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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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权闻得此言，握紧拳，像是想继续说些什么
然，阿婆却是不曾给他这个机会，只转过身
“这个人不会离开，若是他有问题，我会承担一切责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苏维昭抬起头，目光若有若无的略过阿婆苍老的面孔
阿婆此刻，却是一反常态，神情之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赵权闻得此言，目光一沉，转而侧眸望向身边几人
几人目光交汇之处，含了几分迫不得已的隐忍
赵权深吸口气，转而望向面前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
阿婆对上赵权隐隐透着不甘的目光，却是没说什么，只淡淡望了一眼方才与赵权目光交流得几人
她转过身，苏维昭见状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扶着那瘦削的那人
回到阴暗的石屋
苏维昭将那人放在榻上
那人发丝披散，遮在脸前
苏维昭将他发丝掀开，一怔
方才她只望见了他的侧脸，此刻掀起他湿漉漉的发，却是将他本貌彻底展现了出来
他是一个生的极其漂亮的少年，肤色苍白，唇瓣透着淡淡的粉，轮廓精致俊秀
此刻他闭着眼睛，极长的睫毛低垂着，沾着细碎的水珠，高挺鼻梁上，靠近眼窝的地方有一颗细小的痣
那痣藏在浓郁墨色之中，透着股病态的妖冶，却又为他清冷淡漠的容颜覆上一层，即将破碎崩裂的禁欲之感
他只是躺在那里，却让人莫名的，想要撕破他的冷漠，诱使他沉沦，让他那颗细小的痣于动情之时，覆上些绮丽之色
苏维昭盯着他鼻梁上的痣半晌，转而不自在的收回目光
灵溪村村民平凡，她这等容貌便被人当做是世间难有，更何况眼前这人
她一时盯着他失了神，深知自己此举不妥，便站起来，欲寻阿婆
然，阿婆自她回来后，却是了无踪影
苏维昭走出房门四处看去，却未曾发现一个人
庭院内除了正趴在地上惬意休息的黑狗，再无任何生物
她看了半晌，便转身回到房间
阿婆经常外出，不知所踪，即便她询问也不会告知于她，况且阿婆不出多时会回来，苏维昭习惯于她的神出鬼没，便也没再去打扰
她转身回到石屋的瞬间，一抹瘦削苍老的身影缓缓自树林密布的庭院后走出来
阿婆盯着苏维昭的背影，眼底浮现出苍老的悲哀
她目光轻转，转而透过石屋上的窗户，望见榻上那静静躺着的人影
阿婆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紧张，眸底跳动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见苏维昭离开，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转过身
穿过居住石屋前的庭院，经过灵溪村村口那枝叶繁茂的槐树，阿婆缓步走向隐匿在灵溪村深处的一处僻静草屋
那草屋前茅草丛生，自远处望去，竟让人看不出此处存在着一处草屋
阿婆拨开足足有人高的茅草，走向那安静的草屋
草屋门窗紧闭，被阿婆推开后，发出轻微的淅淅索索声，像是无形之间唤醒了些什么
阿婆走进草屋，却见里面摆设简单，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她并未细细查看，只走向草屋的另一扇门，推开后
入目的便是一处空旷的场地
那空地犹如河岸，以冰冷的鹅卵石堆积
阿婆抬起头，望向鹅卵石堆积的高处上的石像
那石像通体漆黑，背后有一垂直型的山峦，看样子从前是有一处瀑布存在的
然，如今那石像背后瀑布干涸，空地之中，只余冰冷庄严的它存在
石像被雕刻的极其精致，生着三面，分别在头颅的三侧，它单手前伸，三张面孔上眉眼低垂，有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像，若是苏维昭见此，怕是会惊愕的发现
眼前这石像，与阿婆今日救回来的那人，眉眼有些相似
阿婆望见这石像，恭敬的俯下头，将身上携带的瓜果香糕放置于石像面前的盘子上
她点了支香，于石像前跪下
“…三面神大人，请您原谅我贸然带人回灵溪村”，阿婆细细呢喃着
她抬起头，目光透着些狂热与期待
“那个人很像您，所以我想，他或许会成为您的助手”
三面神石像神情依旧肃穆冷峻，只右侧面孔之上的瞳孔中伏略出些一闪而过的妖冶血色
阿婆未曾察觉到它此变化，只低下头，头颅磕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向面前古老到腐朽的石像，展现出最为虔诚的姿态
