有缘无分,阿弥陀佛。”杨老夫人说着又拿起佛珠开始念经,杨苏瑾也只当老人家的想法稀奇。
“你怎的不关心汐颜去哪了?”杨老夫人又开口问道,她心中自是知晓她去哪了,只是怪异她这孙儿今日却是如此平静。
昨晚杨汐颜便悄悄去了她房间寻她说了不少话,最后死缠烂打才求得了她的同意。
“不就是在那马车上吗?孙儿知晓,不让她自己去闯一闯她不会知晓这外头有多难。”
杨老夫人哈哈一笑,“猴精。唉,待她日后明白之时便会回来了,让她去吧,反正有那姑娘在身边她不会有什么事。”
“大母还真是相信那姑娘。”
“你不也是?”
杨苏瑾一笑没否认,扶她回了房中。
“你怎么跟着我们走了?”南宫玲佩环抱着双手看着坐在车内对面还鬼鬼祟祟的杨汐颜。
“嘘~”杨汐颜低声,指了指马车门又轻声道:“别让他听到。”
“清风还有你兄长可怕?”
“我怕还未走远他把我送回去。”
南宫玲佩嗤笑一声,“你的命运掌握在本郡主手中,清风也是听我的,你怎么不怕我啊?”
杨汐颜学着她的模样也环抱着双手,道:“怕你还不如求梁姐姐,反正你也是听梁姐姐的。”
两人四目相对,毫不退让。
梁幂云轻笑一声,挥挥手打断了两人间的针锋相对,道:“你也不怕杨大人之后再给你一鞭。”
杨汐颜开窗透了透气,转又长吁一口气道:“兄长那次只不过是气上头了,而且我也做了另外一件事让他伤心了,算扯平了。”
“什么事?”想是嗅到了些好戏的味道,南宫玲佩双眼亮光看着她问道。
“不说,这是杨家的事。”
南宫玲佩吃了瘪,怒视道:“你居然敢拒绝本郡主?”又大喊道:“清风!”
清风立即停了马车,“郡主有何事?”
杨汐颜见她要来真的,瞬间气势就低了,双手合十低声求不要。
南宫玲佩嘴唇上下一碰,“说不说?”
杨汐颜只好忍气吞声点了点头。
“无事,就是渴了,姐姐这里有水,继续走吧。”
“是。”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与地面摩擦之声渐起。
“说吧。”南宫玲佩得意一笑,一旁看着她们玩闹的梁幂云也看向她。
“就是兄长与雅青阿姊的事,这是留在兄长心中六年的刺,那日口快便将这根刺又给拔了拔。”
南宫玲佩来了精神,示意她继续说。
杨汐颜关了窗,端坐自身在心里对杨苏瑾歉了声,又开口道:“雅青阿姊与兄长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到大皆是处在一块的。他们俩人一直是阿姊在主动,兄长嘴硬从不肯说出自己的心思。其实我知晓兄长心思,他是想等自己有了官职那一日再与雅青阿姊提亲,但那时因着匪贼众多兄长被困在城外贼寨那片区域抵御敌寇没有机会回去说着一档子事,也没能及时回去阻止雅青阿姊的父母将她许配给另一人。”
“那时我还小,只想着以后便见不到雅青阿姊了便在媒婆来提亲当日自己上门想阻止这场婚事,我一去便激怒了雅青阿姊的父母和来提亲的媒婆。”
“雅青阿姊的父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杨苏瑾并不喜爱苏雅青,你还不知廉耻地去贴着他’这种话。”
那时堂内院外聚集了许多人,皆在暗讽苏雅青的羞耻之心,无一人肯站出来为她辩驳,就连杨汐颜都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那时的雅青阿姊一定是绝望又无奈,她迟迟等不来兄长,迟迟等不来,便在父母与另一方的威逼之下答应了这桩婚事。”
杨汐颜眼眶红润,继续道:“兄长获胜当日便是雅青阿姊出嫁之日,他不顾一身伤拼命跑向迎亲路将雅青阿姊的花轿拦了下来。”
苏雅青坐在花轿之中,对着窗边一身狼狈的杨苏瑾泪笑道:“苏瑾,晚了,一切都晚了,雅青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走出这顶花轿,也没有办法再去日日守望着你了。
“雅青此生唯爱一人,但那人从未让雅青明白他的心思,雅青等不了了。苏瑾,此生十余年,虽是遗憾但求无愧。”
“杨苏瑾,此生无缘,若有来世,别再来拦这花轿了。”
苏雅青放下红窗帘,只此一面便是永隔。
“新婚之夜,雅青阿姊便自刎了。”
杨汐颜不觉泪水已是止不住,她也很后悔,若是当时不怕会影响到兄长剿匪给他去一封信,是不是雅青阿姊就不会嫁给别人?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你兄长为何不说?就这么错过了一个良人。”南宫玲佩愤愤道。
“兄长只是想等自己有了那谈亲的身位与聘礼再去提亲,他只是想让雅青阿姊的父母知道他有本事可以护着雅青阿姊一辈子,雅青阿姊父母见我阿父阿母已不在世极其反对他们在一起,觉得杨家配不起他们苏家,兄长不想让雅青阿姊在他与父母之间为难。”
“雅青阿姊死后兄长将自己关了一年未曾出门,若非老州牧已经无法再接保卫凉州的大任来寻他接任副使州牧,兄长怕是不会再出来。这根刺留在他心里一直未曾拔去,兄长因此至今未娶,这件事也是我杨家不敢再言之事。”杨汐颜看向马车门外晃动的人影,“兄长不许我追着清风也是怕我落得跟雅青阿姊一个下场,喜欢上一个自己懦弱之人葬送了自己。”
梁幂云叹了一声,“或许杨大人所想雅青姑娘未尝不知,只是世间言语恶毒,就是她父母都不曾放过她,她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等待一份不确定的心意之时激涌而来的污言秽语,也不想你兄长面对那些冷言冷语才选择如此做。”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1。不管亲情还是爱情,雅青姑娘这辈子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美好,可惜了。”
南宫玲佩蹙眉摇头,“若是早些言明心意或许便不会发生那些事情,至少苏家人会知道杨苏瑾并非无意苏雅青,那便也不会强嫁女。说来那也是杨大人的错,早些不说却要待人走后再深情夺命,有什么用呢?”