“三面神大人，我已经老了，我不知还能保护灵溪村多久”
她说罢，抬起头，晦暗苍老的瞳孔中浮现出些恐惧的神色
“我看见了灵溪村灭亡的未来，我的同胞被鬼吞噬，可我看不见阿昭的未来，她的未来是一片虚无，琢磨不定，三面神大人，若我无法成为您有力的助手，那个人会替代我，为此，我只有一个请求”
阿婆的嗓音微微颤抖，透着些让人心悸的沙哑
“请保护好阿昭，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三面神石像正对着阿婆的面孔上，一双眼睛陡然亮起绮丽的金色，它注视着面前渴求的信徒，并未说话，指尖一抹淡黄色光晕浮现，转而形成一张泛黄的纸片
那纸片轻飘飘落在阿婆面前，带动其上的血色飞舞
阿婆一惊，旋即望向面前那布满奇异血色符文的黄纸
她望见这纸片的一瞬，眸中涌现出狂喜来，带起眼底颤抖的泪意
“谢谢您，三面神大人”，阿婆重重的在地上磕头，颤声道
深夜，浓重夜色涌起，空中悬挂的银月光辉渐暗，连同一旁闪烁的几点星光也一并被渐渐翻涌起来的夜色吞噬，敛去了明亮光辉
苏维昭守在那少年身边，却是没走远
然，那少年在她面前躺了一天，却仍是毫无醒来的征兆
她不清楚阿婆将他带回来是何目的，正思索间
“哗啦”
一轻微水声响起
苏维昭眼睫一颤，转而侧头望去
然，庭院内此刻却是空无一人，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空荡荡的
庭院内的黑狗此时已然醒了过来，趴在地上咬着嘴里的羽毛玩
那是一只斑斓雀的尾羽，此刻在黑狗唇中染上些血色
黑狗舔了舔嘴，继续舔舐着羽毛上残留的血迹
苏维昭站起身，将门窗关好，转而迈着细碎的步伐，顺着那水声传来之处走过去
除却将灵溪村与深山隔离开来的河流之外，家家户户为了生存，在自己庭院内会设置一处水塘，用以养殖鱼类
而水塘并不与外界相通，村内之人皆是靠着村口处的那口水井来灌溉作物，并且引入自己家的水塘之中
而那奇异声音，正是从苏维昭门前的水塘中传来的
苏维昭轻轻迈过庭院之中正在啃食斑斓雀的黑狗躯体
黑狗见她要走，斜斜望了她一眼，却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只漫不经心的伸出爪子，将其上血迹蹭在她裙摆之上
苏维昭未曾察觉到它举动，缓步走出庭院，踏在崎岖小路之上
她一直注视着前方，未曾察觉到身后举动
身后黑暗之中，隐约有几抹瘦长手掌抓向她脊背
然，正欲触碰她的一瞬，苏维昭裙摆上的血迹骤然泛起妖冶血芒
那鬼爪触碰到那血芒，手掌登时被灼烧出白烟起来，旋即迅速收回手掌
苏维昭对比毫无察觉，只缓步来到水塘前
幽静的夜色中，水塘在月色下泛着镜面一般的光亮色泽，其上波动涟漪隐约将水面下的漆黑影子勾勒出来
苏维昭垂下头，来到水塘边，向深处望去
漆黑安静的水塘深处，一双微微闪动的血红眼睛若隐若现
苏维昭望见那双眼睛，眉头挑了挑，转而捏起一块石头，毫不留情的丢进去
那石头直直坠入水塘之中，精准的砸在那双眼睛所属的头颅之上
“嘤”
一声轻微痛呼声传来，转而眼前平静的水塘剧烈的波动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水而出
苏维昭面色平静的望着眼前水塘，却是一步未退
“哗啦！”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陡然自水面下冒出来
它身影瘦长，形似人类，却面目不清，发丝凌乱，双瞳血红，一望过去，有些骇人
苏维昭望着这东西，勾了勾唇
那东西望见她眸底戏谑，愈加恼怒，朝着她大吼大叫
然，它形态凶恶，声音却是有些稚嫩的犹如幼童
“嘤嘤嘤”
苏维昭闻得这声音，意外道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打你？”
那东西盯着她，转而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苏维昭捉住它的一缕乱发，轻轻扯了扯
那东西被她揪的痛了，却是不肯推开她，只冲着她龇牙咧嘴
苏维昭望着它这般姿态，唇角微翘起狡黠的弧度，露出唇角绮丽的梨涡
眼前这东西，是她三年前遇见的
按照阿婆所说，这东西，是溺水而亡的鬼魂而变的，俗称水鬼
彼时她年纪尚小，贪玩在所难免，一个不小心掉进灵溪村外面的那河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那河中没有要掐死她的断手，却是有死死捉住她足踝不放手的小水鬼
苏维昭第一次见到水鬼，却不怕
她天生力气极大，生拉硬拽反到将想将自己拖下水的水鬼拉上了岸，痛打了一顿
那水鬼显然也是有些懵，被她打了后却也不知还手
苏维昭将它揍了一顿后丢回河里，却没想到，那并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深夜之中，那水鬼稍稍自河里走出来，跟在她身边
她警觉性极高，深知这东西不会死心，便守在院门前
再次相见，苏维昭正欲动手，却见那水鬼毫不犹豫的跳进她家的水塘之中
她废了很大力气，想将它赶走
然，这家伙脸皮却是厚的惊人，死活不走，被她丢出来以后，又自己悄咪咪的跑回来，蹲在她家的水塘里
苏维昭生怕阿婆知道自己和阴灵有牵扯，见硬的行不通，便和它商量
然，这家伙却是说什么都不走，只留在她家里
三年过去，这家伙，不仅没什么用处，反倒经常偷吃她家的鱼
苏维昭本对它留下来心怀不满
但，水鬼离开河，随她回到家里后，那河里便是出现了所谓能够掐死人的断手
这让她不禁想到，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阿婆说过，鬼魂分阴灵阳灵，却始终奉承一个信条
强者为尊
鬼魂之间亦是有一者压制另一方的存在
而水鬼离开后，断手方才出现，这一举动，就像是，断水恐惧水鬼的力量，直至它离开后，方才敢现身一般
不止如此，苏维昭因为自身的招鬼体质，经常给阿婆带来很多麻烦
半夜她休息时，经常会听见窗外爪子抓挠的声音，以及黑狗狂吠的声音
虽然据阿婆所说，阴灵无法伤害她，但这般骚扰，也是让人无法忍受
但，自水鬼来了以后，这些现象，却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连那黑狗，见了跟在她身后的水鬼，却也都安静如鸡，并不吠叫
此番种种，苏维昭最后选择默许了水鬼的存在
三年之间，她与它渐渐熟悉，却也是相安无事
记忆回到如今，苏维昭盯着眼前被她揪的发丝掉落，可怜兮兮的水鬼，轻声道
“以后不许偷吃我家的鱼”
“嘤”，眼前的小水鬼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转而默默点了点头
苏维昭翘了翘唇，转而松开手
小水鬼见她松开手，松了口气
苏维昭双手抱肩，神色自若得望着它
“你刚才溜出来，是要做什么？”
小水鬼闻得此言，却是犹豫起来，不肯回应她
苏维昭见状，又去揪它的发
小水鬼见着她举动，吓得向后躲，忙摇摇头
苏维昭盯着它的反应，却是动作不停，声音里含了些威胁之意
“说不说？”
小水鬼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像是良家妇女盯着风流大少
苏维昭却不依不饶，继续凑过去
小水鬼见状，只得人性化的叹了口气，转而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她的屋子
苏维昭一怔，转而目光一闪
“你是说…那个人让你很好奇？”
小水鬼点点头，眸中闪动着奇异得色彩
“他有什么不同吗？”，苏维昭疑惑
小水鬼见状，示意她伸出手
苏维昭将手摊开，递给它，却是不犹豫
小水鬼细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在她掌心写着字
它人类之时，是被人割了喉咙丢进水里溺死的，这也使得，它如今说不了话
苏维昭垂眸看着它的动作
只见，小水鬼在她手掌上，写下几个字
连成一句话便是
“那个人身上有很好吃的味道”
苏维昭闻言，挑了挑眉，看向眼前露出贪婪之色的小水鬼
“你想吃了他？”
小水鬼一哽，转而摇摇头，摇头以后又游移不定的望着她
苏维昭笑道
“比我还好吃？”
小水鬼一怔，转而摇摇头，继续在她掌心写着字
“你和他不一样，我不想吃你”
苏维昭低下了头，亮晶晶的瞳望向它
“为何？”，她轻声道
小水鬼看着她半晌，神情却是罕见的认真
它在她手掌上写着字
“你很像家人，我不会吃家人”
苏维昭一愣，却是罕见的怔住
眼前的小东西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形容极其可怖，眸底的光却是极其单纯
她望着它半晌，转而笑了，伸出手掌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小水鬼神色呆呆的被她摸着，发丝被她细心的梳理好，颤抖的眸底倒映着她的面孔
眼前的少女凝视着他，一双眼睛映在月下，犹如黑曜石，泛着明亮的清辉，漂亮到不可思议
她动作很温柔，像是对待与自己同样的人类，清莹得眸与此刻褪去狡黠，浮现出些让它心悸的柔和
“小哑巴，乖的话，就把那个人送给你”，她道
小水鬼瞳孔一缩，转而怔怔的望着她
苏维昭笑着揉了揉它的头，转身离开
小水鬼盯着她的背影半晌，转而耳朵尖上浮现出浅浅的红
它默默的钻进水里，伸出手捉住眼前游动的小鱼，转而啊呜一口吃掉
要是鱼不见了，她还会回来的，他想
小水鬼心中想法愈加不受控制，羞的钻进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