“不许你这么说我兄长。”杨汐颜恨恨道:“兄长也会害怕,兄长也怕结果不好伤了两家交往反而再也见不到雅青阿姊,这些事哪有那么容易解决嘛?”
“若是害怕退缩便有好结果那他们就不会成为一对阴阳相隔之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尽早就说,至少大家心里都有底不是吗?”南宫玲佩甚是惋惜,叹了口气又道:“现下我是明白姐姐说的那句话了,一切为说出口的爱慕心思皆是过眼云烟。”
梁幂云一怔,又想起那晚桥下之人所说的话,莫名又起了一阵揪心之痛。
杨汐颜怒视着她半刻不说话,马车内也安静了半刻,但看着眼前这张脸却也是生不了多大气,反而有一种愧疚感。
“其实,”杨汐颜看着南宫玲佩道:“那日问你是否婚配我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南宫玲佩疑惑看向她,以询问的眼色。
“你与雅青阿姊长的很像,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很像?还一模一样?南宫玲佩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明白她话中之意,怒道:“所以你便想着将我留给你兄长当雅青替身吗?”
“这不是没成功吗?”杨汐颜低声回应,被戳破心思后便也不敢大声言语了。
梁幂云顺着南宫玲佩的背安抚道:“这世上岂会有两个并非同父同母所生却长得一般无二的人?兴许只是像了些罢了。”
”那她也不能存这样的心思。”南宫玲佩恼怒地看着对坐的杨汐颜,见她头埋得低低的看着也像是在忏悔的模样便算了,也不想骂她了。
马车内再无说话声,三人皆沉着心思想自己的事。
落日时分,马车行至凉州与儋州地界,清风找了间客栈停马,将垫脚放下后又道:“郡主,梁姑娘,客栈到了。”
马车内闻声看门,清风站在一旁低头伸手欲接南宫玲佩下来,待人双脚落地道了一声“多谢”之后才惊觉此人并非南宫玲佩,心头一震。
“你怎在此?”
杨汐颜没理会他的问题,径直往客栈里跑去。
“别管了,让她跟着吧,待回程之时再将她送回去便是。”南宫玲佩说道,将清风的视线又拽了回来,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几人进了客栈,由小厮带着去了二楼雅间。
南宫玲佩和杨汐颜抢着要跑进去,后头两人看着也不好阻止便也就躲远了些让两人去闹。待那玩闹两人皆入了房间后才又抬步往里去,还未进去便闻隔壁几声关于天都的议论声,梁幂云与清风皆站定听了听。
“知晓吗?昨日天都才传来的消息,太子薨了。”
梁幂云与清风一愣,看向隔壁那几人。
“真假?太子薨了可是大事,怎么半点消息没有?”
“这是昨日我一个在天都行商的友人回家后告知的,只是天都现在封锁消息所以你们还未知晓。”
清风退开几步,震惊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与梁幂云道:“梁姑娘,在下去确认一番。”
梁幂云点了点头,待清风走后又朝着隔壁房间敲了敲门,站在门口规矩道:“二位,打扰了。”
“姑娘有何事?”
“二位刚才所议之事小女子听见了,过来奉劝一句。二位所言乃是国事,既是天都消息还未出来便不可妄加议论,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引发了祸事二位的心也是会愧疚不是?”
俩人面面相觑,沉思片刻觉得此话有理又朝梁幂云拱手一礼道:“姑娘所说甚是,受教受教。”
“二位明白就好,小女子便不打扰了。”梁幂云屈膝一礼,回了自己的雅间。
翌日一早,清风便急匆匆地敲了门。
“郡主,太子薨了。”
正吃着早膳的南宫玲佩一愣,手中的碗没拿住直接摔碎在地,将另外两人皆吓了一跳。
她面色可见地越发僵硬,两手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无济于事,最后只是紧紧握着桌沿直至发白,死死地盯着清风。
整个人好似被抽了魂般不再动作,她感受到自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她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里只有那张许久不曾见到的脸。
“佩儿?”梁幂云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心中一急走到她身边将她扣入桌沿边角的指甲慢慢挪了出来,试图唤醒她。
南宫玲佩好似感受到有人在拉她,恍惚间抬头看去,见是梁幂云后又哑声问道:“姐姐,清风……清风刚才说,太子兄长怎么了?”
“佩儿、佩儿,没事的,你别慌。”梁幂云蹲在她身边掐着她的手试图让她清醒一点,“太子……太子薨了,他……死了。”
南宫玲佩身体越发僵硬冰冷,她盯着梁幂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整个人无意识地昏了过去,被梁幂云一把接住。
“佩儿!”
“郡主!”
几人齐齐叫唤着她却不见她醒来,最后只得去请了医士会诊才将她弄醒,却不想她醒来第一句便是“我要回都”。
梁幂云看着她那面色惨败的模样无奈,待她清醒许多后便踏上了回都的路程,杨汐颜不想那么快便回到凉州便也跟着去了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